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王健的五感怔然看着窗外,还未等姜响发出什么感慨,眼前的景象便发生了变化,转而显示出砖头载具内部的场景——只见众学生不约而同地压低身体,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只有少数学生没有出现这种状况,不出所料地看着周围其他学生,但脸色也显得颇为苍白。
“这是穿越异界通道的副作用。”虽然没有干呕,但王健此时讲解的声音也稍显虚弱,“空间的突然变换会带来强烈的不适,感知越敏锐的人就越会遭殃……”
“……那我没事是因为我感知能力太垃圾咯?”
“差不多。”随着时间流逝,王健的声音很快便恢复正常,“因为五感中我只分给你了视觉和听觉,无法构建出完整的感知系统,遭受的冲击也就没那么强烈。”
“既然这样,为什么那个美女没事?”
“什么美女?”王健怔了一下。
“你看……”姜响刚想指出来,却发现以这个角度看不到,于是便改口说道:“等等,你把视线往左挪一点……再挪一点……往上,对就这个角度,那个短发美女看到没有?”
“……看到了。”顺着姜响所说看了过去,王健挑了挑眉,不禁有些惊奇,“是不是那个之前被你砸到,名叫乔澄的女人?”
“对对对,就是那个。”姜响连忙点了点头,虽然王健看不到,“之前穿越的时候,我看到她完全没有出现异常,不仅没有干呕脸色发白之类的症状,甚至连恍惚都没有——你说这是不是代表她感知比我还差?”
眼神闪烁地注视了乔澄片刻,王健很快便出于礼貌地收回视线:“还有可能是因为她曾经有过经验,提前封闭了五感六识——只要不是聋瞎,穿越时或多或少都会有所不适,仅有达到水准的强者能够完全豁免。”
“总而言之,要么她是提前封闭了感知或者就是个残疾人,要么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很高的水平——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些?”
“……”反正不论哪种可能都肯定比我牛逼是吧?
姜响略有气愤地不再说话,但仍在用王健的眼睛观察周围——主要是害怕后者趁他不在搞什么坑人的计划。
虽然两人看起来已经完全和解,甚至王健还帮助姜响隐藏自己,好似已经成为了朋友——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表象,只要这具身体中还有着两个灵魂,那么矛盾就随时有可能激化。
不过冲突的确不如开始那般激烈:两者的共同目的都是不再维持这种状态,最快最便捷的方法自然是干掉对方,但如果在不论如何都无法干掉对方的情况下,那么就只有合作共赢的选择,也就是给姜响找到新身体。
权衡利弊之下,王健觉得与其和姜响为敌,还是这个条件更为轻松,于是就达成了现在这种怪异的情况——说敌人算不上敌人,说朋友也算不上朋友,关系却要比陌生人更为亲密,合作伙伴这种关系就是这么复杂。
“目前为止,王健的表现还算可以。”仅留出一丝注意力放在外界,宫殿中的姜响暗暗思索到,“虽然还没开始寻找新的身体,但也是因为军训的原因,我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消化对方的知识,以免自由行动以后没过多久就挂了……”
正当姜响陷入沉思,而王健也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的时候,一道隐晦的视线不知何时落在了“他们”身上。
之前好似没有发觉两人视线的乔澄,此时正沉默而认真地看着他们,眼神没有挟带任何杀意,也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异常的平和娴静。
仿佛在看已经下棺的已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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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来话长,不过实际上也只是渡过了区区几秒的时间,此时其他学生都还未从穿越带来的恍惚中回神,砖头载具便忽然震动起来,在推进器的帮助下径直冲上了天空。
却是已经离开了禁空领域,可以继续飞行了。
与此同时,载具内部安装的灯具忽然亮起,周围的车窗则不知何时被蠕动的液态金属所包裹,就连驾驶室也与载人区域隔离,完全隔绝了学生们对外界的感知。
这让学生们有些躁动起来,不安地讨论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健自然也没能从讨论中逃脱,年轻新生在感到不安的瞬间就忧心忡忡的找了上来:“大哥,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从座位后方探头过来、脸上还带着忧虑神情的年轻新生,王健不禁有些无语:“……你刚才不是坐在其他地方吗?”
“我跟原本坐在这里的学生说了想要换座,他就很好心的同意了。”快速辩解了几句,年轻新生马上就把话题转了回来:“话说大哥你觉得现在是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把窗户蒙上了?”
王健想了想,刚准备开口解释,载具内安装的音响就传来了那名司机的声音:“同学们不要惊慌,之所以屏蔽车窗及通讯信号,盖因军训的位置信息比较敏感,为防被间谍盗窃机密,方才出此下策,还请谅解。”
随后音响便随着杂音重新沉寂下去。
王健随即闭上了嘴巴,转而看向年轻新生:“现在不用解释了吧?”
“哦哦,不用了不用了。”年轻新生的注意力仍放在司机之前所说话语之上,不知低头在想着什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下意识回答道。
然后他才意识到究竟是谁在说话,连忙抬头看向王健,却有些失望的发现对方已经把头转了回去。
而现在的王健同样在思索刚才司机所说的东西:“非常官面的格式,听起来像是看稿子念出来的。”
只是不知为何,刚才司机的语气显得有些紧张,念稿子的语速也比较快。
大概是错觉吧。
感受着载具内升起的各种能量波动逐渐平息,王健不以为意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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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载具内的学生变得愈发无聊。
手机这种东西自然是没带的,冷峻辅导员可是提前申明过此事;看书自然也很难看得进去,不如说有人愿意带书就很让人感到惊讶——
毕竟之前几十年的生活里他们可是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和书打交道,而且可以预见的在未来几十年也是如此,没患上书本PTSD就不错了。
也是由于这种原因,让学生中为数不多几个正在专注看书、而非与其他学生进行社交行为的人变得异常引人注目。
比如王某,比如乔某,以及仿佛幽灵般无人能察觉的姜某。
以载具中现在这种气氛,显然不可能发生什么事件,还不如借机读书长点本事——他是这么想的。
不提这个存在感忽高忽低就连作者有时候都会忘掉的主角,王健等人倒是偶尔出现在其他学生的窃窃私语中——尤其是王健,毕竟一眼瞪碎士兵手中那把检测枪实在过于拉风。
没错,其他学生眼中的王健就是这么酷(指土味)。
不过这丝毫没有打扰到沉浸在书中世界的王健,他做事时向来都保持心无旁骛,很难被其他元素干扰,哪怕周围其他学生自以为压低声音实际上由于数量原因已经非常吵闹也是如此……
王健忽然从阅读中惊醒,下意识地合上书本,稍感疑惑地喃喃自语道:“怎么感觉角度有些不对?已经到了?”
我看书究竟看了多久?
而在另一边,之前同样在看书的乔澄却是更早的收起了书本,正襟危坐地在椅子上……发呆。
王健身后的座位上,年轻新生见到他的动作,不禁感到颇为疑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不看书了,心里又升起了搭讪的欲望。
随后他便明白过来了原因——载具所带来的异样感逐渐清晰,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四平八稳,而是开始细微颤动起来,与之前砖头载具降落时的感受完全相同。
其他学生也都陆续反应过来,原本响亮喧闹的窃窃私语声瞬间消失,眼中不约而同地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对他们来说,军训直到现在才算是正式开始。
“同学们坐好,我们已经开始降落了。”而在此时,司机的声音再次从音响中传来,照亮车内的灯光瞬间熄灭,周围蒙在窗户上的液态金属缓缓褪去,几缕光线从窗外透进,让人不禁升起仿佛在穿越时空的恍惚感。
等到窗外的液态金属彻底褪去时,砖头载具的下降速度也已经降到了谷底,最终随着一阵并不剧烈的颠簸成功降落。
闭合的舱门逐渐拉升,连通了外界与砖头载具的内部空间,从外面吹拂进来的新鲜空气让学生们回过神来,齐齐把视线投在了从驾驶室过来的司机身上。
眼神和旅游时看待导游差不多。
“同学们可以下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学生眼中是何等形象,司机举起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小旗子,上面写着王健这个班的班级号——这让他看起来更像导游了,“等下我会带你们去军训的地方,记得跟好这面旗子,到时候会有军方的兵哥哥负责你们接下来的安排。”
“那老师你呢?”有学生问道。
“我?”司机先生笑了笑,“我当然是有其他事情要做——放心,兵哥哥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不用担心吃住问题。”
不过你们也只有吃住问题不用担心了。
众学生忽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寒……
“好了,我们走吧。”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司机笑眯眯地转身走下了砖头载具,“听说部队里有上车饺子下车面的传统,说不定现在已经有香喷喷的面条在等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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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司机所说的不同,最先迎接学生们的并不是面条,而是校场上长官的自我介绍。
这意味着长官讲多长时间,他们就要站多长时间——这让有些体验过校领导发言长达数小时的学生感到绝望。
“你们好,我是仙武战区延武军天门府所属校尉,杨钟。”与学生们想象中不同,这名长官并非杀气腾腾好似随时都要“壮志饥餐胡虏肉,笑啖渴饮匈奴血”的形象,反而态度颇为和蔼,气度比之学校中温文尔雅的师长也毫不逊色,“也是接下来负责你们军训的教官。”
“这几个月里,我保证自己肯定会如同待手下一般对待你们,希望你们也可以做到把我、以及其他老兵当成朋友来对待,可好?”
“好——”学生们齐齐应声答道,声音清亮而整齐,无法听出半点气弱。
该怎么对待领导的问话,他们早就已经在数十年的学子生涯中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属于那种听了之后绝对不会有人说“大声点,再喊一遍”的嘹亮喉音。
“很好。”杨钟自然也不会成为例外,对学生们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谈到了下个话题:“我们部队素有来时吃面的传统,接下来就会带你们去食堂吃晚饭——吃了这碗面,你们就是我手下的兵了,希望你们也能这么认为。”
正当学生们犹豫着这句要不要应答时,杨钟却是没让他们迟疑太久,直接转身走向了旁边某座建筑:“跟我来吧。”
学生们稍作迟疑,随后便快步跟了上去,刚开始还勉强保持队形,后来就变得松松垮垮起来,各自找到熟友结伴而行——比如王健便被年轻新生缠了上来。
当然也有少数几个无人搭理的孤立者,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乔澄——之前也有男生因为她的容貌上前搭讪,却总是被乔澄毫不留面子的拒绝,就连女生也被一视同仁的排斥,久而久之就无人与其进行交流了。
于她而言,社交只是无足挂齿的小事,仇恨方才值得执着——与其说她遭受到了冷暴力,还不如说是她给予了别人冷暴力……
而当这群学生各自交谈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校场周围的老兵们都在冷眼看着他们。
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表现已经被老兵们记录下来;他们更不知道的是,那名今天还非常和蔼的杨校尉,会在未来的几个月中成为他们印象最为深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