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男人心，海底针
接着，继续低下头，深深埋入费妮妮的前胸。
好久不出场的乌鸦趁势钻入马车，嚣张地从两人头顶飞过，留下一连串惨烈撕心的欢叫声。
费妮妮全身僵直，两只爪子高举过头顶，愣愣地任楚天琪抱着，想到她可能是自己将要借宿的房主之一，便没有狠心推开她。
“天琪。”
车外一声低唤，搂住她的小人儿身子蓦然一僵，不用想也知道是楚天奕那厮。她不由放下爪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缩在自己胸前的小脑袋。
直到楚天琪抬起亮闪闪的眸子再度将她望住，她才倏然惊醒，将将收回落在她头上的手，干干地扯起唇线，笑得甚不利索。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呀，这个混世魔王怎么可能会怕楚天奕那家伙！
“天琪。”又是一声低唤，声音明显低沉压抑许多，似要压上人的心头。
正准备领教他的训话，斜道里突然插入一个人声。
“王爷，午膳已准备妥当。”
隔了良久，外面才又传来一声轻应，“恩。”
看了看怀里巧笑吐舌的人儿，费妮妮心下了然，看来府里众人都很护着这个小公主，难怪脾性如此倔强乖张。
她笑了笑，用眼神点了点窗外，示意两人一起下车。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就算待在楚天奕的地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与楚天琪一起下得车来，费妮妮特意看了眼躬身站在楚天奕身侧的老人，眉须皆白，没有市侩狡诈的气息，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让她不由得又多看几眼。
“这是王总管，最疼我了，我特准你与我一样叫他王爷爷。”一旁的楚天琪见她盯着王总管猛瞧，不由附过头去与她咬耳朵。
她无语地看向楚天奕，他的眸子里已带了笑意，眉梢微扬，明显听到了楚天琪的私语，见她看过来，便无声地轻点头，肯定了楚天琪的童言。
而一侧的王总管似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论一般，仍是毕恭毕敬地垂手站着。费妮妮可以肯定，他必然听到了楚天琪的话，只是他的业务素质太高，让人叹为观止。
一入王府深四海，连一个小小的赶车夫都深藏不露，这个所谓的总管大人想必更是个厉害角色，她可不能被他若仙的外表和气质蒙骗了。
她不由想起第一次遇见楚天奕的时候，她就差点被他的仙人之资迷惑了去。
低下头，费妮妮冲自下车来就扒拉着她一只手不放的楚天琪浅笑摇头，要如何唤，还要当事人同意才行，她初来乍到，不能没了规矩。
楚天琪撅了撅小嘴，撇过头去不看她，可是手下却仍紧紧抓着她不放，让她啼笑皆非，这一刻，她真的有了做姐姐的感觉。
“哥哥，怎么不进去？”不想理费妮妮，楚天琪只得将矛头指向一直站着不动闲闲看戏的楚天奕。
“等人。”楚天奕微挑的眉梢再次向上扬了扬，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费妮妮，奥妙地吐出两个艰深的字眼。
“还有谁来？”
正说着，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来一股仆仆的风尘。南宫云利落下马，一下来到费妮妮身畔，仔细将她看了看，方才转身向楚天奕拜礼。
“三王爷，叨扰了。”
楚天奕虚手一抬，带头向里走去。
一直束手立着不发一言的王总管立即让到门边，摆出请的姿势，一板一眼道：“两位贵客远道而来，王爷已为二位备下丰盛的午膳，请前厅用饭。”
“走了，走了，我都快饿死了！”楚天琪立刻迫不及待地拖着费妮妮跟上前头的楚天奕，自始至终没有理会一旁的南宫云。
“南宫少主，请。”
“有劳。”
王总管稍倾了倾身子，将南宫云让进大门，便吩咐左右关上大门。
眼角余光扫过在左后方亦步亦趋的南宫云，费妮妮虽然不解他为何也来这，但她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追她而来，又看了眼前方傲慢的紫色身影，她发现自己越发不了解楚天奕了。
想起刚才他的笃定与自信，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包括自己，与南宫云。
第一次，她有了这样的认知，眼前的男人，很危险。
为了让费妮妮能吃得安心，没有拘束，待菜上齐后，楚天奕特意屏退了一大帮子婢女，桌上的碗碟布置也尽量从简。宽大的前厅一下子空空落落，徒剩下四个貌合神离的食者。
楚天奕稳坐主位，楚天琪坐于他的左手侧，而费妮妮则被她拉得跌跌撞撞，不得不坐于她的下首，南宫云本是应该坐在楚天奕的右手侧，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硬是违了主人家的意思，从容不迫地坐在了费妮妮身边。
一顿很是尴尬的午膳，偏生还有不省心的人士将它搅得硝烟四起。
“妮妮，吃菜。”
“妮妮，这个味道不错。”
“妮妮，这个还没吃过吧，尝尝。”
无视主位之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南宫云似在自家吃饭一样随意，甚至还一劲为费妮妮布菜，片刻，她的碗里已是一片生机，绿意盎然。
费妮妮忍住心底的怒气，耷拉着嘴角，勉强冲南宫云点了点头，正待举箸。
楚天琪跟着拿过一个新碗，夹了一大筷鱼进去，强势地推开她面前的春绿，碰一声将碗重重放在她顶面前，横眉冷对一直持着温柔笑魇的南宫云，道：“肥尼既然下山了，就不用吃那些没营养的素菜了，多吃鱼，好好补补。”
费妮妮略扯了扯嘴角，额角跳了两跳，转过头去对着楚天琪点了点头，正待下箸。
面前的鱼碗倏地被南宫云挪去，春绿又放在了眼前。
“虽然不用忌荤腥了，但也要有个过程，循序渐进。妮妮，先吃些素的打底。这武昌鱼刺多，等云大哥帮你挑干净了再吃。”说着，便埋头捡起鱼刺来。
费妮妮这时才注意到，眼前虽然是一片春绿，却不见半点青白菜梗，顿时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珠子来。
她不明白南宫云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已说得那么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放？她甚至从未真正看清过这个男人，他只将他的美好在她面前绽放。
余光瞥向仔细挑刺的南宫云，看着他认真柔和的侧脸，心动如昔。只是，她再不能轻易献出自己的心，她要好好守住，好好保护这一颗已经有了裂痕的心。
抬起的筷子终是慢慢落下，既然他如此有心，她便当他是在赎罪，安心吃自己喜欢的菜。
只是——菜碗突地消失，面前换上几只粉嫩的虾仁。
“肥尼，别理他，吃虾。”
额角再次抽了抽，挂下三条面线，她提筷的手一抖，硬着头皮冲圆眸怒瞪的楚天琪勾了勾唇，筷子渐渐向那蜷缩成一团的鲜嫩靠近。
南宫云机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挑刺的动作愈加迅捷。
近了，近了，就在费妮妮认为这次可以顺利碰到食物时，一双筷子赫然挡在了眼下，遮挡住她前进的目标——一只看上去最小的卷虾。
三人瞬间都停了动作。
费妮妮迟疑地顺着握住筷子的修长的手看去，楚天奕一脸淡然闲适，仿佛打断她吃菜的人不是他一般，如神坻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
楚天琪焰红的樱桃小口大张着，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家哥哥，不理解他为什么也来凑热闹。
南宫云看了看楚天奕筷下的所有物，眉头明显皱起，一双眼直直射向面色坦然的楚天奕，而楚天奕也毫不畏缩地对视过去，颇有几分挑衅意味。
一条火线，在楚天奕与南宫云之间架起，火电相撞，间或发出几声爆鸣。
就在费妮妮以为线上负荷过重，就快爆破累及无辜之时，楚天奕蓦然收了眼，收了筷子，甚至好心情地一一扫过三人，愉快道：“吃菜。”
她不由轻舒一口气，心想总算可以安心吃饭了。不料筷下尽是一堆令她深恶痛绝的各式菜梗，立时变了脸色，看向桌面，所有素菜盘子里的菜梗都不翼而飞，竟是被楚天奕那厮全挑了出来送于她碗里。
狠！真够狠的！
她恨恨看了眼一本正经吃饭的楚天奕，只觉他微扬的嘴角是那么刺眼，让她恨不能冲上前去撕扯下他斯文的假面具。
祸不单行，她现在深深体会到这四个字的真谛。失恋，失意，人生两态，离了师门，便篆上了她的额头，让她初有感悟。幸好她一向乐观，与背叛自己的初恋同坐一桌吃饭也安之若素。
南宫云不动声色地为她重新布菜，掩盖住那些青白之物，并将挑好刺的鱼肉推到了她的面前，少顷，又体贴地盛了一碗绿豆汤给她去火。
和楚天奕的恶劣行径比起来，他无疑还算是个好人。费妮妮遂不计前嫌地送给他一枚小小的微笑，安心吃将起来。所幸楚天琪也没有再来捣乱，加上王府的厨子厨艺了得，接下来她吃得甚是舒心。
楚天奕见她枉顾自己的一片苦心，反倒不计前嫌地吃着昔日良人布的菜，还报以温柔浅笑，不禁怒火中烧，暗地里向那个不知好歹的肥尼射去飞镖无数。岂料对方一心扑在佳肴上面，皮糙肉厚，根本无视他的眼刀，让他更是郁卒万分。一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
汤足饭饱，逐客时。
只待饭毕，楚天奕便迫不及待且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连喝茶的时间也舍不得拨出来。
“南宫公子，你许久不入京，太子殿下想必有许多要事相商，本王就不留你了。”说着，他唤来王总管，特地嘱咐一定要好好将南宫云送至大门。
前来收拾碗筷残羹的侍女无不同情地看向这个讨喜的熟客，心想，他定是惹怒了王爷，不然怎能刚甩下筷子，便被逐了出去。
南宫云端着一张温柔的笑脸，潇洒地摆了摆折扇，见王总管几乎立刻就窜入前厅躬身迎他出去，他笑得益发温柔，只拿一双柔情****的眸子牢牢将费妮妮望住，轻轻道：“我明天再来看你。”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前厅众人清楚地听见每个字，品味出里头的宠溺与不舍。
不知内情的众女立刻粉腮含羞，满脸憧憬与羡慕地齐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幸福的女主角，却惊见一玄色袍衫的圆胖公子，脸上一时转换不急，生生扭曲成了面部肌肉间歇性抽搐之症。
一知半解的楚天琪连抖三抖，只觉自己的陈年鸡皮疙瘩都掉光光了。
而当事人费妮妮则像没有听到那话里的绵绵情意一般，坐如钟，在她听来，这样的话很是稀松平常，不足为奇，她与他说过比这更缠绵的情话。
是以，她只是郁闷地转头看向身侧的南宫云，欲言又止。她已经和他分手了呀，他为什么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戏？转念一想，难道他是想维护自己的面子？被一个女人甩了，说出去多少都有点不好听，是这样吧？
看了看他眼里不变的柔情，她心下有了答案，恩，应该是这样的。
费妮妮这一番计较和观察，在楚天奕眼里却成了欲拒还迎，深情对视，本来就很是阴沉的脸色更是堪比锅底，他猛地出声，搅乱一池混水，“王总管，还不送客！”
场上唯一淡定的人物，也只剩王总管一人，只见他不急不缓地说：“南宫少主，请。”全身上下，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南宫云挑眉看向一脸不耐的楚天奕，径自亲密地靠近费妮妮，在她耳畔低声说：“等我。”然后便缓缓起身，合上折扇，冲楚天奕微施礼，道，“多谢王爷的盛情款待，在下告辞。”
“等我”？费妮妮一下怔住了，这两个字在她平静的心湖上荡出两圈涟漪，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南宫云步出前厅，那坚挺的背影此时看来颇有几分萧索。
楚天奕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乌云罩顶，电闪雷鸣，尽管那两个字压得极低，甚至连近坐在另一侧的楚天琪都没有听清，可楚天奕毕竟是练武之人，他听得很是清楚，极其清楚，像是两根蜂针，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耳朵。
“肥尼，如果舍不得，大可随他一起去。”他冷冷地盯着一直注视着南宫云的费妮妮，焰火般的红唇吐出一串刚从冰洞里捞出来的冰渣子。
他不懂，南宫云已经背叛她了，她为什么还一副念念不忘，恋恋不舍的模样？难道她还不死心，一心想等南宫云回头？真是个没原则的女人。
可偏生，偏生自己就是见不得她这般，一想到她昨晚濒临崩溃的表情，心里就一阵疼。才刚过一晚，她就忘了他给她的伤害？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而这伤疤，也着实好得太快了些。
楚天琪眼见着自家兄长心情不佳，立刻死死抱住费妮妮的腰，发现圈不住，又立即改抱住她的胳膊，说：“哥，不许你赶肥尼走！”
费妮妮转头，疑惑地看向楚天奕，问：“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一句话，使得楚家两兄妹都愣在了当场，收拾完桌子正准备撤离的一干侍女也都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口出惊人的客人，忘了动作。
楚天奕回过神来，低咳一声，凌厉的视线扫向厅里的众多八卦女，吓得她们立即哆嗦着出去了。
楚天琪小脸微熏，扯着费妮妮的胳膊，说：“肥尼，你在胡说什么啊。”
费妮妮挑眉，直视楚天奕的双眼，一字一字道：“没有吗？你是不是入不敷出，财政赤字了？养不起我，所以总想着赶人？放心，我不会白吃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