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转变虽然来的有些突然，可众曹官们不论原因只论结果，心中皆大喜过望。既然还要办下去，那到时无论官家指定哪个衙门来审断，都必然少不了开封府参与其中，功劳自然是有他们的一份。
其实开封府掌管的是一地刑狱，而大理寺却是掌断天下的的奏狱，按理说应是压着开封府一头才是。可如今开封府却有当今皇弟赵光义作府尹，自是与众不同，就连大理寺卿也要退让三分。
赵光义遣散了众曹官，只留下程羽、贾琰二人。
“大人，难道那董孚德也与王继勋一同啖食人肉不成？”程羽问道。
“这就不知了，可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私下如何，咱们又如何知晓。”赵光义笑道，“不过他既然牵扯进来无论有没有，我倒是要看看他赵普该如何行事。”
“正是此理！大人，下官倒是有个想法，”程羽说道，“咱们只抓了董孚德却不设罪名。他赵普敢救，咱们就给董孚德扣上与王继勋一同啖食人肉的恶名。可赵普要是不救，咱们就避重就轻，让赵普失信于人前，也算是为之前的事出口恶气。”
程羽这计虽可一时打击到赵普，可赵光义心中却另有打算，但此时不方便细说，还要看今后的发展是否得偿所愿。
赵光义本想拖延几日等彻底查明之后再去上奏赵匡胤，可他左、右军巡院全军出动，大队人马围了王继勋的宅子，如此大的举动，自然搞得满城风雨。
这一天还没过去，刚到傍晚，赵匡胤就召赵光义进宫。虽然这要比赵光义预想的早了些，可却胸有成竹，出了府衙上马直奔宣德门而去。
他时常入宫，早就熟门熟路，不需內侍引领，便来到了御书房门前，由张崇贵传话进了书房中。
赵光义明知故问，笑道：“二哥急匆匆找我何事？”
“哼，你也是，你手下这帮人也是，一个一个嘴巴倒都是严的很，我问你，你派军巡院到王继勋府上查什么去了？还有你把王继勋关押到了州院之中所为何事？他又做了什么？”
“我本还想等彻底查明了再讲，可既然二哥今日问了，我也就直说了，王继勋犯了死罪！”
赵匡胤一怔，旋即哑然失笑道：“呵，你这几日未见，倒跟那《汴梁日报》学会了危言耸听，他这人脾气是坏些，可要说犯了死罪怕是过了。”
“二哥，此事怕是比您想的还要严重。”
“你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好，那我就说了，根据现如今掌握到的人证物证，王继勋掳掠妇人，啖食人肉，至今已确定的就有九十二人，不能确定的还有五到十人！他府邸与城外的瑞林别馆皆已找到大量尸骨！”
“当真？”赵匡胤皱眉问道。
“这些已是确定的，依我所见这暗中死的怕还有不少。”
赵匡胤半晌无言，两个拳头却攥的吱吱作响，脸色可见的转为黑紫，嘴角不住抽搐着。显然已在暴怒的边缘。
赵光义见此，连忙劝道：“皇兄息怒，此事既已发生……”
赵匡胤双拳重重的锤在案几之上，随后猛地一扫，把案几上的物件全都都扫到了地上，一时间书房中叮咚作响。
他随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既是如此，我看就不用审了，直接斩立决了事！”
“二哥！？”
“你出宫吧，我想要静静。”
赵光义叹息一声，一躬身退出了门外。
此时赵匡胤彻底沉默无语，王继勋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他想起贤德的王氏，一时间五味杂陈涌上心头。
过了许久，他叹息一声，喊道：“张崇贵！”
门外候着的张崇贵连忙开门，问道：“陛下您吩咐。”
“咱们更衣，你与朕出去走一趟。”
张崇贵面露难色道：“陛下，此时已是酉时三刻，这宫门都要关了，此时……”
“休要言语，速速更衣。”
张崇贵无奈也只有任着赵匡胤的性子，取出出宫的便服，待赵匡胤换上之后，上了马就出了东华门。
这刚出宫门，张崇贵才敢问，“陛下咱们上哪啊？”
“州院大牢！”赵匡胤见张崇贵不走，沉声说道，“还不在前领路吗？”
张崇贵犹豫道：“陛下，您要见国舅爷，直接让人领出来便是，何必要走上一趟呢，这牢中气息蔽塞，污泥浊水的恐伤了您的龙体。”
“你带路便是，再多嘴也送你去西蜀待两年。”
张崇贵见赵匡胤这般坚决，也不好再劝，只好在一旁指引道路。
赵匡胤一路之上心不在焉，总觉得王继勋死前还是得见上一见的。一来是顾念与王氏的夫妻之情，二来，也算是给王继勋一个自我辩解的机会吧。
两人在州院的大牢前下马，守在门口的狱卒举着提灯过来喝到：“什么人？”
张崇贵过去，递过一木牌说道：“不要言语，只管在前面带路。”
这狱卒接过木牌，拿灯一照，只见上面写着，“凡悬带此牌者，大内尽可通行。”这狱卒一看是宫里的牌子，也不好得罪，陪笑道：“这位大人，您这牌子在宫里好使，可在州院，您得有州院或府尹大人的手谕啊。”
张崇贵摇头，向狱卒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往自己身后看去，那狱卒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磕磕巴巴地说道：“难……难道……是……”
张崇贵连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摇头道：“不可说，你只管带路去见你们推司，此事不得声张，事后少不了你的。”
这狱卒连连点头，把两人带到推司面前，这推司虽是一小吏可要比狱卒有见识多了，虽也不认得张崇贵和赵匡胤，可听闻对方是宫里来人，见对方穿佩、气度，也猜到这来的是何人。连忙要跪下施礼。
张崇贵的双手就像铁钳一般给推司拽起，悄声道：“不得声张，带我们去见王继勋。”
推司面有难色，有些犹豫。倒不是他不想带，而是此时的王继勋也真是惨，贵为国舅，可这琵琶骨断了两天也没人来管，就直直的刺穿皮肉露在外面。毕竟他犯下了滔天的罪行，几位州院大人对他这啖食人肉的恶行是打心底里的厌恶、恶心。也不会有人认为王继勋真还能活着走出大牢，可即便走出去又如何，还能是那富贵安乐的国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