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她还让自己睡觉,方慎已经按捺不住地赤着双足下床,一溜烟地跑到她的身后,把个双手圈住她的脖子,“姐姐,慎儿不睡了,可是慎儿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怎么不疼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瞪着双眼,见着秋娘已经转身紧紧地捂住他的嘴,让他说不出话来,清澈的黑亮眼睛里充满着疑惑的神色,好像弄不明白她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
“慎儿,我今天要出去,慎儿要跟着一起去吗?”她把话给调个头,明明是方慎是应该陪着她回门,却故意说成她要出去,让他跟着,嘴上话说着,眼睛却是瞅着他,“要是想去的话,就点点头,知道吗?”
一听着出去,方慎自然是用力地点点头,就是那个动作也牵连着她的伤口。
秋娘几乎都不用拆开包扎的布条去看伤口,也知道自己的伤处恐怕是渗血了,可刚才真是急的,没的办法,只能这么办,不然的话,方慎的话让外室的丫环们听去了,可是怎么圆不回来的。
“那慎儿听不听我的?”
她再问。
他还是点点头,一点儿犹豫的样子都没有。
“那么慎儿把昨儿个的事全部都忘记,知道吗?”她很耐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昨儿个慎儿一直在房里睡着,哪里也没有出去过,慎儿知道我的意思吗?”
她的声音很轻。
方慎好像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见着她严肃的面色,忽而目光里便有些个飘忽,是在躲避她的目光,大脑袋往旁边微侧着,愣是摇摇头。
这个样子,让着秋娘只得再次放轻着声音,用着两只受伤的手,捧住他侧过去的大脑袋,硬是忍住疼意,认真地盯着他欲闪躲的黑亮眼睛,“慎儿,可是愿意听我的话?”
她这么问,问的很轻,压低着声音。
方慎却是听见的,于是便要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让包住的双手,刹时想昨晚的一幕,双手连忙抓住她的手,黑亮的眼睛巴巴地瞅着她,“姐姐,疼不?慎儿见着姐姐流血了。”
不止是流血,伤口自是要流血的,怕就怕她这里没药,又不得请郎中过来瞧,不知道几时才好,又怕着瞒不住这屋里的人,怕她出去的事儿让人知晓。
怎么做都是不好的,待得今日回门,也好回自个儿的屋里找些金创药敷上,省得真是伤处就这么子疼的,做起事来也是不便。
听着他还能这么问,到是让秋娘分外惊喜,虽是小孩子心性,心底到是个单纯的,还晓得知道她疼着,这一声让她的心里暖上几分,自小就在峨嵋山,师父虽视她若己出,一身武艺需得她苦练而成,当不得半天偷懒,身边从来没有个嘘寒问暖之人,如今听着他轻轻的一句,竟是心里有些异样。
“慎儿,我这里疼,不想叫紫玫,还有父亲与母亲知道,慎儿不会说的吧,要是慎儿说了,我会更疼的,慎儿知道吗?”她捏着话,小心翼翼地与他试图沟通着,“慎儿不想让我太疼了吧,疼了还会流血的,红红的,都是血,慎儿愿意吗?”
“流血?疼?”方慎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眼里染着一丝迷茫,没一会儿好像有些弄懂她的意思,双手讷讷地把她的双手放下,好像怕弄疼她似的,但又慌忙地把她的手给举起来,看着白布中间有一线血色,忙不迭地又给放下,“姐姐,不,姐姐不疼,慎儿不说,慎儿不说。”
他这一弄一放之间,让着秋娘几乎是疼出一身冷汗,到是他的话,让她放心一些,把个双手藏在袖里,“慎儿,等会要是有递给我东西,慎儿可要去先接了,慎儿会不会做?”
方慎连忙点头,眼睛巴巴地瞅着她的宽大袖子,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先是站起身来,不再半蹲着,目光里还是有一些迟疑的样子,“姐姐,爹爹说了,慎儿知道的,爹爹也要知道的。”
清澈的目光,让秋娘真个不忍心让他陪着自己把话给隐下去不许对任何人,仿佛就是让他的这双清澈的眼睛蒙尘似的,可,她却是没法子,手受伤与半夜出去的事必须得瞒下来,且要瞒得死死的,不能透露出半分。
“慎儿想让我疼嘛,一直疼着,一直流着血吗?”她忍着疼意,双手从袖子露出来,以一手抵着另一手的伤处,一个使力,血色立即渗出包扎着白布条来,显得极为艳红,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她把手递到方慎的面前,试图让他看清些,哪里知道他躲的更快,早就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去,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瞅着她,仿佛给吓着了,面色微有些白,本就白皙的脸,现在看上去却是连血色都没见半分。
秋娘微一怔,那个手便要往前探,却是见着方慎盯着她的手,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她再往前,他就往后退,直到退到床边不得退,眼睛还是牢牢地盯着她的手,面上毫无血色,似真真地被吓着一般。
“慎儿?”她心中一突,不由得责怪自己做事没个轻重的,连忙着自己的手给抽回来,安然地放在身后,试着慢慢地向他走进,轻轻地唤着他,“慎儿?”
方慎竟是退开去,离的她有两个身位的距离,“别、别、别……”他粉色的唇瓣一动,吐出含糊不清的话来,却让人听不清他在讲些个什么。
秋娘才真切地知道他让自己那个动作给吓着了,心里微微自责,极为后悔自己刚才做出的举动,赶紧着去把手里的包扎给换了,肉绽开的样子,让她几乎闭上眼睛,又是一身冷汗,让她硬生生地压下到嘴边的呼痛声,迳自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