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望跟宗辅来劝宗弼,见他仍被绑着躺在木架上哭。
宗望道:“至于吗,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
宗弼不言语。
宗辅给宗弼擦鼻涕,道:“老六,他是宋朝遣来的人质,你把他杀了,莫说讲和没戏,便是有戏,谁保我们过河?”
宗弼仍不言语。
宗辅道:“不就一首情诗嘛,什么‘淑女在叫,君子想要’‘想她想的睡不着觉’,这读书人叫起春来,也一样猥琐。”
宗弼本不知情诗一节,听他哥哥说这些,忍不住大哭大嚷,玩儿命挣扎,非要杀赵构。
宗辅道:“我都问过阿撒他们了,他俩真没啥,就一块儿写个字画个画弹弹琴啥的,要真有出格的,不用你说,我先去杀了那贱人。”
宗弼哭的更恸,嚎啕大哭。
宗望在一边忍不住笑,道:“你这还不如不劝呢——老六,你想要阿合生还是要她死?你要她生,就回去好好教训她,不必教人知晓;你要她死,全军上下这么多爷们,用不着你动手。”
宗弼哭道:“我不要,我要杀了‘哭丧王’!”
宗望道:“杀他是肯定不行,你要实在看他不顺眼,就让宋朝换一个,反正他们太上皇儿子多,这个又不安分。”
宗弼哭道:“换个最丑的!”
说的宗望和宗辅皆笑了。
一时宗弼回帐,见阿合面朝里歪在铺上,并不理人。
宗弼有些害怕,一言不发,轻轻在她身边躺下,想搭一下她的腰,被她狠心甩开。
阿合本窝了一肚子火,正等发泄,不料他竟半天没动静,回身一看,原来他这些日子往来奔波,刚才又大闹了一场,竟自睡了。
阿合见他睡的安稳,火气消了大半,轻轻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宗弼迷迷糊糊的,径来搂抱阿合,阿合怜他辛苦,抱着他安睡。
不一会儿,阿合觉得颈上凉凉的,竟是他梦中啜泣,哭之甚哀。
阿合心大不忍,道:“你哭什么?”
宗弼道:“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你嫌我不识字,跟那个‘想你想的睡不着觉’的‘哭丧王’跑了……”
阿合摸他头道:“怎么会呢?他只是把《诗经·关雎》写下来,并不是自己所作,难道人家闲着没事温习一下《诗经》也有罪?”
宗弼道:“军营里又没其他女人,他没事温习这种‘想你想的睡不着觉’的诗干嘛?”
阿合道:“人家一个才貌双全的年轻亲王,眼看就要被掳出关,就不能想想心上人?”
宗弼觉得有理,道:“那你跟他写字画画弹琴干什么?”
阿合道:“那我还能跟你写字画画弹琴啊?”
“怎么不能?”宗弼把腰带解下来,道,“你把这首诗画成画给我,还要谱成曲。”
阿合无奈,道:“这是私密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教人知道?要不我干嘛刻在腰带背面?”
宗弼“哦”了一声,瞪眼卖萌道:“反正大家也都不识字,看了也没什么吧。”
阿合戳着宗弼头道:“所以我说不能和你写字画画弹琴,丢人都不知道。”
宗弼缠着阿合笑道:“那我们不写字了,改吹箫吧。”
阿合道:“滚!”
次日,阿合拿过宗弼的断刀细看,见那长刀直身、厚背、薄刃,两侧有血槽,刀尖弯曲尖利,适合劈砍,奇道:“你这把长刀,看着也没什么特别,怎么能把九王爷的宝剑也斩断呢?”
宗弼道:“这刀可不普通!这是用唐刀的锻造方法,千锤百炼才制成的,刀刃坚硬、刀身柔韧,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佩剑,强多了去了——是我爹送我的,若不是昨天急怒攻心,也不会轻易断掉。”
阿合略感歉疚,道:“那你以后用什么啊?”
宗弼道:“我准备换一把斧子,下次直接砍头。”
阿合挥着那把断刀,道:“就这么窄的一把刀,真的能把太上皇车驾的栏木斩断吗?”
宗弼正愁不能和阿合写字画画弹琴,见她对刀剑感兴趣,巴不得教她。
众护卫看两人昨天还差点闹出人命,今天就好成这样,心下各自狐疑。
孙和尚道:“我看她劲儿真大啊。”
韩奴道:“是啊,郎君教她什么不好,教她舞刀弄枪?”
阿撒笑道:“郎君也得会别的呀。”
韩奴道:“你看夫人跟那宋朝亲王有说有笑的,好像有聊不完的话,跟咱们郎君就是拳脚巴掌又哭又闹的,再学会这些,还不得谋杀亲夫……”
孙和尚道:“二位哥哥倒劝劝郎君吧,别到时咱爷们没死在战场上,倒死在娘们手里。”
阿撒和韩奴互望一眼,上前悄问宗弼道:“郎君,你教夫人这些干嘛?”
宗弼道:“我怕她闷啊,学点刀剑防身也好。”
韩奴道:“郎君,那你觉得,她最可能用在谁身上?”
宗弼傻眼,看阿合挥刀的架势,虽不甚熟练,但招呼到自己身上,也得一刀一个窟窿,当下咧嘴道:“你们怎么不早说!”
阿合转身,拿刀指宗弼道:“你们说什么呢?”
三人皆大骇,阿撒和韩奴忙挡在宗弼身前,陪笑道:“这刀快,夫人悠着点。”
阿合道:“你们这么害怕干什么?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
宗弼不敢靠近,道:“萨萨,你要不学点别的吧?”
阿合笑道:“我偏要学这个,万一哪天抓奸在床,还是这个趁手——大斧也太重。”
三人皆惊惧不敢答,只恨没有穿铠甲。
宗辅见阿合拿把长刀指着宗弼跟护卫们,奇道:“这是干嘛呢?不是让你教训她吗?怎么反过来了?”
宗弼道:“我们好着呢,不用你管。”
宗辅笑道:“你们两个真有意思,不见面的时候心心念念的,见了面打打杀杀的,宗弼平日天不怕地不怕,见了萨萨跟见鬼似的,偏偏还鬼迷心窍。”
宗弼、阿合各自脸红,宗弼乘机夺下阿合手中长刀,道:“三哥找我有事?”
宗辅道:“我来看看你俩闹得如何。既如此,你跟我到二哥牙帐里,我们商议军事。”
宗弼至宗望牙帐,听诸将商议进退之策,倚在宗辅身上狂睡。
宗望装没看见,道:“郭药师手下探得宋人意欲劫营,你们什么看法?”
宗辅道:“可惜不知他们多少人来,也好防备。”
宗隽道:“都讲和了,为什么还要劫营?”
宗望道:“宋人向来狡诈,不守信义,初时他们势弱,什么都答允,如今他们势强了,当然想找补。”
宗辅道:“要我说,我们要的也忒多些……”
宗望道:“现在是商议怎么应对劫营,谁对谁错的事,就别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