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蛤蟆一个一个没完没了。赵匡胤心中不悦,开口叫停道:“如今判书已下,理应先平息民怨,交由政事堂出榜。至于众卿的捕风捉影,依朕看还是免了吧。”
见赵匡胤似有怒气,众朝臣踌躇不前,再无一人敢出列。毕竟为了一个董孚德惹得陛下不悦,岂不是丢了西瓜拣芝麻。
按照宋朝的惯例,“出榜”公示必要由宰相在旁副署,不然名不正言不顺。
之前众朝臣相继出列,可赵普却始终未有只言片语,只因他也在琢磨此事。
他之前听闻董孚德因此案被开封府暂押,一直以为其涉案不深,再加上其是八品的朝官,开封府也不敢轻易胡作非为,所以也就没有过问,可谁曾想今日竟成了主犯。
董孚德虽说不上才华出众,可为人本分忠厚,以往也算是尽心尽力。赵普今日有心相救却对此案所知甚少,就想着借着方才众人的势头再拖延几日,让自己信得过的衙门过一遍案子,等了解透彻了再做决定。
赵普出列道:“陛下,臣也与董孚德也有过几面之缘,如今他的几位好友既然愿意作保,那也可证明其绝非大恶之人,既如此不如责令刑部重新审理此案,也算是个妥善之举。”
离发榜公示只差临门一脚,赵匡胤如何不急,回道:“赵卿,非是朕不愿,你这几日也见到宣德门外面民声沸腾,依朕看,此案宜快不宜迟,万不可再耽搁下去,今日务必发榜!”
“陛下,还是再等刑部过一遍案子再发榜也不迟。”赵普却坚持道。
站在后面的窦仪见两人各持己见,不由得心中焦急。他把这案子放在朝堂之上来讲就是要让人知晓他大理寺绝没有从中徇私,但也不想引起朝中混乱。
他虽平日里不喜赵普专横跋扈把持政事堂,但天子与宰相时常争吵绝非社稷之福。
窦仪此时出列道:“陛下此言有理——赵大人还是顾全大局吧!”
赵普冷哼一声却不领情,自以为要刑部重审,窦仪这判大理寺事是心虚了,冷声说道:“此案从鞫审到定谳不过几日,臣以为这里面疑点重重,理应责令重审。”
“赵卿是信不过开封府,还是信不过大理寺?”赵匡胤断然拒绝,“此案人证物证皆齐,断无重审的必要。”
这时一旁的赵光义也加入战团,不悦道:“当真是信口开河,我开封府众曹官秉公执法,几日几夜未眠未休鞫审此案,到了您这反倒是成了疑点重重,有徇私舞弊之嫌!”
赵普不理赵光义的冷言冷语,怒道:“陛下,臣不认别的只认公道二字,既有疑点刑部理应重审此案,御史台也要彻查开封府与大理寺是否在此案之中有徇私舞弊之嫌!如若一个月后,刑部得出与大理寺同样的结果,那臣愿亲自手持榜单到宣德门外张榜示众!”
“胡闹!”赵匡胤喝道,“赵普,此案经由大理寺谳定,即便你是宰相也无权再审。”
“臣虽无权再鞫审此案,可却有权不在榜单上署名!”
“混账!”这已不是赵普第一次扬言不参与署名,赵匡胤此时双眉倒竖,眼中寒光毕露。
一旁的赵光义听闻此言心中大喜,心说你赵普以往这么干也就算了,可这回却是犯了大忌,为了王皇后将来的名声绝不会允许重审此案。
就待两边僵持不下之时,突然人群中有人出列,大声说道:“陛下,臣有话讲!”
认识的人知晓此人正是集贤殿修撰,时任兵部郎中,卢多逊。
“卢卿有话直说。”
赵匡胤识得此人,他每次去集贤殿借书,遇到不懂的问殿中众人,唯有卢多逊学识渊博,对答如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陛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今日之局面,皆因往日种下的恶果!”
“哦,这是何解?为何朕听不太明白?”
卢多逊回道:“陛下,宰相如此桀骜不恭,皆因他一人把持政事堂,以致今日恶果!依臣愚见这政事堂不如改改名字,叫一言堂好了。”
此言一出,哗声一片,满朝文武瞠目结舌。不认识卢多逊的还在想这是何许人也,竟敢当众直言宰相的不是,真是胆大妄为。
赵普脸色铁青,却不敢贸然开口回击。而赵光义则乐享其成。至于其余人等更不敢参合进来。
赵匡胤问道:“依你之见是赵普把持朝政所致?可堂中不还是有两位参知政事,竟是摆设不成?”
此言一出,薛居正再也站不住了,刚要出列却被赵匡胤狠狠地给瞪了回去,只好悻悻退回原位。
卢多逊接着说道:“陛下您设参知政事名为副相,却不宣制,不押班,不知印,不升政事堂。依臣之见这时间长久,定生祸端。副相唯有与宰相轮值押班,知印,才是真副相。”
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说这参知政事虽然号称副相,听着名头很大,可狗屁的权利没有,一切都在赵普手中攥着呢。
赵匡胤呵斥道:“你这是妄语,给朕退下!”可他却转头问赵普,“你觉得卢多逊所说有没有理?”
卢多逊这番话,朝臣们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可却从无人敢当众讲出。
赵普也没个心理准备,一时说不出话来。
垂拱殿中一片寂静,这时参知政事薛居正再也按捺不住,如今这已不光针对赵普,也把他往烈火上烤。
他出列道:“陛下,卢多逊乃是一派胡言,臣可向陛下担保,政事堂绝不是一言堂,臣虽不轮值、不押班、不知印,可宰相事事与臣商议,也尊重堂中他人意见……”
赵匡胤冷哼一声,“我可是听说了,你们政事堂中有一陶桶,如果哪篇奏章看着不顺眼就扔进去,等集满了再一把火烧掉!”
此言一出,众朝臣又是一片哗然,赵普闻言冷汗直流,再不敢抬头。
薛居正脸色惨白,还要说话,却被赵匡胤大手一挥,“好了今儿个朕乏了,先退了!”
殿下左右內侍大喊退朝。众朝臣低着头如潮水般向外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