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濯淤泥而不染】
荣祯四年,大周边境蛮夷集结北部百兴国来犯,边疆战事告急。
龙暨殿。
“皇上,依臣之见,护国公乃此次出征的第一人选。”
“臣等附议。”
“呵。”凌戈坐在龙椅上,轻笑一声。
大周开国刚满四年,尚是国库空虚,百废待兴的时候。这群大臣,仗着都是朝中老人,凌戈武将出身,又是造反登基,不敢拿捏他们,便打起了结党营私,拥立新帝的算盘。
“怎么,你们这群老匹夫,现在就沉不住气喽?”男子一袭白衣,晨起还未束发,面庞清俊,五官清晰雅致,秀气的柳眉似剑飞扬,一双漂亮的狐狸眸子比女子更要勾人,领口微开,摇着扇子进了龙暨殿。
“姜小子!你的朝服呢,穿成这样来上朝??”
不顾满朝文武议论纷纷,男子走到殿前,向凌戈行礼:“臣姜映寒救驾来迟了。”说完还不忘给凌戈使个眼色。
“姜映寒,你说的什么话,我们还能吃了圣上不成吗?”
姜映寒翻了个白眼,对尚在怒气下的大臣们不理不睬:“回陛下,臣愿领兵出征,讨伐百兴小儿。”
凌戈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姜爱卿不愧为国之栋梁,今日下朝就去护国公那里交接虎符吧。”
龙暨殿外,一群大臣围着护国公。
“简直不成体统!你看姜映寒那个样子,敢像个兔子一样在朝堂上给皇上抛媚眼,分明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就他那细皮嫩肉的模样,真上了战场,岂不让蛮夷小儿笑话我大周无人,竟让一个女人上战场?”说完,另一群大臣附和着大笑。
“喂,老头们,少来这套,嫉妒小爷我比你们生得好看,有本事来打一架,背地里打小人出气算什么男人。”姜映寒从龙暨殿里出来,摇着扇子,朝扎堆的大臣投去鄙夷的眼光。
“拆穿你们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小爷我还怕拂了你们的面子?”说完,姜映寒摇着扇子便拂袖而去。
不知不觉中,姜映寒被领路的太监带进了后宫:“奇怪,今天怎么走到这儿来了?”姜映寒摇摇头,耳边却响起一阵琴声。
“这曲子......是....!”走了许久,姜映寒走到了广寒宫外。走进正门,远远地在正厅外瞧见了弹琴的女子。
“海.....海棠?”一瞬间,男子的俊颜上再也挤不出笑容,从震惊到绝望。
“你......你...”海棠怔住了。两个人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寒哥哥,寒哥哥,你让莲儿好找。”少女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沉寂,路过的宫人瞧见便急忙下跪:“参见小公主。”
“咦?海棠姐姐又在弹曲子了?”
少女明眸皓齿,一身的锦罗缎子,步摇和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瞧见姜映寒便是笑得灿烂,“寒哥哥,好听吗?等你有空莲儿也弹给你听。”
姜映寒根本无暇顾及凌莲儿在一旁说了什么,只是出神地点着头。
“海棠姐姐人长得好看,琴也抚得好听,只有我哥那个榆木脑袋才会天天守着慕容氏......”说完赌气似的看着若有所思的姜映寒。
姜映寒半晌才回过神来:“是...是,我这就去教训教训你哥。”
凌莲儿自然地挽上了姜映寒的胳膊:“好啦好啦,就说说你还当真了,我哥还急着见你呢,快走吧。”
姜映寒感到浑身不自在,向海棠行礼后便匆忙跑开。
“寒哥哥,寒哥哥你慢点,你怎么了?”凌莲儿紧追在姜映寒身后。
姜映寒突然停下,转身去问凌莲儿:“殿下,海棠是怎么进的宫?”
“海棠姐姐是在凌府时就当了少夫人的。”凌莲儿看着姜映寒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狐疑,“寒哥哥,你怎么了?你从前都是唤我莲儿的。”
姜映寒愣在原地,半晌后,姜映寒突然抓起凌莲儿的手腕:“海棠,是左丞相家的嫡女?”
“唔...是..寒哥哥你快放开,你弄疼莲儿了。”
姜映寒看到少女手上刺眼的红印才恢复冷静:“是在下失礼了,改日定登门给殿下赔罪。”
龙暨殿。
“臣姜映寒,参见陛下。”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姜公子给咱们圣上行礼了。”徐刈在一旁叫醒了打盹儿的凌戈。
姜映寒:“臣与陛下有要紧的私事要说,徐公公可否回避?”
凌戈给徐刈递了眼色,正想开口问姜映寒事情办妥否,姜映寒一个拳头就挥到了凌戈的楠木桌上,奏折与砚台散落一地。
凌戈抬头盯着红了眼的姜映寒:“姜映寒,你疯了吗?”
姜映寒气得昏了头,连忙跪在地上:“臣有罪。”
“你这是怎么了?让莲儿去找你,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凌戈好似并不恼怒,姜映寒不是冲动的性子,若不是遇到他吞不下去的事,他是不会动手的。
姜映寒尽量压低了头不去看凌戈,免得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臣路上遇到了心仪的姑娘,那姑娘已经嫁作他人了。”
“有缘无份,你也该看开点。”
姜映寒眸光暗淡:“可那姑娘过得不好。她只是个妾室,成亲了四年,还从未见过她的夫君。”
凌戈:“那你的意思是?”
“若是此次臣领兵大败百兴,臣想向陛下讨个彩头,迎那姑娘回我姜家。”
凌戈正愁没法子激姜映寒好好打仗,突然来的这个姑娘正好解了他燃眉之急:“哈哈哈,没想到啊,你姜映寒竟是个情种,好说好说,只要那姑娘愿意就随你吧。”
“臣,谢主隆恩。”
荣祯四年十月,姜映寒率三十万精兵出征,讨伐百兴蛮夷。
“莲儿,这姜映寒怎么最近怪怪的?那日下朝我让你去寻他,他去了哪里?”凌戈站在城楼上,远远地望着姜映寒远去的身影。
凌莲儿眼睛始终没从姜映寒身上离开过:“我在广寒宫,海棠姐姐那里寻到他的。”。
“海棠?”凌戈努力回忆,却始终记不起来有这样一个人。
凌莲儿不服气地撅了撅嘴:“你当然记不得了,你平常不怎么去后宫,一去后宫又次次宿在慕容氏那里。”
凌戈神情突然冷峻下来:“不许这样叫你嫂嫂。”
凌莲儿想起来慕容杏妍就来气:“切!她才不是我嫂嫂呢,我嫂嫂从来只有海棠姐姐一个人,慕容杏妍若不是命好,长得几分像你那一见钟情的小娘子,她那样的身份,也配入我凌家的门?”
“好了!!今日忙完,我去瞧瞧海妃。”凌戈说完转身就要下城楼。
“哥!海棠姐姐是贵妃!!”凌莲儿气得直跺脚。
凌戈扶额,这丫头从来都是斤斤计较,心中却对海棠多了几分好奇,若姜映寒真是为她乱了心,那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入夜,龙暨殿。
凌戈久坐不起,腰酸背痛,无意间瞥见了鬼祟的徐刈:“徐刈,什么时辰了?”
“陛下,亥时过了。”徐刈欲言又止,见凌戈始终未发话,正准备退下。凌戈则是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说吧,什么事?”
徐刈畏畏缩缩:“皇上,小公主刚来过,千叮万嘱地让您别忘了去广寒宫。”
凌戈猛地从龙椅上弹起:“你不说朕都忘了,广寒宫娘娘没歇下吧。”
徐刈:“皇上,是海贵妃。”
凌戈慌忙地披上了外袄,嘴上却也不停:“朕还需要你提醒?去告诉皇后,今日不用等朕了。”
“奴才这就去。”徐刈一挥拂尘,双脚一抹油就跑。凌戈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对御前侍卫耳语几句,拎了把佩剑便走了。
“害,徐公公不在,皇上连轿辇都坐不上了?”一旁侍卫悄悄笑着,“你懂什么,皇上这是怕轿辇动静大,惊扰了皇后娘娘休息。”
“那广寒宫娘娘什么来头?”
“前朝的官家小姐,她爹现在是左丞相,听说那位可是天天抚琴呢。”
“那又怎样,皇上照样不待见她。”
“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背后嚼我海棠姐姐的舌根子?”凌莲儿本来怕徐刈不敢提醒凌戈,特地借着送汤的名义想来敲打敲打,却没想到刚到了门口就听到了侍卫们嚼舌根。
“公主息怒,都是奴才们该死,还请公主高抬贵手,饶奴才们一命。”
凌莲儿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又跺了跺脚:“你们给我记住了,我嫂嫂从来都是海棠姐姐,那个慕容杏妍,她算个什么东西!”
两个侍卫在一旁被吓得面面相觑,只顾得保命,连连应是。
凌戈没走到广寒宫就听到了琴声,初听,那琴声萧瑟凄凉,细听...凌戈脸色蓦地沉了下来。这首曲子,和姜映寒出征前抚的曲子一模一样。姜映寒说过,这首曲子是四绝之一,是他为自己要求娶的姑娘下的聘礼,就那日弹给他后,世间也无第四人知道。
“罢了,”凌戈舒了舒眉头,若是姜映寒真心喜欢,他倒也没什么,这后宫的女人,他都不在乎。
“皇上驾到。”执灯的太监吊着嗓子喊了一句,琴声戛然而止。
海棠低着头走向凌戈,跪下叩头:“恭迎陛下圣驾。”凌戈想着姜映寒的事情,心里还窝着火,也不理睬海棠,径直走向广寒宫的主殿。
“曲子弹得不错,不知词谱是出于哪位大家之手?”凌戈不看海棠,拿起殿前的琉璃盏把玩着。
“回陛下....”海棠依旧低着头。
凌戈看着女人油黑的头发,没有珠宝华翠的点缀:“你把头埋得那么低作甚,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