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湖,水波不兴,船像在一面玻璃上滑行。粼粼水波,像丝绸上的细纹,光滑嫩绿。往远处望,帆船点点,仰望天空,白云如絮,低视湖心,云影徘徊。两岸的峰峦倒立在湖里。湖的西面,是万倾良田山间坝子,当地人称浪广坝。
浪广坝海浒村驻着一支解放军部队,严格点说是穿着解放军装的旧军人,服装里面包裹着的是旧军人的躯体,躯体里的灵魂是旧军人的思想观念。这支部队是卢汉起义部队整编后的暂编十三军三十四团,团长叫王霄云,是卢汉派到江川浪广坝剿匪的,要剿灭的是长期祸害江川、华宁、澄江、晋宁四县的土匪头子—滇南人民反共自卫军司令晋少蕴。
部队驻扎海浒村后,派三十四团的军代表对这支部队进行政治思想教育,宣讲全国的政治军事形势,土地改革政策,共产党的主张,解放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军代表同士兵同住,同吃,同操练,多数士兵受到了感化教育。以团长王霄云为首的上层军官顽固不化。
经常会听到军官们的脑骚话“什么鸟规矩,女人不能碰,大烟不能抽,钱不能赌,成神仙了”
卢汉派三十四团到江川剿匪的初衷是,团长王霄云是本地人,人熟地熟,这是剿匪最有利的条件,但是他没有想到被剿匪首晋少蕴是团长王霄云少年时的挚友,有过生死之交,这就是用一只老鼠去捉另一只老鼠。
王霄云和晋少蕴同为江川浪广坝星云湖边的海浒村人,两人少年时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晋少蕴的父亲是打鱼为生的渔民。王霄云和晋少蕴经常随晋的父亲到星云湖里打渔。
一段死里逃身的经历加深了两人的友谊。夏末的一天,王霄云、晋少蕴和晋的父亲背着渔网,拿着捕鱼工具向湖岸的渔船走去,他们上了渔船,期待着会有好的收获,几网撒下去,拉起网一看,里面只有两条大点的鱼,其余都是小鱼,按约定俗成,晋少蕴的父亲把小鱼放回海里,王霄云说:“大叔,我们到海门桥那儿去看看,抚仙湖有一条一里长的界河通到星云湖的海门桥,说不定抚仙湖的鱼会从哪儿游过来”晋少蕴的父亲说:“傻小子!你不知道界河边立着一块‘界鱼石’吗?石上刻着‘两水相交,鱼不往来’小王,我们到湖东面去看看”晋少蕴的父亲把渔船划向东边。夏秋过渡季节湖上的天气变化无常,天空渐渐昏暗起来,滚滚黑云从西边涌来,雨点由疏到密,由小到大,狂风将湖面卷起巨浪,渔船随着巨浪如跷跷板,上下颠簸,最终渔船被侧翻,三人像簸箕扬米糠,被簸进海里。王霄云和晋少蕴的父亲都在喊“救命!救命!救命!”王霄云是个旱鸭子,晋少蕴的父亲虽然会点狗刨骚,但因长期患肺结核,体力不支,两人的头一下冒出水面,一下沉如水中。只有晋少蕴的水性好,他不知道先救哪一个,一个是亲生父亲,一个是最亲密的小伙伴。犹豫瞬间,他先向王霄云又去,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右手划水,划向倒扣在水面的渔船,晋少蕴大叫“霄云!抓住船舷,抓住船舷”见王霄云抓住船舷后,晋少蕴又向他父亲划去,将他父亲救到船边。一只大渔船向他们三人划来,把他们救上岸,从此王霄云和晋少蕴成为生死之交。
部队进驻江川快半个月了,军代表没有见到王霄云有任何剿匪的军事部署,他暗地里经常密会晋少蕴,背着军代表秘密召开军官会议。
黎明时分,王霄云向营连布置叛变计划:“……羿岱县卧虎岭坐山虎已经拉起三千人的队伍,他的装备比国民党嫡系部队装备还要精良,他还有兵工厂。听说他在茶马古道发的财就相当于几十箱黄金,要枪有枪,要钱有钱,我们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一定会欢迎我们。我派去联系的人已经回来了,坐山虎保证给全团换新装备。营级军官每月四个大洋,连级军官三个大洋,排级军官两个大洋,伙食三天吃一回肉。明天天亮前行动。劫持五名军代表做人质,一直向西南方向经江川业家山,玉溪县,俄山县,羿岱县鲁已尼,柳叶坝,卧虎岭,约四百里路程,预计行程七天。”
第二天天亮前,王霄云率领一千多名叛军实施暴动,命令团警卫排偷偷闯入军代表住地抢走武器,然后把军代表全部捆起来,强行拉走部队,同时劫持江川县委领导和部分干部,当叛军到达业家山村后洞子沟时,王霄云下令把军代表以及江川县委副书记黄河清等20人全部杀害。按事先谋划的路线前进,行至峨山交界出又屠杀当地乡干部和群众五十多人。
王霄云最担心的是逃亡路途我军的追歼,而置他于绝境的是一路遇到的缺粮饥饿、疾病、手持弓弩的土著人。第三天到达俄山境内就断粮了。为避开我军追歼,他们选择深山原始森林无人区,这样又无法得到粮食补充。只得在山里摘些野果,挖些野菜,运气好点可打得一两只麂子,但是一千多人的队伍解决不了问题。原始森林下是丛生的荒草、藤蔓、灌木丛、荆刺,他们轮流用卡瓦刀劈出一条小道,需要付出很大的体力,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但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不断有人倒下,还有一口气的人接过卡瓦刀继续开路,就这样,一个个倒下,又一个个接替,在开出的小径沿途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大家明白,不走出这魔鬼宫殿,是一个人也无法活下去的。生病与饿死的人天天在增加,活着的人天天在减少。行军速度由原来每天八十多里减少到十几里,王霄云命令扔掉迫击炮、重机枪。崎岖山路使他们每向前迈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体力,流出很多汗,人们身上长满虱子,生着毒疮,许多伤员伤口化脓感染。第三天,他们来到土著人活动的黑风山,山上是黑松林。土著首领率领一百多人,埋伏在王霄云队伍必经山谷的山腰丛林里。当队伍接近山谷,呜呜的号角声,咚咚咚有节奏的木鼓声在山谷间回荡。等待这支只有半条命的部队进入埋伏圈,本来王霄云想派人和他们沟通,但是这些土著人的语言和山上野兽之间交流的语言没有多大区别,汉人根本听不懂。部队只好继续前进,当进入土著人的埋伏圈时,擦有植物毒药的羽毛箭向他们射来,第一拨就死了十几个人。王霄云命令部队还击,由于饥饿,士兵端起枪手就颤抖,眼睛出现重影,根本瞄不准,他命令部队快速通过。这些土著人截断了去路,在前面半坡上还有一批人,从山坡上滚下巨木,砸伤很多士兵。王霄云不得不下令包围这些穷追不舍的土著人,用刺刀展开肉搏战,虽然土著人被刺刀通死不少,但是他们像猴子一样躲进密林,爬上大树,利用藤蔓,树枝之间的交叉,抓住藤蔓、树枝,从一棵树灵巧的跳到另一棵树,无法抓住他们。
一股约三十人的土著男女在部队前进道路上迎面对部队放箭,放完箭经过一块草甸逃走,王霄云的先遣连紧追过去,走在前面的二十多个人掉进一个大坑,被坑里的竹签从肚子穿入,从脊背穿出,鲜血混杂着大便流出来。部队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是沿着土著人逃跑的路追击,为什么他们没有掉进去。秘密在于坑上面的“王”字型木梁结构,王字竖笔划是承载主梁,横笔划是铺垫茅草的附梁,茅草上用草饼伪装,不到一个月,草饼之间会长出新草,看不出任何破绽。“王”字型主梁的粗细和长短是在一个两尺左右无竹签的坑上试验出来的,“王”字型木架上逐渐增加人数,到主梁压断或弯曲使两边搭头滑落坑内,就是主梁能承载的人数。土著人逃跑时,每次通过“王”字型木架是十人左右,主梁不会被压断或弯曲。而王霄云的先遣连人数超过了“王”字型木架承载力。
土著人明白生物界一个朴素的生存法则,黑风山的野兽只能养活他们这些人,如果外来入侵者占领属于他们的领地,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就会饿死。几百年来,之所以黑风山没有增加人口,就是因为食物的限制,所以,他们容不得一个外人踏入他们领地半步。
部队终于摆脱了土著人的缠斗,来到一块山间热坝小盆地,这里物产丰富,部队向村民购买了些粮食,计划休整几天,恢复部队的体力,第三天,发现几名士兵感染疟疾,王霄云决定离开疟源地,向羿岱县的老虎山进发,经过一天的行军,来到离老虎山三十里的鲁一尼,在几个小山包上住下来。
这时,陈凯戈的飞虎队经过四天行军也进入到羿岱县的鲁一尼,选择了一个易于防守的山岗住下,陈凯戈发现了对面山包上的部队,他用望远镜观察,是解放军着装,三十四团是在飞虎队出发后才叛变的,他们不知道对面是什么部队,三十四团首先向飞虎队开火,队长命令陈大柱去把对方的游动哨兵抓来审问,陈大柱从哨兵旁边一片林子隐蔽接近,猛力扑倒哨兵,扭住哨兵双手押回来,经审问才知道是三十四团叛军。陈凯戈命令飞虎队阻击这支叛军,防止叛军窜到羿岱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