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篇的标题看的赵匡胤一阵皱眉。
此标题有哗众取宠之嫌。过于露骨,是巧言乱德。
他再往下看其中文字,整篇文章未指名道姓,是讲述了朝中某某大臣的花边新闻,只说其身居高位妻妾成群,还爱去歌楼。可一细琢磨却想不到是哪位大臣如此放浪啊。但他的心中却开始对号入座了。
再往下看,其中年逾五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中富可敌国。撇去富可敌国这条,怎么看都像是说的赵普。
但标题上的什么日日笙箫,那纯粹是无稽之谈。赵普别人不知道,赵匡胤太了解了,虽说如今岁数大了,可早些年最是年轻风流时,也没听说他去过歌楼妓馆。
又是一篇狗屁不通。赵匡胤气的把这报纸揉成了团猛地砸在地上,大声喝道:“真是该死!”
随后他的视线又转到了今日刚出版的这篇文章,标题仍是辣眼,《惊天内幕,赵普为何欺下瞒上,火烧奏折!》
这内容讲述赵普上欺瞒官家,下欺瞒百官,百官送来的奏折每几日都会集中焚烧,甚至天冷之时,还拿奏折烤火烘手,大呼暖和!
此时,赵匡胤更是一百个不相信,赵普怎么也不敢如此啊!这《汴梁日报》就没有一句真话。
他心中虽是如此想的,可到底还是没忍住,抬头问王继恩:“这火烧奏折,可有这事吗?”
王继恩目光闪烁,犹豫了片刻才道:“嗯,奴才听说是有这么回事,可奴才认为这算不上欺下瞒上,我看这《汴梁日报》纯粹是危言耸听,挑拨官家与宰相的关系。”
赵匡胤怒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危言耸听,挑拨关系。你给我速速讲来!”
这烧奏折可是犯了赵匡胤的大忌了,以往大臣们往上递的折子,如果到了政事堂,经由宰执们阅后,觉的无理留中不发也就算了,可竟敢当众焚烧,自己却还被蒙在了鼓里。如果这还不是欺上瞒下,那什么才是欺上瞒下!
“陛下,奴才也没有亲眼看过,不过我倒是听别的內侍讲过,政事堂中有一陶壶,赵公读奏章读的烦闷了,就把其中无聊透顶,废话连篇的给就扔进陶壶之中,这陶壶满了啊,就一把火给烧掉!”
“难道真是如此?所以说那些折子我还没看就都被烧了?”
这王继恩不敢再说了。他言语间虽是含糊,但这确是事实无疑。
赵匡胤把这第三篇也揉成了团,一把扔掉,骂道:“这什么狗屁《汴梁日报》,王继恩,你给我派人彻查日报出处。再把当日见了火烧奏折的內侍给我找出来,我要亲自问他。”
这目击的內侍王继恩早就准备好了。而彻查《汴梁日报》,这查可以谁来查,是有学问的。赵匡胤让王继恩找人去查,那王继恩也只会去找开封府衙门,且这是合情合理,按照惯例,这种事务皆由开封府查办。
官家让开封府来办此事。那赵光义当然要办,且要办的完美。
当天下午,大批官差出去抓人,北城中的几个帮派转眼间被彻底剿灭,可以说是受了无妄之灾。开封府衙门办案效率奇高,只一个下午就办的妥妥当当,赵光义这边也就结案了。
可这第四天的《汴梁日报》,该来还是来了,且由之前的五千份增加到了一万份。标题同样精彩《惊!昨夜政事堂失控,赵普当众怒骂副相!》这内容好像也越发的真实,时间地点人物一样不少,至于真假却要打上一个问号。
此时朝中副相参知政事唯有薛居正与吕余庆。而吕余庆如今身在西蜀,与此事无关。那另一个主角自然就是剩下的薛居正了。
薛居正操行方正,在民间颇有清名。前些年赵匡胤御驾亲征北汉之时,河南府闹起了饥荒,有流民四五万,他在这关键时期,力排众议,让流民运送粮草,这些流民才得以存活。
百姓们得知赵普怒骂薛居正,这对赵普的印象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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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朝会之上,多名官员手持《汴梁日报》要求开封府重新彻查此案,这架势像是不死不休。
“陛下,此报不查,天下危矣!”
“陛下,赵公心怀天下,却遭小人记恨,望陛下还赵公一个公道!”
“陛下,再任由此报下去,恐危及社稷啊!”
…………
……
如今这牛鬼蛇神全跳出来了,一人一句让人烦躁。
赵匡胤喝到:“都给我住嘴!”
见官家发怒,这些大臣们才安静下来。
其实说实话,赵匡胤也不喜此报,可却更不喜台下这帮口出狂言的大臣们,怎么一个小报骂一骂赵普就能危及社稷了?真是危言耸听。如今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江山社稷安稳的不得了!
这些大臣们越是如此,赵匡胤心中就越是不快,总觉得这帮人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了也怕这小报给抖了出来。
赵匡胤清了清嗓子,起身说道:“昨日朕已派开封府彻查此事,定会有个说法。可众卿,这天下悠悠众口,朕如何能堵得上。依朕看,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既然谁也没做坏事,难道百姓们会无缘无故地戳你脊梁吗?”
这话不可谓不重,当事人赵普听闻,身子一阵摇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站在百官前头惨兮兮的。
老好人薛居正见此,心有不忍,出列道:“陛下,这《汴梁日报》确实捕风捉影,昨日臣与赵公不过是因西蜀之事意见不同,议论间言语上激烈了些,却完全没有恶语相向之举啊。”
赵匡胤回道:“既是如此,那这《汴梁日报》也不过是言语上激烈了些,倒说的也是事实!”
这下好了,众大臣见陛下袒护《汴梁日报》再无人敢言语。随后朝会也就草草结束。
而乐于看赵普笑话的人对此结果再满意不过。其中赵光义虽面无表情,可心中却早已喜不自胜,他还从未见过皇兄对赵普下如此重语。
这种子是真的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