“虽然很难以置信,但这就是我看到的模样。我也没有必要骗你,毕竟你也是将要死去的人,我还是很仁慈的,让你临死前能够明白你妻儿是怎么死的。”蔡讽笑了笑,但是眼神中竟然布满了血丝。
确实没有必要骗黄忠,周围五百甲士,死死地围住了整片空地,凝结的云气强有力地压制了整片草地的上空。虽然人数上也不算很多,但是黄忠现在的状态,是在是说不上有多好。
“放心,你们死后,我会将你们和尼恩的亲人葬在一起的。而且你的妻儿现在一定特别想念你,所以我这也是为你好,让你能够尽早地团圆,享受天伦之乐,多么美好。”蔡讽缓缓靠近黄忠,“如果可以,我多想能够让你体面地死去,而不是被大军乱箭射死。既然是段将军送你的刀,它送你的家人上路,也一并送你上路吧,否则,黄泉路上走岔道了,可难受的紧。”蔡讽一步一步地靠近黄忠,黄忠竟然像是毫不察觉。
“这把刀,害了我的家人,害的我的妻儿惨死郊外。这把刀本是罪孽所生之物,本当弃置,是我将之放在家里,导致这一切悲剧的。”黄忠心里无比地悔恨,恼怒的神色让整个表情都开始挣扎。不是恼怒别人,而是恨自己,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家人,反倒因为自己导致妻儿都死去。
“虽然我黄忠在西羌杀戮无数,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我的妻和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黄忠挣扎的眼神凝望着天空,微微摇头,手脚开始颤动,喉间干涩而无力,只有那无比悔恨的苍凉感充斥着内心。
蔡讽一步步靠近,黄忠竟然一动不动。“蔡讽,你杀了我吧,我本是该死之人,杀了我,让我和我的妻儿团圆吧。”黄忠的眼神中逐渐失去了光芒。
“那是当然,我自然不遗余力地帮你。”蔡讽手握着赤血刀,森然鲜红,气血弥漫整片空地,蔡讽的双眼已经被血液完全浸染。面容逐渐变得狰狞而又有些怪异,张了张嘴,似乎对周围那股血色十分欢喜。十步,五步,不断靠近黄忠。
“额!”身侧不远处,那少年哼了一声。
蔡讽转过头,拉开嘴角笑道,“蔡阳,今天过后,族兄一定会用咱家最华贵的仪式来将你下葬的,你放心,你永远留在咱们蔡家的地里。”蔡讽的眼睛微微变小,瞳孔缩放。
“族兄!你!”叫做蔡阳的青年艰难地站起身,刚刚被黄忠揍的有些惨,现在浑身酸疼,筋脉疲乏受损。但是蔡阳知道,等到黄忠死后,下一个就是自己。只是自己怎么也没想到,本来是来帮族兄挡过这次寻仇的,结果族兄连自己都算计在内,为了自己的大义,竟然要将他这胞弟杀了。
黄忠不想活了,他还不想死,年纪轻轻,怎能就此死去。手上已经没有武器了,蔡阳奋力支撑起身,发现黄忠丢掉的那把断刀,顶着疼痛,翻身捡起那把断刀,横在自己身前。
“老弟,别挣扎了,兄长会下手很快的,一点也不疼。”蔡讽并没有阻拦,因为自己胞弟这种情况下,哪怕没有大军,也不是自己对手,蔡讽根本局不在意。
“你怎么知道不疼,你在你脖子上抹一个试试。”蔡阳气喘吁吁,双眼绽放出锐利的光芒,愤愤地说道。
“唉,那好吧,既然你还要反抗,那为兄就先杀了这家伙,然后来送你上路。”蔡讽说着,就要将黄忠杀了,黄忠闭上眼睛,挺直腰身站在那里,丝毫不反抗。
“吼!”黄忠不动,但是蔡阳动了,朝着蔡讽杀来,虽然手上的断刀只有半截,但是蔡阳知道,现在想要杀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有一种可能可以做到,那就是拿到那把刀。只要赤血刀在手,杀戮将会变得无比地让人恐惧。拿到那把刀,挟制自己的兄长,才有机会逃出去。这个时候蔡阳什么都不想了,只想活命,只有活下来,才能有机会谈论其他东西。
健步纵身,直刺蔡讽。蔡讽瞧见,虽然心里惊讶,倒也不慌张,赤血刀横过身前,内气注入,腥红的内息迸溅爆发。蔡阳不敢靠前,侧身虚刺,仰面滑草而过。翻身提刀,浑身力量凝聚其中,光芒溶于手中,在断刀上延伸出内气凝结的阔板大刀,冰冷而凝实。
“你居然已经能够做到这一步了。”蔡讽看着自己的胞弟,面容上有些惊讶,能够将自己的内息熔炼,延伸出自己心中的武器,并非一般人能够做到。即便是内息修为很高,也未必能够做到,需要机缘和雄厚的内功,还有对兵器赤诚的热爱。
但蔡讽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和忌惮,因为手中这把刀,当世无双的一把刀,足以斩断金铁,横扫千军。
长袍袖口中鼓起风劲,俯身而上,赤血刀滴着苍凉草原上的血,横扫而去,蔡阳的刀正面而来。
“砰”两刀相撞,蔡阳第一时间就感觉到胸口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此时此刻,退是不可能的,只有迎面而上,划过刀锋,翻身时连斩,刀面在蔡阳手中如同切出三刀,蔡讽应接不暇,但是手上赤血刀焕发的血气直接轰碎的周围的云气,连带着蔡阳手上的兵刃崩碎断裂。
“表兄说过,你的反抗是没有意义的,不过在你死前能够认清现实,表兄也愿意多花这些时间。”蔡讽手上的刀舞动不停,蔡阳飞退数十步将将站定,明显脚上都已经没有力气,浑身疲累,勉强晃动地支撑着。
而蔡讽刀锋在手,腥红的气息凝聚在全身周围,嗜血的渴望充斥着全身,脑袋都已经完全浸润在腥红之色中,血色将整片大地都渲染。蔡讽的笑容就像他在说黄叙死前的模样,已经被刀完全控制,疯狂朝着蔡阳斩下。
黄忠看在眼里,仿佛看到了自己儿子在死前那疯狂而痛苦的模样,不得不为之,既然抵挡不了刀中血魂的侵蚀,但是若是不接受,母子二人就都陷入了歹人的手里,那种无奈,那种崩溃的神色,黄忠恍若一清二楚。
环顾四周,那些包围在外的士卒,无不面露忌惮之色,迫于命令只能驻守在此地,但看着那把刀的神情,有恐慌,有畏惧,但是还有贪婪和渴望。谁不想要这把刀,只要刀在手,就无人敢近其身,杀人夺命如探囊取物,武林之中自然是风靡一片,即便是官家,也是垂涎三尺。
“段将军,为何要如此对待羌人,羌人也是人,也是妇孺儿童,摧毁军队便罢了,这些手无寸铁的老弱,为什么还要杀尽。”画面中黄忠不止一次这么问段颎。
“杀妇孺儿童以绝其后,斩草除根。”段颎的话虽然很冰冷,但是此刻黄忠听出其中的无奈和挣扎。或许段颎自己也无法控制住这把刀中杀戮的欲望吧,对鲜血的无比贪婪和掠取。段颎借助这把刀奋不顾死,杀出一片血海,杀出闻风丧胆的威名。但同时也不得不受这把刀的无尽的摧残,拥有无尽的力量,却陷入无法脱离的血瘾之中。只有无尽地杀戮,不断地掠取鲜血才能满足内心的渴望,杀得越多,越能感受到内心的爽感,下一次就越发需要更多的性命和鲜血来满足自身的渴望。
“或许这就是段将军极力否定皇甫规和张奂的策略,一意孤行,却一路杀崩了羌族的原因吧。”黄忠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段颎能够横扫西羌,让羌人闻风丧胆。这等血腥而违背道德的杀戮,也只有在对待外族的时候才能够如此的肆无忌惮,如此畅快淋漓。厮杀,嗜血,狂暴而无人性,这是段颎在凉州最清晰的特征。段颎也一定挣扎过,痛苦过,所以能够明白黄忠当时的感觉,那种厌恶杀戮的感觉。段颎一定是挣扎了许久,无法摆脱那种苦楚和撕心裂肺的无奈,到最后只能认命,只能被这刀所掌控。
“这把刀,是我带在身边多年的佩刀,你拿着它…………若是逼得我段颎用这把刀搏命的时候,那趁手与否已经没有意义了…………”段颎当初把刀交给自己的时候的画面黄忠还历历在目,或许段颎也没有办法,只能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远离这把刀,希望能够以此来摆脱这嗜血狂乱。也确是如此,至少这近十年都没有再出现过大过于血腥的杀戮,直到…………可是刀明明已经不在手上了,为何还是会如此,已经近十年不再杀戮,为什么突然间…………黄忠的脑袋有些混沌。
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的士卒神色不一,但是眼神和面容上都或多或少被这刀上的气息所浸染,逐渐露出与往常不同的神色,整片林间空地上的画面都那样诡异而血腥。黄忠似乎明白了什么,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段颎将刀赠与自己时候脸上充满寄望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