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鲁道:“大哥收继了宗峻的老婆孩子,气的熟辇天天哭。”
宗弼道:“熟辇还不死心哪?”
兀鲁道:“那又怎么,哪个女人不想嫁大哥?要我说,倒不如光明正大娶了,看谁敢说闲话!”
宗弼张口看着他姐: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不几日,太宗大开宴席,为两路金军庆功,诸贵族穿金戴银,按长幼尊卑入座,最前是太祖、太宗诸子诸女左右分列,靠后是东西两路将领和宗室贵戚,谙班勃极烈斜也一家和太祖遗孀们坐在太宗身侧。
诸贵族连同各自家人仆从将整个场地挤得满满当当,每隔几丈要专门设一人传话,才能知晓太宗说话。
于是宗干为首,太祖诸子先向太宗行礼。
太宗一眼望去,见太祖诸子皆高大帅气,奇道:“怎么不见……”
宗辅便手搭着宗望道:“二哥在这呢!”
宗望低头不言语,他本来就矮诸兄弟一头,此时缩着脑袋更不显眼。
太宗颇不好意思,道:“哦,是宗隽如今这般俊,我都不敢认了。”
接着宗磐为首,太宗诸子向太宗行礼。
太宗心道:太祖诸子常年行军,果然声势壮健,实把我儿子们比下去了。
接着宗翰为首,东西两路诸将向太宗行礼。
太宗看一眼五弟斜也,心道:斜也虽是谙班勃极烈,又位列都元帅,这一年来留守会宁,却只把自己养成个球,金军上下,实为宗翰、宗望掌握。
宗弼嫌热,非要脱外衣。
莺哥忙教人给他打扇,道:“你且安分,这么多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宗弼道:“大夏天的,穿这么厚干什么?”
莺哥道:“这叫规矩,难不成你要光着膀子见皇帝?”
宗弼嘟嘴道:“我爹在时,他自己都常打赤膊。”
莺哥道:“此一时,彼一时嘛,且你这样,不比邋里邋遢的帅气?”
宗弼调笑道:“那你爱我穿衣服的样子,还是不穿衣服的样子?”
莺哥打宗弼一下,道:“大白天的,又来混闹!”
宗弼把挞懒抱在腿上,见他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笑道:“这衣服果然帅的紧——你们看我帅吗?”他转身问家人奴仆,猛然发现男的还好,女的都一个赛一个的丑。
宗弼甚觉没意思,又留神看别家的仆人,嗯,定哥家的婢女也是精挑细选的丑。
莺哥看出宗弼心思,冷笑道:“怎么?羡慕别人有美貌婢女伺候?”
宗弼嘟嘴道:“那也没什么……”若换作阿合,估计只能找宦官了。
一时仆人们端了整只的烧鹅上来,兀鲁净了手,亲拣了几块好肉给定哥。
定哥边吃边笑,道:“前些日子才嫌我胖,如今又教我吃这些?”定哥少年时亦十分帅气,无奈他残疾后骑射不便,数年来竟养成一个胖子。
兀鲁道:“难得这天鹅肥美,只待晚上少些油腻吧。”兀鲁此时将要30岁,虽然发福明显,仍是个绝色美人。她和定哥自幼定婚,青梅竹马,多年来相依相伴,感情甚笃。
宗磐见定哥吃鹅肉的样子十分滑稽,故意对婢女道:“仔细着点,莫让癞蛤蟆衔了去!”
婢女道:“郎君,此间并无癞蛤蟆。”
宗磐道:“是吗?刚才我倒似看见一只,还是个三条腿的。”
兀鲁心下大怒,转念一想,向宗磐道:“宗磐郎君,你坐的地方,莫不是阴沟吧?还是你素日里龌龊地方呆久了,竟眼花起来?”
宗磐怒道:“你什么意思?”
兀鲁道:“满席上下,独你见到癞蛤蟆,也不知是你身上招呢,还是眼里脏呢!”
宗磐怒从心起,却不知如何作答,半晌,哼了一声,道:“你耳朵倒好使。”
兀鲁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宗干听闻宗磐和兀鲁拌嘴,正探头观望,兀典拉着他袖子道:“大哥,我和熟辇姐姐坐后面呢!”
宗干点头,道:“你跟熟辇一处,不要乱跑。”
兀典道:“咱们离得太远了,要不,你去我们那坐吧?”
宗干道:“等撤席了,我就去找你们,咱们一处看马球可好?”
兀典点头,又飞奔去找宗弼。
宗弼一把抱着妹妹,道:“兀典,你看哥哥今天帅吗?”
兀典认真看了看,道:“不及彀英哥哥帅!”
宗弼道:“怎么可能!你再看看,我比他帅多了!”
兀典摇头,道:“他比你帅多了!”
莺哥甚觉好笑,挑些吃的给兀典,道:“你这样乱跑,也没人跟着?我教人送你回去吧。”
兀典略坐了一会,又跑回熟辇席上,说了宗干应允一起看马球的事。
熟辇此时18岁,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却因一番心思系在宗干身上不得自由。
宗宪偷望着熟辇,觉得若能这样看她一辈子,那也值了。
彀英知道宗宪专为熟辇才赖在这里,笑道:“你何不直接去找她?”
宗宪道:“我去找她,她也不大理我,倒是这样看着她,我就知足了。”
彀英便招手让兀典过来。
兀典颠颠的跑来,笑道:“彀英哥哥,我们去玩吧!”
彀英点头,领着兀典道:“走,哥哥采花给你戴!”
两人到一处,见好多小孩都在玩,彀英便坐在地上,一边编花冠一边看兀典和孩子们玩。
兀典和幼时的宗弼几乎一模一样,虽是女孩,身高力大爱打架,不一时竟和谷神的老十二达勒达扭打在一起。
彀英见兀典并不吃亏,故意在一边拉偏架,害达勒达被兀典打歪了鼻子,哭着告状去了。
兀典也被达勒达揪乱了头发,顶着小花脸像个小狮子似的奔来找彀英,道:“他把我衣服弄脏了!”
彀英领她到水边,给她擦脸理头发,又给她戴上花冠,笑道:“你比仙女还要好看,可不能弄脏自己。”
兀典甚喜,笑道:“彀英哥哥,我那么好看吗?”
彀英道:“当然了,天底下的女人,只有你哥小时候跟你一般好看。”
兀典道:“那,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彀英捧着兀典小脸仔细看了半天,道:“你比你哥小时候肉一点,他那时候脸特别尖,而且他先掉的是右边这颗门牙,被我打掉的,他一打输就哭,一般我都让着他。”
兀典咧嘴笑了一下,又难过起来,道:“可是我的衣服被弄脏了。”
彀英笑道:“不妨,去抢挞懒的衣服,你穿着肯定比他好看!”
回到座位,银术可已经知道兀典打哭达勒达的事,道:“连个女孩都打不过,还有脸告状。”
彀英搂兀典坐着说笑,兀典向宗宪道:“宗宪哥哥,你还是娶别人吧,熟辇姐姐看不上你的。”
宗宪不言语。
彀英大笑,道:“兀典说的对!”
一时宴席撤下,各家至看台观看马球比赛。
兀典把宗弼叫来跟彀英一处说笑,宗弼说了莺哥已成一家之主的事。
彀英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啊?”
宗弼道:“她非要管,我有什么办法,大不了以后我跟阿合另外安家。”
彀英笑道:“你这算私奔吗?”
宗弼道:“胡说!若我跟阿合完婚,自然以她为嫡,只是莺哥无依无靠又带个孩子,她想有个家也无可厚非,我总不会短了她母子。”
兀典道:“六哥,挞懒是个‘拖油瓶’,又不是你生的。”
宗弼道:“他既愿唤我‘阿爹’,我自应好好待他,且你多个侄子,不是很好吗?——咦,谁教你说‘拖油瓶’的?”
兀典道:“熟辇姐姐啊,她说蒲察夫人的儿子是‘拖油瓶’,大哥根本不该像个嫡子似的养活。”
对于绝色美人而言,美貌和贤惠,总难兼得。
宗干跟熟辇说话,道:“你这些日子,倒似又瘦了些。”
熟辇嘟嘴道:“你这些日子,倒似又瘸了些。”
宗干叹一口气,苦笑道:“以前总怕人说我不稳重、不肯战,故意扮老扮残,而今是不必了。”
熟辇道:“你一点也不老啊,只是瘸了,且瞎了。”
宗干道:“当日你闹婚礼,有什么不遂心的事,也尽发泄的够了。”
熟辇道:“我又不是为了解气。”
宗干道:“我还记得忒邻初把你抱回家的时候,你才这么大点,弱弱小小的,好像养不活的样子,一眨眼你已经到了你姐姐那时年纪,我,我有时都不敢看你。”
熟辇道:“宗干哥哥,我和大姐很像吧?”
宗干点头,道:“很像,跟她一样又美丽又骄纵,行事全凭本心。”
熟辇道:“那你,不喜欢她骄纵跋扈是吗?”
宗干笑道:“我爱她的骄纵,爱她的鲜活热烈——她很好很好的。”
熟辇道:“那你,为什么不把我当作她呢?她不能陪你一世,我可以啊。”
宗弼和彀英正看打球,彀英的叔叔撒离喝突然歪歪斜斜的要去牵马打球,家人拉扯不住,引得众人都看笑话。
宗弼见撒离喝醉的不会走路,道:“你们围城半年,撒离喝叔居然能肥成这样?也不怕被人当球踢。”
彀英道:“是啊,也不怕把马压死——阿黄都十几岁了。”
二人正说着,看到宗干领着熟辇绕回来。
彀英道:“听说你大哥娶蒲察夫人的时候,熟辇差点把他家拆了。”
宗弼道:“哪那么严重,不过是喝醉了混闹吧。”
宗磐见宗干回来,故意挡在他面前,道:“宗干哥哥才来,莫不是也下场打球去了?”
宗干不言语。
宗磐又见熟辇扶着宗干,道:“说来也怪,我今天啊,竟看到两只癞蛤蟆,一只三条腿,另外一只,没后腿。”
宗干脸憋得通红,瞪眼不语。
熟辇道:“宗磐哥哥眼花了吧?有病早看大夫,仔细跌坏脑子。”
宗磐被怼的答不上话,眼看着他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