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闻言与程羽对视了一眼，旋即问道：“贤侄这是何意？程先生在此，你我二人有话直说即可。”
“方才侄儿路过戒石，见那十六字言简意赅，正所谓‘官压民致乱象百出’，侄儿今日前来是为百姓鸣不平。”石保从起身说道，“今有皇亲国戚，草菅人命，还请叔父做主，还死去的人一个公道。”
赵光义还从未见过石保从如此认真，不由得皱眉道：“莫急，咱们有话先坐下慢慢说，你口中的皇亲国戚到底是何人？”
“正是当今国舅，王继勋！”
“王继勋……”一听到这名字，赵光义就一脸厌恶，此人当年在军镇之中做了不少荒唐事，他也有所耳闻，可这几年被勒令留在东京也没听说再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由得问道，“保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叔父，王继勋诱拐、掳掠、残害妇人，以啖食人肉为乐！现有人证物证，”石保从怒道，“只我知晓的受害者就有十九人之多，当真是无法无天！”
赵光义惊的起身，喝道：“食人肉？可当真？”
“叔父且听侄儿讲来，这全是亲眼所见、字字属实。此事起因是前日王继勋掳掠了歌妓玲毓、夏果，又遣人偷梁换柱放入两女尸然后火烧沁芳馆以制造玲毓、夏果死亡的假象。而之后侄儿偷偷潜入王继勋的府中在冰窖里发现了十五具被活活冻死的女尸。如今玲毓、夏果已被侄儿所救，又从他们家将口中得知掳掠玲毓就是要吃人肉。王继勋如今已被我府中家将擒住，此事只等叔父发落。”
赵光义没有着急答复，而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同时陷入了沉思，自己这嫂嫂王氏在生前对自己颇为不错，对娘亲又是十分孝顺，更重要的是最得皇兄喜爱，不然也不会刚称帝就册封为皇后，只可惜红颜薄命不过二十二岁就一命呜呼，可这些年来皇兄也未立新的皇后，这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虽说这王继勋无恶不作，可到底是王氏的亲弟弟。皇兄爱屋及乌，平时对王继勋也甚是优待……如今竟出了啖食人肉这事，只开封府来办此案怕也不是十分妥当。
“保从，开封府断案，向来是小事则专决、大事则禀奏，此事事关外戚王继勋，按理说要奏明官家，由他亲自决断。这样，你先把人证、物证交予我。我命人审查此案，收集证据，然后再禀明官家如何？”
石保从自然同意。其实赵光义接下此案，派人来查走上正确的程序，他就已满足了，以王继勋外戚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绕过赵匡胤而直接判决。
此是府衙重地，之后石保从不便久留起身告辞。
程羽则故意留在后堂之中没有去送行，他说道：“大人，此案定会成为烫手山芋，万一这王继勋死在您的手上，如若事后陛下后悔了，怕是会损害你们兄弟间的关系。”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石保从他亲自前来，我如若拒绝，岂不是伤了他的心。此事既已接下，咱们先派人审理，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再做打算也不迟。”
石保从离开后，派得力之人移交了王继勋、董孚德、瑞林别馆中的家将和那帮亡命之徒。同时把王继勋府上的冰窖，瑞林别馆中的地牢位置也一一告知。
有了赵光义的吩咐，开封府司理院自是不敢怠慢，尽遣府中探案高手、仵作，不惜严刑逼供用尽了手段。而左、右军巡院更是依石保从所讲述的地点把王继勋府邸、瑞林别院纷纷围住，派人勘查。
这等大案关乎当今国舅，众曹官们也知这是扬名立万的良机，自然竭尽全力。且此案人证物证齐全，已是再明显不过。不过一天一夜，虽不敢说水落石出，可也查明了大半。
第二天一早赵光义就召集众幕僚、法曹参军事、左右司理参军事、司法参军事和军巡使。
“如今查到哪里了。”赵光义目光扫过众人问道。
这时左司理出列道：“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这一日一夜，属下与左军巡使带人前往王继勋府邸实地查访调查，在他家中的冰窖查得冻死的女尸共一十五人，新冻死的男尸一人。经仵作细查，这一十六人生前皆受过毒打，然后被活生生冻死。”
赵光义点头，转头问道：“右司理？”
“大人，属下与右军巡使前往城外的瑞林别馆，经由连夜审讯的口供得知，在别院东墙外头掘土挖地，共发现尚未全部腐烂的尸首三十五具，能拼凑的尸骨共四十二具，不能拼凑的则有五到十具左右！”
这个信息就连石保从也不知，赵光义听闻气的脸色铁青，猛拍茶几，问道：“我问你们，为何王继勋在东京残害百人，你们却一概不知？”
左司法连忙出列道：“大人息怒！属下对王继勋的家将，府中下人连夜审讯，这些死去的人本就是城中歌妓又或者是他府中的女使，大部分人本就是奴籍，这些人无牵无挂，也没人会因她们失踪而报官。而少数脱了籍的也是被王继勋收入府中。这才酿成今日的局面！”
听闻这大部分是贱籍的歌妓，赵光义这才怒气稍消，低头沉吟片刻后道：“既如此，此案就到此为止，这王继勋乃是外戚，过两日我奏明陛下，把人证、物证转交大理寺审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要没有就都退下吧。”
听闻此案要转交大理寺，众曹官皆面色凝重，这忙了一天一夜，本就是板上钉钉的功劳如今却要移交，想到白白便宜了大理寺，心中也颇有怨气。
这时法曹参军出列道：“大人，还有一事，昨日属下到州院的牢狱中见了王继勋与董孚德……”
“慢着，董孚德？”赵光义皱眉问道：“可是枢密干办官董孚德？”
“大人，正是他，此人还要让我转告大人，他说与王继勋没有干系，只是当日凑巧一同去瑞林别馆，您看？”
赵光义起身，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这么看来，此案牵扯甚广，怕还有众多疑点没有查清，又或者还有某些王继勋的同党参与其中，如今证据还不算明朗，就这么交由大理寺恐怕有些不妥，还望诸位再辛苦几天，务必要办成铁案，牵出幕后的真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