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术可早看谷神不顺眼,讥讽道:“我二人久在战场拼杀,轻易得不着妇人,哪像你,完颜部大萨满,发发梦,跳跳神,就立大功了,历来严束我们,自己倒生了十几二十个……”
谷神道:“我自生育,与你何干?”
银术可笑道:“你生儿育女自与我无关,你的儿女嘛,啧啧……”
谷神心中大怒,道:“我儿女如何?”
银术可贼笑道:“当然也与我无关了!”
谷神怒目圆睁,大喝:“你胡言乱语说些什么!”他身长七尺,声如洪钟,一怒之下声震全军。
阿骨打惊诧,遣人问询,娄室忙亲自向阿骨打解释,阿骨打大怒,指骂娄室道:“往日念你们功大,竟将你们纵容至此,我大军将发,你们阵前吵骂,争给谁看!”
娄室连忙跪下,不敢言语。
谷神、银术可见了,亦赶来跪下。
阿骨打又骂银术可道:“你自来鸡贼,专爱讨嘴上便宜,几十年间竟不稍改,哪像个领兵作战的将领!不在战场上争功,却在军营里抢甚!”
银术可叩首不语。
阿骨打看一眼谷神,向众人道:“此次兵伐燕京,你们若不立功,我必将你们军法从事!”
众将领命,出兵燕京。
宗望、宗辅先行,宗翰、谷神出得胜口,娄室、银术可出居庸关,适逢居庸关附近山崩,辽守军多被山石砸死,娄室、银术可白捡了居庸关。
十二月初五,阿骨打到达居庸关,娄室、银术可跪迎,各自装病,阿骨打见银术可头上绷带裹得将有寸许,鲜血直往下滴,扭头道:“既往不咎!”
萧后、萧幹、耶律大石等人听闻阿骨打尽率金军精锐前来攻伐,又惊又恐,无计可施。
萧后哭道:“不想我大辽竟亡于此。”
萧幹亦默然落泪。
耶律大石道:“金军此来,势在必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西行阴山,投奔旧主,那里地形复杂,可屯千军万马,届时两下合兵,或有一线生机。”
萧后道:“事到如今,亦无他法,只是朝中文臣……”
耶律大石道:“当舍则舍。”
萧后又问萧幹意见,萧幹默然良久,道:“死守燕京,绝无活路,且出城,再寻生路吧。”
于是萧后吩咐萧幹、耶律大石屯精锐甲士车帐于城下,表示要亲统大军,与阿骨打决一死战。
当夜,萧后、萧幹、耶律大石连夜奔行逃窜。萧后、耶律大石向西投奔天祚帝,萧幹领兵返回奚族领地。
此后,萧幹见辽国大势已去,自立为帝,希望依靠奚族势力割据为王。无奈正遇奚族饥荒,萧幹只好率兵返回,一路抢掠,不久军心离散,被部下所杀,叹叹!正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军事将领,萧幹在对阵宋朝时表现出了杰出的才干和魄力,可惜他生不逢时,终究未能实现为民族立国的野心,反成为无名之辈的刀下之鬼。
十二月初六,金军兵临燕京城下,燕京城内已无多少守军,燕国公左企弓[1]尚与百官商议御敌,早有人大开城门迎金军入城,阿骨打留谷神、娄室、银术可守城门,遣使向左企弓传信:若前来拜降,我不杀一人。
左企弓与百官痛哭,遂上表投降,阿骨打自南门入城,进入皇宫,许降臣各复官职。
阿骨打见左企弓年老,赐坐,道:“我大军远来,司徒能识大体,全一城百姓,甚善。”
左企弓道:“陛下此来,势如山海,我等不敢稍拒,正是‘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陛下深通兵法,能以‘全国为上’,百姓幸甚,天下幸甚!”
阿骨打甚喜,目视皇宫,道:“我伐辽至今,倒是此处宫殿最壮,比我会宁的石木寨子又大又挡风,可惜不得带了回去。”
左企弓笑道:“辽五京之中,燕京最是繁盛,且地势居高,背靠长城,又四季分明,物产丰饶,乃是国都之选啊。”
阿骨打心中思量,道:“只怕夏季炎热——此处可有华盖吗?”
宫人忙抬了宫中华盖出来,尚有十余柄,又威武又结实,阿骨打喜道:“数年来欲得几把与诸位纳凉,不想倒在此处!”于是着人清点,准备射柳击球时诸将诸子共张之,又特意嘱咐留一把与宗弼,因他“天生肤白,怕晒怯热”。
辽国降臣宫人听大金皇帝要与百官共张华盖,皆不敢笑,此事后来传到宋国,一时成为朝堂上下经典笑料。
谷神与娄室、银术可守城门,互相看不顺眼。娄室拉银术可道:“你且安分吧,丢人还不够吗!”
银术可不言语,心中大不服气。
谷神护卫走来,着娄室、银术可同往城中奏事。
银术可父子看那护卫不顺眼,百般刁难。那护卫气的脸色煞白,只不言语。
行至城上,银术可父子又故意挤兑那护卫,几次险把他逼下城楼,宗弼、活女止之不住。
那护卫怒道:“郎君父子这是何意!”
彀英道:“大家各自走路,什么大惊小怪。”
那护卫不语,快步前行。
彀英赶上去,故意又挤他。
那护卫怒急,一把推开彀英。
彀英故作惊诧,高声道:“狗奴才,动手是吧!”说着大力踢出,只一脚把谷神护卫飞到城下,当场跌死。
阿骨打正等诸将吃饭,忽闻彀英杀人,气的发晕,命捆了银术可父子前来,大加斥骂。
谷神赶来,揭娄室父子、银术可父子在奉圣州强抢妇女,滥杀无辜。
阿骨打听了,连娄室父子也捆来,细审之下,果有此事,当下新账旧账一起算,就要痛打娄室、银术可两对父子。
活女跪地道:“我阿爹有病在身,我替他受罚。”
阿骨打道:“算你有心,且把你爹的20板寄在你身上,打你40板。”
彀英亦跪地道:“我替我爹受罚。”
阿骨打怒骂:“你个龟儿子,你老子浑,你比他更操蛋!一味跋扈恣睢,仗势欺人,本想各打你父子40板,既如此,打你60,你老子20!”
彀英道:“且打我80,不必伤我阿爹。”
阿骨打怒道:“此事岂容你讨价还价!再多言,父子同打80!”
银术可腆着脸求情道:“我儿子年幼,60板不打坏了他。”
阿骨打看一眼长逾六尺、健硕旺盛的彀英,心道:你真会找理由!
于是娄室罚俸半年,牛羊各百;银术可杖20,罚俸一年,牛羊各百;活女杖40,官降一级;彀英杖40,一撸到底,以士卒充银术可护卫。又下诏:“诸州部族归附日浅,民心未宁。今农事将兴,可遣分谕典兵之官,无纵军士动扰人民,以废农业。”众将士见皇帝盛怒,都不敢稍犯。
[1]左企弓(1051-1123),北辽重臣,官至司徒,封燕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