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正在低头办公的杨义山,被怒气冲冲闯进来的县高官和学高,用手中的驳壳枪一枪柄砸倒在地,当胸踩住,再抡手中枪劈脸砸了下来,义山忙呼救命。
待七林汪堆县长闻声奔来,夺下和书记手中的枪,义山早挨了七八下,满脸是血眼冒金星地蹲在墙角挣扎不起,继而昏死过去。七林汪堆县长喝令隔壁办公室的通讯员农布,快送义山到医院去救治。和书记挣脱搂抱,追了出来,赶到后头,兜屁股狠狠地又给了义山一脚,嘴巴里臭骂。
听到声响,其他办公室的领导和办事员都出来探看,有看热闹的,有劝和书记消气的,还有在打听啥事引得温文尔雅的和书记大暴粗口的。
慢慢地,人们从碎片化信息中还原出事情的经过。
话说杨茂杨义山两兄弟跟随红军队伍进入藏地,北进途中,地下党组织请求上级组织派人协助工作,上级党组织经过审慎的通盘考虑,安排杨茂回大理,义山留置藏地。以手艺人小银匠的身份走村过寨,凭借过人的语言天赋,很快掌握了汉藏语语系的语音特点,日常交流颇能传情达意,知道与藏民之间既不能走动得频繁和过近,以免引起权贵阶层的关注。又不能流于说教,更不能掺和进教派之争中。教派不同,统治手段却又是相同的。在牧主、土司、头人、农奴主的严苛统治下,迎合统治需要的宗教教义的麻痹,底层民众对宗教教规可以说是奉若神明顶礼膜拜,从身体到灵魂都处于随顺服从地位,世世代代成为不见天日的农奴,只把绵长的希望和无尽念想,寄托在手中法器和身上的饰品上。底层民众的人心是相通的,义山上好的手艺加上质朴的言语,形象生动地解构农奴主的巧取豪夺,恰如熨斗慰贴了逆来顺受的魂灵,知道遥远的北方有那么一群人,为了让大家过上平等幸福的生活,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千百年重负下的农奴有人觉醒了,更多的人热切地期盼着救星的到来。
渐渐地,觉醒了的农奴加入了地下党的外围组织,许多农奴知道自己的幸福生活不能等待着农奴主的施舍。这些举动,却引起了教会的注意。你可能不知道,百多年前,外国传教士就来到贫穷偏远的滇西大山腹地,传经布道,至今香格里拉和怒江诸地,尚有教堂遗迹。
却说传教士在劝善种福,教导信徒逆来顺受的时候,发现了义山发展农抗会员的苗头,报告了农奴主,农奴主派人追丝寻迹,竭力扑杀。地下党组织察觉到危险降临,欲命义山撤往内地去,恰巧收到藏南大贵族央着大领主的邀请,兄弟俩收拾行囊,由雪区交通员护送,开始了小银匠艰辛的藏南之行。此行既逃脱魔爪,又能给边纵增加经费,明知前路险恶,兄弟俩的心情是暖洋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倏忽间三年过去。回到迪庆雪区,把巨额酬金交给了地下党组织,组织上派遣兄弟俩到维西加强地方组织和维西自卫队的建设工作。
维西地处青藏高原的南缘,居三江并流的腹地,三江切削,横断山天然险阻,维西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控滇西北入藏的门户,扼滇藏古商道的咽喉。旧时由滇入藏主要依靠的是马帮长途跋涉,内地的丝绸、布匹、日用器皿、食盐、糖、茶等,和雪区所产的虫草、贝母、大黄、藏红花、皮毛、马匹,均经由此地往来穿梭,地利之便成为维系汉藏两地的经贸纽带。维西成了一线穿珠连十方,四方聚货集散地。慢慢地由茶马互市的歇脚处,货物转运站,演绎为茶马古道的重要纽带,也成就了后人所谓的南方丝绸之路。
随着解放战争取得节节胜利,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高歌西进之际,为防止国民党残余部队逃窜到西藏雪区,又对西藏的不安分子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上级组织指示滇西工委在条件成熟的维西地区率先举行武装暴动。经过周密部署,1949年5月12日,通过武装暴动,一举推翻国民党在维西的统治,解放了维西。为捍卫滇西北新兴的人民政权,维西自卫队纳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战斗序列,义忠光荣地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作为尖兵中的一员,赴汤蹈火,奋勇征战。
新兴的人民政权面临许多亟待解决的严峻问题,首先是失去统治地位的牧主、头人、农奴主、上层僧侣,为夺回失去的一切,蛊惑人心,纠结不明真相的藏、傈僳、纳西、普米等族民众,企图通过武力驱逐,把新兴的人民政权扼杀在摇篮中;其次是可堪重任的民族干部严重缺乏。
县委和学高书记与县长七林汪堆带领武装工作队平息了农奴主的武装叛乱,个中的艰难困苦自不待言,单说留守县城的杨义山之事。
这维西古城依山而筑,四遭青山绕郭,绿树成荫,苍松翠柏,郁郁葱葱。头道二道双河,由西向东,并行滔滔,日夜奔腾着穿城而过;白鹤与宝华,文山对武山,遥相应对,文以附众,武以威敌。凭高临远,山势如潮。信步深街浅巷,古风依稀。公事之余,陪伴着格桑央金流连于长街短巷。顺带把对央金的爱意函告了颖儿和灵儿,请姊妹俩出面劝退玉贤,好让自个儿不沾恶名。
你道这个格桑央金何许人也?且听我慢慢道来。古来如易安居士、薛宏度、鱼玄机,近如吕碧城、石评梅等不栉进士,扫眉才女,可谓凤毛麟角。百多年前,生长在繁华世界锦绣丛中的知性女子又有几许?更莫说极边之地。小家碧玉仅只识文断字,高门望户的千金小姐依样相夫教子,燕赵多佳人,大都不识字。衣食狼伉的边地人家,就算砸锅卖铁,养不出博学鸿词的儿女来。虽说义山家族中男娃女童,但凡到了年龄一并进入家学,也就读点《三字经》、《女四书》、《千字文》、《孝经》、《幼学琼林》之类。颖儿灵儿的脱颖而出,得益于首开新风范鹤庆师范的光。
多民族杂居的边地,各民族相互间好认一个死理,你对我好,看得起我,就是我的好兄弟。西方列强正是利用少数民族的这个民族性,通过教士的传教方式,有针对性地对西南少数民族地区进行文化侵略。特别是鸦片战争以后,凭借不平等条约的保护,僻远如维西,传教士在城南设立的福音堂中有女子学堂。除土司牧主子女外,还从偏远的大山深处寻来虽有志向学,但家境贫困又资质聪慧的女童,进行系统的培养教育。教会学校为何偏爱女童?说来你也许纳罕。
试看古今中外,母亲在家族家庭中所起的示范教育作用就知道。传教士深谙此道,在女学堂里学习的内容设有《圣经》、藏文、中文、算术、英语和法语。维西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和学高被聘为中文与算术老师,在团结争取思想进步的学生中,有这样一个学生,格桑央金。
这个格桑央金,善舞又能歌,年方一十七岁,肤色红润,身量高挑,眉眼灵动,行动带风。作为民主青年联盟的积极分子,尤其善长在大庭广众下宣讲共产党的政治主张,或汉或藏,条清理晰,声情并茂,闻者无不怦然心动。恰又与和学高远在丽江的小女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所生,二人结为同年老庚,姐亲妹爱,鸿雁往来,甚是亲密。作为难能可贵的少数民族女干部培养对象,和学高书记更是关爱有加,悉心加以培养,甚至,暴动之际,带领自卫队员冲锋陷阵,攻克县府和县警局的关键时刻,尚不忘派义山前去救护,以防乱兵骚扰。人说父女情深,央金反说和书记更赛亲生父亲。有这么一个好闺女,让七林汪堆县长羡慕不已。
维西解放后,民主青年联盟顺转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作为义山的副手,十七岁的格桑央金就任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维西县委常务副书记。兼任书记的义山,工作重点在新兴的人民政府这一块上,团委的工作商谈往往只有在晚饭后的散步时间,涉及基层村寨的共青团工作,山阻水隔,许多时候还需要骑马往来,翻山越岭,夜以继日。
长时间的工作接触,手把手的口传心教,情窦初开的央金便对义山暗生情愫。
也是合当有事。这一日,两人去到拉嘎洛自然村检查指导工作,工作结束回到江边。哪想这澜沧江上游突降暴雨,江水猛涨,夜黑里人马过不得溜索,没奈何,借宿在江边的村民家。地贫家穷,老乡家硬是挤出一间房,两人共居一室一炕。
半夜里,央金时不时不安分地把脚搭到义山身上来,义忠一次又一次把央金的脚轻轻挪开。都知道对方没有睡意,再一次推开的时候,央金一把抓住义山的手放到花房,娇躯随之扭送上来。义山一下子懵了,知道民族地区少女野性爱意的原始表达,想起和书记不止一次说过等土改结束后,请七林县长做媒,要把闺女风风光光地嫁给义山,觉得早晚都是锅里的肉,便和央金急不可耐地行了周公之礼。
仅只一次敦伦,竟致珠胎暗结。
回到县城,和书记指令义山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专心撰写一份雪区武装斗争经验的报告。报告递上去后,很快被退了回来,连三连四都不得要领。和书记忙请在丽江专区任职的内兄打探上头的意思,才知道上级要求维西县政府提供一份在雪区如何开展武装斗争、如何发展党组织及外围组织、如何放手发动群众进行土地改革、怎么样对待城市小手工业者等等,为西藏的民主改革提供借鉴。
初雪方晴,义山牵马出城。他要到党组织活动过的村村寨寨,探访当事人在当时情况下的所思所想,追寻藏民怎么样破除愚昧思想,追求进步的心路轨迹和心路历程。直至隆冬,人马已经进不得深山中,方才返回县城。
央金着意避开义山,年底都是各部门工作最忙碌的时候。大雪封山,高原的寒意更重。大家都往身上添加衣物,只为御寒顾不得臃肿,有人甚至出门就披上厚厚的毛毡,谁都没有注意到央金身形的变化。
转眼又到了年关,细雨夹着雪花,经日不歇,和书记和七林汪堆县长到专区汇报工作去了。民族地区对年节非常看重,年关将近,大家都忙着置办年货,义山便也给央金备了一份厚礼,里面有颖儿灵儿送给未曾谋面的央金的礼物。把礼物送到央金宿舍,央金没有开门,只说身子不舒服,让把东西放在门口。
忙完公事去到央金宿舍,只见房门洞开,床上卧具和其他杂物都已收拾干净,送给央金的礼物好端端摆放在炕沿上。义山感觉有异,忙往外走,迎面走过来几个军管干部,都是一锅里吃饭,相互熟识。听义山说了,有人回道看见来了四个男人牵了六匹马,带央金回家去了。义山大惊,急到马厩,挑一匹快马,来不及套上马鞍,跳上去,打马追出城来。
城外的积雪更重,漫天风雪中一口气追出了三十多里地。山道上,雪没马蹄,全无半点印渍。正欲下马查看,不想马失前蹄,连人带马跌落谷底。幸得巡逻的解放军骑兵分队发现,救送回县城。
年后多日不见央金回转,问了几次主管的副县长,都说等几天就回来了,让把央金的工作暂时代理起来。又过了两月有余,还是没有回来上班,心内焦急竟致魂不守舍,辗转听得和书记与七林县长两人亲上偏远的央金家七八次,不想枉费移山填海心力,再也请不出这朵美丽的格桑花。义山听闻,如遭晴天霹雳。
这一日,心内忧焚的义山正在低头办公,被突如其来的和书记一枪柄砸翻在地。
养伤期间,七林县长过来探看,拿给义山一个进藏部队发来的公函,让义山亲到义忠所在部队认领义忠回家。两人猜想是受伤还是牺牲之类,七林县长让义山放下手中所有工作,尽早赶到藏南去。临别之际突然说,已经查明,因为义山的生活作风问题,致使央金家族认为遭受了奇耻大辱,强逼央金远嫁念里米。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那是一个傈僳话叫雀子多的地方,自己去过一次,那地方困苦异常,组织上将对义山作出严肃处理。
七林县长走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义山,始知和书记发怒的原因,急忙赶回办公室,交结完手中的工作,略静了一静,理了一下思路,提笔给和书记和七林汪堆县长各写了一个请调报告,要求到攀天阁去兴办学校。
这个攀天阁,听起来是个好地名,却是个极偏极远的所在。自从那日囫囵之事后,央金尽量不跟义山单独接触。有一次到嘎嘎塘指导工作,看到方圆几十里的山乡没有一个学校,远远近近几乎没有一个识字的人。跟央金讲倘若祸起控不住下半身,自己就申请来这里兴办学校,后半辈子就在这里教导祖祖辈辈不识字的藏家子弟学习文化。央金打趣说你到这里来教书,我就在你旁边牧羊,顺带看住你,免得你再去祸害别人。想到这,不觉心头一热,禁不住簌簌落下两行清泪。接着给自己开了个介绍信,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手中的权力给自己办事。
跟随进藏部队来到藏南,找到义忠所在的部队,才知道发生的一切。
话说藏民族是中国境内具有悠久历史的民族之一,是中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基石。随着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经过西藏地方政府爱国上层人士的努力下,西藏得到和平解放,结束了封建农奴阶级在雪域高原的黑暗统治。但西藏地方政府中还有英国殖民主义的代言人,分疆裂土,立地为王尚有一定市场。加上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势力,试图把西藏变成反共桥头堡,怂恿印度不断蚕食有边无防的中国领土。国民政府虽说不承认不平等的所谓《麦克马洪线》,囿于积贫积弱,国运多舛,仅只在法理上进行抗争。只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西藏和平解放,中国人民解放军迅速奔赴边境,巩固国防,彻底改变有边无防的历史。因曾在藏南多年走村过寨的银匠经历,熟识藏南地形地况以及民俗民情,义忠随先遣部队进抵至林芝的瓦弄。
这瓦弄地区位于雄伟的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属典型的高山峡谷地形,察隅河纵贯南北,藏家原住民多以农耕牧猎为生。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形成独特地貌和亿万年冰川雪水的冲刷,山多断崖绝壁,壁立耸天,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此地自古以来就接受西藏地方政府的管辖,日不落帝国为了进一步对外扩张,英属印度不断蚕食周边国家的领土。独立后的印度更是乘中国国内战乱频乃,有边无防,强行驱逐原住民,抢占中国领土。
义忠所在解放军前哨部队抵达的当夜,一个珞巴猎人前来报信称税收官噶伦?多金不愿被印军驱逐,和村民正在抵抗印军的进攻。连长当机立断,命令刚升任副排长的义忠带领尖刀连的五名战士迅速前去增援。
呼啸的狂风裹挟着漫天飞雪,席卷整个大地,掠过高岗扑进深谷,天地一团混沌。六个人带了两匹驮马,跟着向导,借着微弱的雪光艰难跋涉。
当道口,一个很小的寨子,许多印军官兵正在狂欢,庆祝又占领了一个中国村庄。各位看官,也许你知道1962年的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其实在那之前就有许多中国边防军人为了新中国的国防事业献出了生命。
却说义忠也顾不得侦察敌情,六个人迅速占领有利地形,轻重武器一齐开火,对印军一顿猛揍。印军遭到突然袭击,登时大乱,丢盔弃甲,纷纷向后逃窜。义忠等把重机枪架回驮马,用步枪冲锋枪边追边打,追过一山又一山,越过一谷又一谷。
雪停了,下半夜的风更冷更硬,追到一个谷地,背后嗖嗖飞来枪弹,义忠忙命大伙停住脚步,望见四遭山头上有人影晃动,方知这是个山凹谷,进入兵书中的绝地。前进不得,后退又无路可退。也不搭理印军劝降,六人就地构筑单兵战壕。义忠心头虽急,却不能表露,深恐影响军心,紧咬牙关,单凭一柄匕首,硬是在冻土中掘出半人深的单兵壕。
天亮了,风也小了,看清山上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直通谷底,义忠心里有了底气,鼓励战友们坚信我们的队伍绝对不会对我们弃置不管,只要守好前后一条线,后援部队很快赶到。见劝降无效,印军机枪步枪、迫击炮手榴弹掷弹筒,暴风雨般砸了下来,借着炮火的掩护,印军步兵成战斗队形朝谷底猛扑过来,待到进入射界,义忠一声令下,很快打退了印军第一次试探性进攻。
乘着战斗间隙,检点战损,战马炸死,牺牲两名战友,其他人不同程度都受了伤,自己头上身上受了五六处创伤,后背上的弹片搁不住钻心的疼痛。义忠把重机枪扛到自己的战位,嘱咐战友抢修工事,拖过战马来护住塌缺的战壕,又往下深挖了半尺。就这半尺救了义忠的性命,硬是抗住了印军空爆弹、迫击炮、轻重火器、冰雹般手榴弹的攻击,一次又一次打退了尖兵偷袭和集群冲锋。
直到第二天下午,后续部队赶了上来,打退印军,收复领土。战友们把义忠从战壕拖拽出来,连长噙着眼泪细数义山浑身上下,竟有二十七处战伤。义忠看到五个战友们全部牺牲,顶上的战马被打得稀烂,不觉长跪不起。头上背上的弹片和卡在胸腔中的子弹,战地卫生员一时无法处治,义忠拒绝执行连长派人用担架护送回后方野战医院的命令,深知有生力量在高原战场的重要。进行简单的包扎之后,决意只要通讯员带路回去,就是这个自己不希望非战斗减员的决定,让义忠抱憾终生,也让乡党多年以后依旧唏嘘不已。
两人往回走,风雪中,攀高崖走险径,转山又转水,不想走到印军阵地上,稀里糊涂当了俘虏。
因为伤势较重,两边常例交换战俘的时候,首批被交换了回来。伤好以后几经政审,终无叛国行径,嫌疑取消,不作押解回原籍,仅由家属接领的一般退伍处理。
兄弟二人回到鹤庆地面,近乡情更怯,更恐见故人。有道是:一念过差,足丧生平之善;终身检饬,难盖一事之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