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的脸色是我没有见过的凝重,但是…贤王有天生的帝王气场,长相虽然有些好看,可眼神像是淬了毒液似的,没有太多的怒意,气压却很低。
如此看来,我和察兰说的所有话都被薛未听了去,现在贤王可能还不知道这些对话。
但…薛未是知道的。
薛未知道有人要对贤王下手,而我还有同伙的嫌疑,但是贤王依旧冷冷静静坐在书桌前看书信,不被任何外界侵扰。
真是神仙啊。
我右手拿着一个空杯子,身后倚着圆桌静静瞧着贤王,偶尔低头瞧着精致小巧的杯子上有漂亮的图案,然后瞧着贤王一张一张把全部的信看完,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
奇怪的是我也不觉得困,贤王抬头的时候我眉目含笑,语气带着谄媚:“您忙完了?”
“薛未,什么时辰了。”贤王慢慢起身走到桌前。
我听着外面的声音:“主子,丑时了。”
贤王点着头站到我面前,伸手说道:“你的那把匕首,给本王看看。”
我从善如流拿出匕首递过去,贤王将匕首在指尖绕了两圈,看了我一眼,语气淡漠:“就这么一把匕首,就能让人用上好的碧玺跟你换,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贤王的眼神有些冷漠,细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难过,我不太懂,而我竟然也没有怼回去,而是转身看了看刚刚用来烧信件的那个火盆。
“您莫不是被欺负了?”我笑言猜测道,无论能不能猜对,如果能更了解贤王一分,对我来说倒不是什么坏事。
贤王将匕首抽出来,装出一点凶意看着我:“本王不常与人对弈,但大多数对弈之人都畏本王三分,甚至当今…可我看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我?”
甚至当今圣上都畏您三分。我偏头笑,尽量比出一个小孩子的调皮娇俏模样:“我也就才十五岁,而且之前还是个笨姑娘,对您的威胁是最小的,而且我二哥还是您最得意的学生,若将来有朝一日您对我二哥千般不满,那肯定要殃及于我,可您若是对我不满,肯定会看在二哥的面子上饶我小命。我这叫…有恃无恐。”
这词不算什么褒义词,但是用在我身上却还是一个纸糊的金牌,这纸糊的金牌到底管用不管用,全凭贤王一句话。
不过贤王倒是非常给面子,拿着匕首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盯着我。
“所以如果真有人欺负您,那我就是看我二哥的面子上也一定给您想个坏招。”我皱皱鼻子做个鬼脸,逗贤王。
贤王的姿态忽然就端起来了,大概对我的揶揄表示不满,大声道:“薛未,去客栈跟正青说一声,就说谭家九小姐今夜在本王这里。”
“哎…这就不麻烦您了,我回去。”说着我就要起身。
贤王却将匕首握在手里不还我:“本王说了,今夜你便在这儿陪着,刚刚不是还说要给本王想个坏招吗?”
我没招,只能听着守在门外的薛未应声后离开。
见没什么退路,我也不再退,安安稳稳坐在桌前把玩着刚刚的杯子,贤王并不着急,也不催我,倒是我如热锅上的蚂蚁被人盯得坐立不安:“王爷,您说吧,谁欺负您了。”
“我收到密信,羌族有人要害本王,而我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间不比你早,刚刚我看到密信之后,你就跟羌族的那位王子到了我门口。这其中少不了西凉掺合,而更让我生气的是,朝中也有人掺了一脚。”贤王淡淡道,似乎还轻叹了口气。
“是皇上吧。”我瞧着手里的杯子:“您刚刚面露异色,有些难过,要是旁人您大概都做好准备了,还可能反将对方一军,能让您如此动容的表情也只有亲兄弟了。不过您大可不必为此难过,您看似是个闲散王爷,但朝中拥护您的臣子不少,而且您还是一位手握兵权的王爷,我要是个皇帝我也会紧张您会不会抢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所以啊,最简单的办法还是服软些,大智若愚嘛,表个态就行,让皇帝觉得自己的位置没人想撼动,您不但不稀罕,而且您还能帮着稳固皇位,保江山太平。”
这话有些放肆了,这可不仅仅是想个坏招的程度了,这都有点“不得干政”的程度了。
老话说得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若我也是这个时代的人,那我肯定说不出这种“学过历史站在局外”看问题的能力。
贤王同样震惊,安静了片刻才回应我:“现在可知道本王叫什么了?”
“秋分知道了,但秋分只是好奇,并没有过不敬之意,我二哥对您万分敬重,那我二哥对您的态度便是我对您的态度,您放心,力所能及之事小的愿效犬马之劳。”我随意拍着马屁,无比自然。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贤王用抽出的匕首轻轻敲了敲桌面,说道。
我抿着唇表示不在意,朝人憨笑。
之后静了半晌,我端详着手里的杯子,心想上面小小的碎花用放大镜看绝对精美,谁知屋内忽然传来“哒”一声轻响,我还没反应过来,我手臂轻轻撑着的桌子就轰然塌了。
“啊。”我咬着牙忍不住疼,桌下的沿角狠狠砸在我腿上又滑了下去。
一时间我的呼吸有些急促,双手轻轻按着双腿去看贤王的时候他正瞪大眼睛惊讶着。
这算是第一次看见贤王的这种表情,有些好笑,相比之前目光里的吃惊,这个吃惊才是传统意义上的吃惊,好像有一种在怀疑是不是刺客到了又立刻否决的意思。
门外很快传来敲门声:“主子,您没事吧?”
“进来。”贤王看着从他眼前裂开碎成两半而并没有砸到他的桌子,看了看我:“喊太医过来。”
“不用了王爷。”我虚弱摇头,又带着大腿一阵巨痛,“秋分是女子,多有不便,骨头应该没有砸断。”
贤王一听“砸断”二字,慌了:“薛午!请太医过来!”
“是,主子。”脚步声很快离开。
我一边听着贤王略带颤抖的声音,一边感叹这古代的东西真是实打实的结实,顺便低头瞧着贤王手里拿着的我的那把匕首。
贤王见我看匕首也低头看了一下,将匕首举到我面前:“是这个将桌子切开的?”
“您以为呢。”我不满说道:“您是不是该给我些赔偿?”
贤王不说话了。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就是上次给谭哲医治说回天乏术那个人。我对这种皇宫里养的草包没什么好感,这太医对我也同样没有好感,因为我治好了他说回天乏术的谭哲。
但是仗不住贤王在这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