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浩然回到日夜思念的家,是在翌日的上午。
虽然他已经送出去一些茶叶礼盒,可大大小小的茶叶包装仍然占据了他出院物品的大多数空间。
幸好从小对姐弟俩关照有加的汤叔叔开车把他和行李物品送回了家。
汤叔叔大名叫汤崇亮,和姐弟俩父亲是世交,可对于他们更像是亲叔叔一样。
在姐弟俩求学期间,至少他们的家长会都是汤叔叔去参加的。
逢年过节,他们度过次数最多的,也是在汤叔叔家里。
这次康浩然出了事儿,都是汤叔叔在忙前跑后的照应。
等他帮着小然把东西都送回家,因为有别的应酬就开车离开了。
总归还是让康浩然好歹往后备箱里塞了好几盒茶叶礼盒。
虽然是间客厅和餐厅共用的二居室,面积只有不足五十个平米,可这个建造于上世纪的老公房对于康浩然来说仍然是家的所在。
爸,妈,姐,小青。
赋予了这所住处太多太多的含义。
可对于此刻的康浩然来说,扑面而来的,是许许多多各种各样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的“家的气息”。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和踏实。
可对于这些感悟情怀,康浩然并没过多的时间去感慨去抒发。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立即梳理了一份当前阶段需要进行的工作表。
出租车司机逃犯的行踪是首要任务。
排查那几个汽修厂的工作队里业已展开,自己有必要去现场勘查一番,用自己觉醒的天赋练练手。
情报是直接拿来就用的,自己这么消无声息地调查,这一点上可以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倒是小青那边自己既然答应了姐姐,就无论如何要和“府王爷”去周旋周旋。
相比之下这才是更为迫切付诸实施以令姐姐和自己安心的一条。
还有丁大成父亲那边的回礼,康浩然还没想好应该怎样去应对。
不过有了刚刚get到的新技能,他也早晚会找到方法。
还有其他几条他自己高考完就列好的计划,又重新按照优先等级排了次序。
康浩然坐在写字台前,把双手抄在胸前仰头望着天花板——
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推理和思考时的习惯。
小青的变化和自己的觉醒在同一时间,这其中会不会之间有什么关联?
如果证实了这其中的关联,说不定自己能睡服难缠的“府王爷”,顺利让它重返康家!
想到此节,康浩然再也坐不住了,他又往手机的记事本上写了画了半天,然后拿了几盒茶叶直奔市分局。
虽说市分局刑警大队在SZ区的繁华地段,与市内数一数二的商业街毗邻。
但是入口处却极为不起眼,甚至会让不知情的游客以为这是哪个家属大院的居委会。
传达室张大爷那边康浩然只要“刷脸”就可安全进入——毕竟这是他从小就熟识的地方,何况他姐姐就在这里工作。
警犬科在三号办公楼最靠近围墙的一楼,犬舍就在与其想通的小院深处。
一路上各科室认识康浩然的人都纷纷和他打着招呼,询问着他身体的情况。
敢情他的“事迹”已经在系统内部尽人皆知了。
他大大方方地回答着自己的现状,也顺带着问了问案件的最新进展。
如此经过了几回合的问答,康浩然绕过长长的走廊和甬道,绕过眼目众多的办公室,通过一个不为人知的的边门直接来到犬舍的所在地。
这里的警犬对康浩然的气味都不陌生,它们见熟人到来,都欢欣鼓舞,兴奋异常。
康浩然早对“汪警官们”下达了“安静”的命令,又给它们一些寻常的狗香肠,足以让它们平静下来。
紧接着,他看到了久别后首次重逢的小青。
它虽然也认出了自己,可紧皱的眉头里确实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康浩然打开玻璃窗抚摸着小青的额头和下巴,安慰着对方,也读取着彼此交流的信息。
他第一次和小青有了一种英雄相见惺惺相惜的默契感——
不仅仅是气味上的承认和感情上的投合,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
这种看不见的丝线似乎已经把他俩的心紧紧地拴在一起,变成一种超越了物种的兄弟之谊!
康浩然对自己的作战计划更加有自信了。
他有预感今天就会把小青带回家!
然后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机上的记事本……
十五分钟后,他重新回到办公楼,朝姐姐所在的科室走去。
姐姐所在的二中队办公室门口。
隔着房门,他就听见一个打雷般的声音在大声嚷嚷着:
“小康,不是我说你,你做的是不是有点儿不妥啊。昂?”
“别的咱先不提,让一个手无寸铁、毫无经验可言的人民群众——还是你亲弟弟,去参加市里布置下来的安保任务,你是不是太把咱们的工作当儿戏了?”
不用怀疑,这声音是传说中的“府王爷”无疑了——
不仅从他那因为长期吸烟导致的沙哑嗓音,气味上的特性更加增添了康浩然的确信。
那人浑身上下浓郁醇厚的老坛烟味正好充分证明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康浩然屏气凝神,但丝毫听不到姐姐的动静。
想来姐姐她正替自己无言地背锅,这更增加了自己的愧疚和愤怒。
想当初是自己软磨硬泡非要让姐姐带自己去“歌神”演唱会现场参加特殊任务的。
一来他和姐姐的同事以及警犬都已经熟识,参加本次安保任务可谓是轻车熟路、毫无违和。
二来高考完了正好有时间的他,想去体验一把干警执行任务的工作,提前为自己的从警之路铺铺基石。
第三条理由就没有前两个那么正大光明了,那就是执行任务时顺便收点“福利”,能近距离听听“歌神”的经典金曲。
本来那天“府王爷”因为其他任务去外省出差调研,所以在磨破嘴皮子恳求刘队点了头之后,姐姐和其他同事才都以为可以“浑水摸鱼”地过了这一关。
谁知道自己当天晚上“中了大奖”,搞得这事儿“穿了帮”,最后让刘队也兜不住了。
所以“府王爷”回来后才一直抓住姐姐的小辫子不放,表面是教训手下,实际上更是在向中队长发难。
各人都知道自己身上多少都有些责任,可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只能低着头闷着声让王兴明可劲儿地数落康雅茹一个人。
“府王爷”见没人有异议,越说越来劲儿,干脆不顾“办公室内禁止吸烟”的规定,点上了一棵香烟,叼着烟卷越来越狠地凶人:
“小康啊,我给你挑明了说吧,本来组织上呢,是非常看重你的,提干晋升的候选名单上你是头一号!”
“可你这么一闹,就算刘队和我徇私舞弊给你顶上去了,这让其他科室的同事怎么看?是不是会戳咱们的脊梁骨?”
“这事儿往小里说是‘假公济私’,往大里说就是‘玩忽职守’,弄不好要承担行政责任的啊!”
他把“徇私舞弊”、“假公济私”和“玩忽职守”说得尤其大声,让众人都觉得话里带刺,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僵住了。
刘队长坐不住了,他第一个开了腔:
“我说王副队长,你说的是不是有些言重了?”
“没错,小康的弟弟是在咱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受的伤,这责任在我。如果上头怪罪下来,我第一个挨罚。”
“可小康的弟弟不是外人,也是英烈之后,据我所知将来也是要进咱们战线的同志。就算是他作为普通的观众和路过的游客,我相信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落在咱们在座的每个人后头。”
“再说小康当时也不是开小差溜号,她是去拿清扫工具去了,我不同意你扣的那些个大帽子,这不公允。”
“最后,别忘了小康的弟弟为了保护咱们的警犬,人家是冒着自己被石灰烧眼的危险,把狗头揣自己怀里才遭到不法分子的偷袭的,直到滚下台阶人家也没有松手。单这一点,小康和她弟弟就没什么做的不对,甚至你和我如果在场的话说不定还没有人家勇敢呢!”
“你……咳、咳、咳……”
大概是被烟呛到了,也可能被别的什么呛到了,办公室里只听见王兴明剧烈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