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树笙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一副全然没得商量的语气:“要么你放心交给我做,要么你自己折腾,咱们谁也别恶心谁。”
“你瞧你这驴脾气,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改改……”沈亦鸣叹了口气,劝她道:“树笙啊,时代变了,你不可能再像十年前一样,什么都要卡那么高的标准了……”
沈恰嘶了一声,拧眉问他哥:“你会不会说话呀?”
“我说的什么?我说的是实话!”沈亦鸣瞪了弟弟一眼,梗着脖子说道。
“稍等……我先接个电话。”段树笙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起身走去了稍远一点的地方。
“哥,你行不行啊……”沈恰一脸鄙视地问道,“眼见着这都谈到死胡同里去了,你到底想怎么着啊?”
“这要是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事儿,我犯得着跟她对着干吗我!”沈亦鸣心里都快要憋屈得吐血了——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他这是摊上的什么事儿啊。
顾老二这狗东西,可真是害人不浅。
这边段树笙跟人打着电话,眉头越蹙越紧,“卖你这个人情?你认真的?”
“亏掉的票房你负责补上?哦……你要是决意作担保,那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提议。”
“那好,既然你开了口,我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是先说好,既然你向我开了这个口,前情旧债咱们就算从此两清了。”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出一个:“好”。
段树笙挂掉通话,坐回沙发,然后破天荒地微微笑了一下,看得沈亦鸣暗里直啧啧称奇。
但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只听她十分平静地说道:“关于那位顾二少,对于他的任何安排,我都不会再有异议。”
然后就在沈亦鸣被天降之喜砸得晕头转向的玄幻表情中,她又继续说道:“我们之间的拉锯战,就到此为止了。”
这时沈夫人的声音响起:“笙笙,老大老二,快来,咱们要开饭了……”
沈恰跟在段树笙身后,忽然低声问道:“刚给你打电话的是谁?”
走在前面的沈亦鸣耳朵一动,也在等她的回答。
段树笙却只是抬手轻拍了下沈恰的后脑,轻笑:“一个老债主而已。”清偿那笔陈年旧债,她心情意外地还不错。
“债主?你还会欠人钱?”
“笨……”段树笙轻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是一副难得亲昵的姿态,“是人情债啊。”
此时的顾氏集团里,顾氏的总裁看着眼前被挂断的电话,脸上神色莫名。
“为你家老二,把跟老段的前情一笔勾销,值吗?”在他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近来炙手可热的当红影帝——虞重光。
顾连舟闻言轻嘲道:“你以为那点人情,就算留着,在她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为老二?他没那闲工夫。
他是怕笙哥和那个混球继续这么拖下去,平白给自己心里添堵,最后生气的还是她自己。
虞重光一怔,然后朗声笑道:“也是,她那个人啊,纯是个没心肝的。”
“不过嘛,古往今来,有才华的人总是缺点什么。何况段树笙这么多年,可一直是才华横溢的代名词啊。”
段树笙一路走来,写剧本、做动漫、当演员,最后拍电影,想起来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满腹才情一身落拓。
所谓“才华横溢”四字,反倒是把她的格局说小了。放眼整个娱乐圈,你也见不到第二个像她这样的人。
“不过你家老二干下的好事,依着老段那半分受不得辱的铮铮傲骨,说不好连你都要被连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虞重光当然也听说了那件事。
“我倒是不担心这个。”顾连舟轻声笑道,清俊面庞上浮现浅淡笑意,全然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弟弟:“你看着吧,往后他在笙哥手里讨不到好。他早晚是要吃教训的。”
那是段树笙,十三岁写剧本,十七岁做导演,十九岁处女作上映。
在这圈子里,到现在十几年了,腌臜设套的井下落石的什么手段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跟她斗,你斗得过她?
或许真是知弟莫若兄,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顾千帆就摆了场鸿门宴,跟段树笙来了一出“请君入瓮”的把戏。
他还以为段树笙不闹是因为跟他服软了,于是请了一票圈里的人打算让人看她的笑话,里面既有制片人、投资人,也有同行的导演。
段树笙隔着八百米都能闻见那股子不怀好意的味儿,不过她早已不再是刚入行那会儿,一些酒场上的小把戏,她早已经不屑于放在眼里。
“段导来了,来……请上座。”顾千帆一改以往的刻薄神色,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像是微笑的神情。
“顾二爷,我自己来。”段树笙虚挡了下他替自己拉开椅子的动作,把包随手放在身后然后优雅落座。
“各位好兴致,都聚这儿来了。”她环视了一周坐着的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算是打过招呼。
“不比段导大忙人,哥几个正清闲呢。”根本不用顾千帆多说什么,就有自己上道的人。
“清闲?刘导说笑了。”段树笙似笑非笑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端起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才接着说道:“满京市的小道报刊都仰仗着您给口饭吃……您闲下来,他们还有活路吗?”
这个刘姓导演风评不怎么好,八卦报刊三天两头以他为主人公放一个消息出来,圈子里人尽皆知。
她这话一落,场人有人没忍住,笑了一声。刘导的脸色一黑,也讪讪笑了两声,不再出声了。
其他人心里暗自庆幸:要不怎么说呢——枪打出头鸟。
段树笙的嘴从不饶人。这一点很多人都深有体会。
她的片场里甚至流传着一句六字箴言——骂死人不偿命。其明嘲暗讽夹枪带棒的超凡骂功,可见一斑。
想从她口下讨便宜,实在不是个多简单的事儿。
顾千帆忽然笑了,接着又板起脸故作严肃地问道:“段导,怎么这么古板呢,咱这是连句玩笑都开不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