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吴县牌匾下的李千夜望着吵吵闹闹的四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这会王新吓昏了头,就连张清刚才也愣住了,谁都没看到是李千夜扔的小石头,也没有谁此刻还在意着刚才那么惊险的一幕,是谁出手制止的。
不过这有缘的人总是会相遇的,三天后王新在街上替师父张清买茶叶,正好撞见了刚刚买好伤药的李千夜。
一见面王新就拉着李千夜说道:“千夜哥,对不起,那天是师父藏起来的剑气,我也不知道。”
李千夜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身便准备走,可王新却认为是他生自己的气了,拽着李千夜不肯放他走。
满怀歉意的说:“千夜哥,你别生气,等下我给你买糖葫芦道歉,你不要不理我好嘛?”
李千夜还是一心想离开,没有说话,挣脱了王新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又伸过来抓住了他。
“千夜哥,我给你买两根糖葫芦好不好?你不要生我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
大街上两个男孩拉拉扯扯,走走停停,磨磨蹭蹭了半个小时,李千夜见着废话连篇的王新,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师父让我中午之前赶到东边山顶,我没怪你,只是现在忙,没时间跟你去买糖葫芦。”
这一句话仿佛是定心药,王新听到后立马眉开眼笑的松开了李千夜的手臂,李千夜也二话没说朝着人群之中走去。
王新急忙喊了一句,“千夜哥!你和师父住哪里啊?等我有空了来找你玩。”
“吴县酒楼”
李千夜说了四个字,头也没回走了。
其实也不是他不想多说,只不过身上的寒气不允许,飘雪剑法第一式就是学着控制寒气。
普通人需要先学适应寒气,所以要在冰天雪地里待三年,像蓝若冰一类的高手都是如此过来的。
拥有寒脉的人体质不同,方法也不禁相同,学习控制寒气,要先学会运气。
寒脉体质,体内的气本来就是寒气,无需靠适应寒冷来改变体内的气,但正因为一直是寒气,就会导致一种淤积,对于自己没什么危害,只要不学武功,淤积一辈子最多也是体温偏冷。
但对于学武之人,打通脉络之后,寒气会不自觉的涌出来,这种淤积已久的寒气可以称得上寒毒。
稍不留神跑到了普通人身上去就会使其全身瘫痪,甚至直接一命呜呼。
如此李千夜才选着回避王新以及所有他熟悉的人,一个人和师父一起在大山之中生活长达一年多时间。
一年之后,立夏中旬……
吴县外的水田里插满了秧苗,有些没插的水田中也有农人在忙碌着,山顶的积雪早就化光了,一眼望去是重峦叠嶂的青山。
山腰荒坡上,绿草青青,黄、红、白三色野花争艳着绽开。
这一片荒坡多年以前曾因为失火变得荒芜,过了许久,虽然再也没能长出掺天大树,却生出了漫野的花儿。
李千夜一身素衣从山坡上的密林中走出,已经七岁半的他一年多没剪头发,远远望去像个女孩子,长发飘飘。
他身后跟来的蓝若冰眉毛上染着一层冰霜,秋波一样的眸子凝视着远处的吴县县城。
蓝若冰问道:“小千夜,我们多久没下山了?”
李千夜蹲下身子嗅了嗅一朵白花,喃喃说:“半年前下过一次山。”
“这么说已经半年没有去吴县了。”蓝若冰点点头,“缘空高僧不知离开没有,他曾说要去九江郡汐水县一趟,想来早已不在吴县了。”
李千夜站起身子,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说道:“去七武门看一下不就行了,师父上一次我王新说,七武门比武,赵无敌用一种怪药打赢了赵薇,差点被无名先生废了武功,
最后赵高将军千里迢迢赶来求情,无名先生才放过了赵无敌;可这两人真是好笑,后来赵薇又给赵无敌偷偷喝了什么麻骨散,把赵无敌推下水田,差点被一尺多深的田水淹死。我记得有一句话叫: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人还真是天生冤家路窄。”
蓝若冰微微笑了一下,问道:“小千夜是不是羡慕他们呀?山里没人陪你玩,肯定很孤单吧?”
“不是……”李千夜摇了摇头,沉默一会后又说:“有师父陪着我一点都不孤单,我才不羡慕什么怪药和麻骨散的。”
“那小千夜为什么喜欢对着乌鸦说话,你看乌鸦们都跟过来送你了。”蓝若冰指着身后的树林说。
呀!
一声鸦叫,无数的乌鸦从树叶之间飞了出来,黑压压的遮满了天空,像一片往吴飘去的黑云。
李千夜惊讶的喊道:“哇!你们怎么来了!”
呀呀呀……
乌鸦们七嘴八舌的乱叫着,蓝若冰与李千夜相处一年多,也多少能猜出一些乌鸦的语言,但此刻乱糟糟的声音,她还真听不懂乌鸦们究竟说得都是些啥。
不过李千夜却笑了起来,比之前笑得还开心,对着鸦群大喊道:“谢谢你们!我会记得你们的,不过我可能短时间内不回来了,以后我练成了飘雪剑法,再回来看你们!”
呀呀呀!
鸦群大叫着,朝李千夜飞去,从山坡上席卷而下,摘走了所有的野花,然后又飞回空中,飞到李千夜与蓝若冰的头顶。
花瓣如雨,随着一只又一只乌鸦的离去,无数的花雨从天而降,美不胜收,蓝若冰淡漠的脸上也洋溢出柔和的笑容。
花雨结束后,两人头发上、衣服上全是散落的花瓣,乍一看仿佛浑身绣满了各色鲜花。
李千夜笑呵呵的朝山坡下跑去,不一会儿身上的花瓣全部都掉光了,随后慢慢走来的蓝若冰倒是没在意这些花瓣,披着一件花衣一路到了山脚。
正在水田里忙碌的农人嗅到一股花香,好奇的朝两人望去,小不点李千夜倒是没什么吸引力,可身后的蓝若冰却引得众人一愣。
十几个人忙碌的农人放下手中的秧苗,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此时蓝若冰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打扮不合适,寒气一震,身上的花瓣全部碎成了冰粉末。
在烈阳下化作一阵白气,飘向天空。
农人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收回目光继续埋头农作。
两人一路走到吴县外,瞧见一个漂漂亮亮、柔柔弱弱、温文儒雅的小女孩立在荷塘边上。
李千夜并不认识她,至少对她没什么印象,可小女孩瞥见李千夜,却兴奋了起来。
一边招手一边娇声喊道:“千夜哥!”
李千夜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去看了一眼,但马上又瞥了回来,视若无睹的继续走着。
蓝若冰也看见了女孩,瞧见李千夜爱搭不理的样子,有些疑惑,拍了下他的肩膀,问道:“小千夜怎么不说话?”
“不认识。”李千夜应了一声。
蓝若冰又问道:“小千夜不会是觉得不好意思和女孩子说话吧?”
想到当初在大青松上那一幕,蓝若冰偷笑着又说:“小千夜一定是害羞了,像女孩子一样。”
李千夜僵着脸,无奈的说:“师父,我真的不认识她,她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我和她当初拜师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小千夜。”蓝若冰嗔怒,抓住李千夜的双肩,让他转过身来看着自己,“既然不知道名字就去问呀,今天师父给你的任务就是去问这个女孩的名字。”
“啊?”
李千夜长大了嘴巴,“师父……我,我……可以不去问吗?”
蓝若冰摇头,一脸认真的说:“不可以。”
荷塘边上的女孩望着师徒二人,看见李千夜埋着头,一副做错事被骂的样子,对着荷塘内喊了一声,“喂!你们别忙活了,莲子我不要了。”
然后朝着师徒二人跑了过去。
一边跑着还一边喊道:“千夜哥,你怎么了?”
李千夜撇过去瞟了女孩一眼,冷淡的说:“没事。”
小女孩心细,看着李千夜眼神里的闷闷不乐,也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蓝若冰问道:“大姐姐,千夜哥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呀?你别怪他嘛。”
“嗤!”
瞧着这个样子扭扭咧咧的小女孩,蓝若冰仍不住噗嗤一笑,走上前一把抱起小女孩,摸着她柔嫩嫩的小脸蛋说:“小千夜可害羞了,刚才我让他问你的名字,你看现在脸蛋红得跟平果一样。”
事实上李千夜的脸蛋依旧是白色,体内的寒气运转全身经脉,自然少不了脸部,他可不会像一般人那样脸红。
但蓝若冰还是笑嘻嘻的嘲弄着自己的徒弟,一点都没有师长的样子,反而更像一个姐姐。
小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瞥向李千夜,欢喜的说:“千夜哥,我的名字叫吴彩儿,现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了,不要一脸不开心嘛。”
“……”
李千夜眉头一皱,欲说无话,埋着头过了好一阵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