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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邢幂云

想到这里伊如熏感到非常的无奈,事实上老爹不会接手任何一个为难他们的案子。作为“四叶草”的中枢神经又或者说对外界的唯一公关,老爹一直是很贴心的。但这一次,伊如熏接到电话的时候,第一次有一种抓狂的感觉。

电话是在林森北路的一个电话亭接到的,当时伊如熏正在刑幂云的公寓,一样是身为有钱人家千金大小姐的刑幂云,是邢氏企业的长女,更确切一点的说,她将会是邢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这也许是阿幂从美国回来的唯一原因,和伊如熏一起从高雄某个二流大学毕业的刑幂云是伊如熏从幼稚园开始就认识,最亲密的人之一。国小、国中一直到两个人从几乎是生命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一起,就像是站在镜子前面,即使是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都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已经到了这种,应该说是心意相通的程度而即使是到了这种程度,两个人依旧会有彼此隐藏的地方。就像伊如熏没有告诉阿幂“四叶草”一样,刑幂云也从来没有说过去美国的原因。伊如熏只知道,她的好朋友不顾一切的就读了一个令人费解的专业,既不是MBA也不是机电工程,服装设计。

那个在自己学生时代一直扮演保护者角色的阿幂,和自己非常的不一样,不管是喜欢的东西还是性格,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伊如熏曾经软弱,刑幂云却独立,伊如熏曾经笨拙,刑幂云却能干,她能令所有的人都喜欢她而伊如熏则不能,她的功课也能获得老师极力的评价,伊如熏也做不到。伊如熏时常觉得自己的学生时代实在是糟糕透顶(如果不失遇见老爹)才会被蔡美芬欺负得不行。刑幂云更像是自己哥哥们的朋友而不是自己的,不过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伊如熏在得到管理员再三核实才得以进入小区,她还是那副随意的打扮,宽大的T恤和牛仔裤,身上卡其色的背包也显得破破烂烂的与这个价钱高的离谱的小区,格格不入。“学生仔,真对不起,原来你是邢小姐的客人”管理员非常不好意思的把伊如熏送到电梯前,明明已经不是学生了,还是经常被误认为是为学业奔波的穷学生,伊如熏已经习惯了。

电梯是感应式的指纹识别系统,伊如熏盯着光洁的界面版,虽然只有一个月的储存但伊如熏不并希望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真是麻烦,伊如熏不得不伸出手。刑幂云公寓所在的地段,不一定是台北最好但一定是最贵,楼道嵌着光洁的大理石,印花的壁纸上是略带欧式精美的壁灯,出了电梯便一直往两旁延伸,只住着两个住户的楼层,伊如熏可以想象公寓里有多么的宽敞。

“阿幂……”

伊如熏按下门铃,几乎是不到片刻就看见了刑幂云熟悉的笑容。上扬的眼角,笑意仿佛波纹一层一层的扩散,她还是那样,似乎没有变,静默但却是温柔的,伊如熏还能感受到笑容后面的狡黠;她似乎又变了,在眉宇之间多了一份伊如熏看不懂的郁郁。刑幂云给了她一个拥抱,伊如熏能闻到油烟的气味还有刑幂云头上的东西……一顶透明的浴帽,配着她浅色的家居服,头上的浴帽实在有些喜剧的意味。刑幂云眼眸都流转着微微的笑意“我正在煎松饼,如熏等会试一试我的手艺吧。”

说着把伊如熏推入客厅,客厅十分的宽阔,配上落地窗,有一种被光线参透的错觉。简约的装潢,即没有地毯也没有水晶吊灯,伊如熏先是被客厅分割成几何图形给吸引了,上面几乎是刑幂云的电影收藏。刑幂云在美国念的是UCS导演系,这个响当当的学校,每年在亚洲选取的学生名额少得可怜,为此进去的都是怀抱着虚无电影梦想的年轻人,不过毕业之后能继续做梦的人也并不多,乔治·卢卡斯是他们的金字招牌。伊如熏很快被刑幂云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在台湾的时光,刑幂云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很奇怪吗?”刑幂云看到伊如熏眼中的惊奇,似乎是想到了某人有一秒的停留回答道:“至少,我也要学会怎么填抱自己的肚子,如熏等我一下。”

刑幂云转身又进了厨房,伊如熏望着她的背影,在刑幂云留学的这几年当中,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伊如熏才能见到她,见面的次数忽然变得屈指可数。而刑幂云也很少提及那边的生活,是什么改变了阿幂呢?伊如熏的目光又落在那些收藏上,不同颜色的封面堆积起来就像是令人迷乱的条纹,伊如熏很少看电影可以说她连电视都很少看,所以电影对伊如熏来十分遥远的事,在她的记忆中最近一部电影是在路边某个屏幕看到的。

所以,她不太能理解透过镜头展现出来的画面有什么魅力,使人如痴如醉。当然,她也感受不到电影人对于电影的探索和追求,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件事。对她来说,那和速食食品一样,很快的就会被消化掉并且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广岛之恋》《希区柯克系列》……指尖在冰凉的封面划过,停在了其中一格,那是黑色的封面,暗红色的印花使一切看起来都很华丽,伊如熏抽了出来,里面不同于台湾的风景,使伊如熏明白这些都是刑幂云在美国时的照片。

有的照片是学校里的某个教室或者是端着镜头的同学,伊如熏在里面找到了一张刑幂云的照片,尽管只是侧影,像是无意间抓拍到的瞬间,她的视线并没有对着镜头,微长的头发盖过脸颊,只露出了眼睛,视线落在镜头以外的某个地方。过多的光线令她的轮廓变得模糊,伊如熏忍不住拂过她的眼睛,那里面的神情她太熟悉了,那是带着黑暗气息的眼神。

“在看什么?”刑幂云端着盛有松饼的盘子和伊如熏喜欢的橙汁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伊如熏手中的相册“这些都是同学拍的一些照片。”

“你知道在那边的人总是很疯狂。”

这是伊如熏第一次看到这些照片,她指着其中一张道:“很漂亮。”

“那是CAYL的作业。”照片里正好是男主角抱着女主角在蓝天下拥吻的片段,CAYL的作业是一部俗烂的爱情喜剧。当她把切好的松饼和橙汁放到伊如熏面前,她注意到刑幂云的手指,抬头看着刑幂云的眼睛:“阿幂,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令刑幂云楞了楞,过得好吗?在离开家之前她可是一个连开水都不会煮的千金大小姐到了美国,很多事情都要学者自己做,随即笑了起来“我过得很好。”

“如熏,没有谁能欺负我,不管是在哪里。”邢幂云如是道,但在伊如熏看不见的地方,那些笑就像是漂浮在海上的泡沫,马上就消失了但刑幂云的目光却是柔和的虽然带着些许的苦涩。

伊如熏知道她指的是那些种族主义的拥护者,偏激的思想总是令他们做出一些令人不快的举动包括语言和肢体。尽管自称是最大的移民体国家但那深藏在背后的矛盾却像污垢一般从来得不到清洗,这也是自以为是的一种表现,但除此之外呢?伊如熏想。她把手中的相册又翻过了一页,后面的照片大部分是剧照,以照片的背景来看,不知道是LA的那个荒郊野外,平地和绿草,艳丽的阳光。

照明,收音设备摆了一地。最后一张似乎是团体照,六七个人一字排开,男女主角被拥在了中间,上面并没有刑幂云的身影。伊如熏却意外的注意到令一道身影,照片左下角的男人,他的身材是典型的西方人,高大挺拔,金色的头发,目光正落在别处,他的嘴角似乎带着一点冷酷的笑意,即使只是没有生命的照片,伊如熏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那是游弋在黑暗边缘的人才会有的:“他也是你的同学?”

“原来,有拍到啊。”刑幂云有些吃惊的看着照片,带着留恋把相册带到自己眼前,轻轻的摩挲着,回忆着什么刑幂云呢喃道:“不,他是同学请来帮忙的朋友”

“朋友?”伊如熏再次看着照片里的人,那种冷酷不是普通人会拥有的气质。直到刑幂云合上相册,有意无意的把相册放到沙发的另一边,伊如熏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阿幂……”伊如熏叫住刑幂云,两个人的视线连在一起,在学生时代的很多时候,她们都是亲密无间的,至少伊如熏知道这个人是像家人一样关心着自己现在却有了不同,刑幂云眼睛深处总像是有什么隔了起来,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伊如熏问不出口。幸好在此时两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刑幂云看了伊如熏一眼,站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令刑幂云一阵颤抖,她背对着伊如熏轻声道:“教官……”

伊如熏也打开信息,这一次信息里不是四叶草而是一个电话的标志,伊如熏叹了口气,只得认命的对刑幂云道:“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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