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呀……”秋心瑶抬手捻着自己的头发,“为啥会有个洞……”
应原从外面捡了块石头扔进去,几乎同时就传来了声音。
“不深嘛。一点都不深。”
应原如临大敌,“你……别看我,我死也不会下去。再胖点,我都能直接卡住了。就是下面有通往异世界的大门我也不去。”
“看来你很想去异世界嘛。”秋心瑶倒也没想让他下去——没必要冒这个险。她蹲下来仔细察看。绳梯不是很旧,周围似乎也并非是泥土,而是石砖,只是有些脏兮兮的。她抬头,“喂,你说下面——”
应原正捧着一本不知哪拣的旧得发了黄的本。透过面罩能看出,他的目光中有怨恨,有震惊、有不甘,混杂在一起,慢慢变成了那种不愿相信的空洞无神。
“没事吧你?”秋心瑶一把抢过本子,“‘老瘪’把IED的引爆器藏在地下室里。五月备忘。”
作为一本备忘录,那上面倒是不止这句话。但对他们,尤其是对应原来说,这句话最震撼。
秋心瑶没忍住,乐出了声。防毒面具让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我跟你说,”应原颤着声,把僵在半空中的手放下,“那玩意怎么看也不像个地下室。”
秋心瑶的眉毛一挑,“别怕,妈妈在,别怕。”
应原讨厌那些极度密闭的空间,尤其是这样下面不知道有什么的。
“你玩没玩过末日求生的游戏?”秋心瑶朝他扬扬头。
“最硬核的那种。不然我为什么活到现在。我本来就是个泡网吧的混子啊。”
“原来你还是个泡……啊,我跟你说,那些游戏里推进流程,多半会让你强行遇到困难不是么……”
“哈,哈。谢谢你告诉我。”
应原把枪背在身上,“车里是不是有照明棒?”
秋心瑶去翻了翻。有,夹在应原带来的东西里。
应原打开,扔下去。
“造孽呀。”
他长叹一声,反正隔着面具她也听不见。他拽着绳梯试了试,很牢固,但还是在自己腰上系了一根绳子,另一头递到秋心瑶手里。
她掂掂绳头,“真有什么事,我够呛能拉你上来啊……”
“拽着吧,实在不行系床头上,给我留个全尸。”
“诶,”应原要下去的时候,秋心瑶扯了一下绳子,“我跟你说真的,下面真的很危险。说不定这些东西就是下面来的。”
面罩居然是反光的。这让应原完全看不清她究竟是什么表情。是在担心他,还是仍然在幸灾乐祸。
“所以呢?”应原苦笑了一下,“放心吧,就是麻烦,外加这地方小,我要有事就白活这么久了。”
秋心瑶还是有点担心的。下去这种狭窄地方可不是去游乐园玩,真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他还真不一定能比他们更快。
绿色的光已经照亮了下面的砖石。应原高估了自己——他还是挺瘦的。背着枪也没怎么蹭到墙面。他虽然嘴上不愿意,但行动起来还是不会畏畏缩缩的。秋心瑶看他落在下面平地上,低伏着身子,拿起照明棒,离开她的视野。绳子一点点动着。秋心瑶不知道下面正发生什么。
出乎应原的意料的是,只是这个洞口通道很窄,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下面还是挺宽敞的。都是用砖石整齐地砌起来的墙。没人,倒是有一张床,一张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以及几扇门。桌子上乱七八糟的,这样的景象上一次见到,还是他进秋心瑶家的时候。
他翻了翻那些东西,有很多引爆装置之类的仪器。他就把他们哗啦哗啦地收拾两下,全装在兜里。就地一个一个试的话,万一有哪个引爆了也许真有的板房里的炸弹呢?声音有些大了。旁边的两扇门里似乎有声音传来。
应原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
像是动物一般的嘶鸣声。他望向那扇门,有声音正从里面传出来,没错。而且越来越响。
他并非没有心理准备。反正也差不多了,一只手提着枪,另一只手胡乱收拾收拾,就准备走。
下面的空气不足。何况他又带着防毒面具,没一会儿就喘不过气来了。转过头时,他流着汗,粗重的呼吸声盖过了身后的声音。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洞口挪过去,直到那些嘶鸣声汇成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交响曲时,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并惊诧于自己的疏忽。
本能使得他首先往身后扫了一梭子。在最前面、即将用爪子碰到他的东西的身体立刻四分五裂。他不再回头,用最后的力气攀上绳梯,往上面喊了一声“秋心瑶……”那个声音虚弱得几乎不像是在喊了。
秋心瑶听见了,而且听出了那里面的急切与虚弱。她赶紧双手握住绳子,用出能用的全部力气往上拉。
还好应原并不是体质差的一类人,还是能够靠自己的力量逃出生天的,并没有过多的惊险。
“你没事吧?”秋心瑶扯着他的衣服,把他直接拉出了门口,拉到外面。
应原的头晕了一会儿,但还是拽住她的袖子,“那些东西……会不会爬梯子?”
“……怎么可能啊?”
应原这才瘫下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秋心瑶看了看那个洞口,的确没有一只血淋淋的爪子搭上来,但还是能听见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她也不能摘掉他的防毒面具,只好把自己的腿垫到他的头下面,看着他紧闭着双眼喘粗气。
没过多久,应原就恢复了过来,用胳膊支着身子,长出一口气,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在我衣服兜里。”
“那个,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这时候,平时一套一套的秋心瑶居然在老老实实地道歉了。应原也从不计较那些事情,只是一挥手,“不怪你。这不没死吗。”
她好像还是没有太释然,伸手拿出他衣服兜里的那一堆“引爆器”,从里面挑出来一个,端详了一下,“只能是这个了。”
应原也学着平时的她,把头一歪,学着她的语气和嗓音,“‘是嘛?’”
她到底是被逗笑了,把引爆器递过去,自己捂上耳朵。
“我说……”应原站了起来,“万一不是怎么办……”
“玩完呗,”她闭着眼,头也不抬,“快按下去。我害怕。”
无论如何那个语气听上去是真的不像害怕。应原望着高处——那条路的方向,手指摩挲了一下塑料按键,又看了一眼缩在地上的秋心瑶,按了下去。
“嗯!”
秋心瑶还是被吓到了。滚雷一般低沉震响,随之而来的还有远处道路上扬起的烟尘与四散的泥土石块。应原眼看着一连串爆炸发生,意识到这规模超出预料,赶紧俯下身护住秋心瑶。
不远处的车子引擎盖上落了块石头,哐一声。
哗啦啦,小土块跟下雨一样,打在应原身上和周围的地上。
“中奖了啊……”应原没太意识到自己的鼻子就埋在秋心瑶的头发里。她的头发没有一点味道。甚至没发酸就不错了。但秋心瑶还是感受到了他的鼻息,睁开眼,自觉往后退了退,“谢谢啊……”
“没事,你没事就行。”
“……你……什么意思啊……”秋心瑶有些不太自然。
“废话,当然是……”
他那句“你死了谁会修车”憋了回去。不是因为这句话与她的预感并不相符,而是因为他听见了另一种声音。
那声音从地下而来,像敲打心灵的低沉鼓点。
“你说……”应原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那些东西为什么把这占领了……外边来的是不大可能吧?可他们又不会爬梯子,不能从地下室里出来……”
秋心瑶也听见了那个声音。忽然,她脸上的表情由困惑转为惊恐,“废、废话!因为他们……”
她死死指着应原背后的方向。
铁闸门变形破裂,涌动的蝼蚁一般的生物仿佛涨潮时的海浪。
“因为他们有别的出口!”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