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见宗弼骑骡子射柳,也留神观看。
宗弼打一下马鞭,那骡子就哼哼唧唧跑起来。宗弼把左腿换到骡子右侧,勾紧马肚带,头向后仰,整个身子向下横卧在骡子背上,头顶大辫几乎及地。接着宗弼拉弓在手,在约莫能接住柳条的距离射出无羽横簇箭,然后猿臂伸出,一把接住柳条。
阿骨打大喜,跳起来为儿子喝彩,现场观众亦大声喝彩。
宗弼在骡子上坐正,得意洋洋的向观众展示手中柳条,然后在阿骨打处下马。阿骨打亲自为儿子倒酒,让他痛快畅饮,又赐坐,让他在自己身边观礼。
彀英亦用同样方法射柳成功,坐在宗弼边上。
宗弼向阿骨打道:“我看上午射柳那一帮人,有的弓不好,有的马不好,有的弓马都不好,不如放些马出来,有想射的,让他们再射一次。”
阿骨打点头,便教领了一百匹良马出来,让射柳者自己挑选,如果射柳成功,可得所选之马。
一时大批仆役平民都争着重新射柳,果然又多了许多射柳为上者。
阿骨打纵声大笑,皆以美酒良马赏赐。
阿骨打嫡子宗峻亦驰马射柳,不中。
阿骨打不悦,装没看见,回顾宗翰道:“灭辽之事,你前番计议多与我相合,宗室中辈分比你高,年龄比你长的虽多,但若论行军打仗,没人及得上你,元帅之职,只你最合适。你可抓紧整顿军队挑选将领,等待出师。”
宗翰跪谢。
阿骨打亲自倒酒给他,又把长衫脱下来给他穿。
彀英在一边看到了,冷不丁的道:“宗翰哥哥,你不热吗?”
阿骨打瞪一眼彀英,他正和宗弼低着头偷笑。
又瞪一眼银术可——他居然也在低着头偷笑。
其他人都装没听见。
阿骨打甚尴尬,又不好发作,还是宗干解围道:“阿爹索性多赐些财物给宗翰,行军之时当用得上。”
宗雄亦道:“宗干说的有理,宗翰初当大任,该好好鼓励。”
阿骨打点头,又赏了宗翰许多财物。
此时宗峻回座,阿骨打问:“如何?”
宗峻老实答道:“没中。”
阿骨打心头火起,道:“天又没黑,你何不再射一次?”
宗峻道:“我骑射功夫,本比不过其他兄弟。”
阿骨打心道:你其他功夫,也没见什么长处啊。于是数他道:“你现再去射柳,什么时候射得上等,什么时候回来!”
宗峻只得返回球场,几次失败之后终于射得上等。
射柳之后是击球,女真人酷爱击球,按年龄尊卑分好几个组别循环竞技,最终得胜者往往既善骑术,又善战术。
宗弼和彀英打了几场马球,坐在场边休息,便有少女偷看他们。
彀英一边冲她们眨眼调笑,一边向宗弼道:“就长得磕碜点。”
宗弼道:“你还不如省点力气,让你爹挑个漂亮小妾给你——长成这样倒下得了手。”
彀英道:“灭了灯都一样,找女人嘛,关键是爽。”
宗弼笑道:“这么看来,越丑你越爽啊。”
彀英贼笑道:“倒也不是,只不过长得美的往往房事频多,不够紧致又不够狂野,倒是丑一点的,巴不得个精壮男子,把咱爷们伺候的不要不要的……”
宗弼莫名其妙的想起阿合,呆呆出神。
彀英道:“对了,我们要从军,你爹没说挑个女人给你?”
宗弼道:“我不用。”
方才牵骡子的仆役找过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小的愿随郎君征战。”
宗弼赶忙坐正,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随你主人征战?”
仆役道:“小的叫粘割韩奴[1],并不是仆役,因家中窘困,才牵了头骡子混来射柳,希望能在战场拼条活路。”
宗弼道:“你箭法甚好,可充我护卫——你可还会别的?”
韩奴道:“小的通契丹文。”
宗弼道:“甚好。”领他见了阿骨打,阿骨打另赐他铠甲弓矢战马,宗弼亦与他些财物。
当夜,阿骨打大宴群臣,此时金国大宴已颇像回事,压轴大菜仍是大片肥油煮的肉盘子。
宗弼酒醉,自回房歇息,有个女仆过来替他宽衣。
宗弼迷迷糊糊的,也顾不得是谁,任女仆替他脱了长衫,觉得那女仆又在脱他裤子。
他睁眼一看,居然是个从未见过的俏丽女奴,吓得从炕上一蹦三尺,扯着裤子道:“你干嘛!”
女仆羞道:“郎君不知道?是皇上教我今夜服侍郎君,他已将我赐与郎君了。”
宗弼道:“不用!我自己睡就好了!你出去吧。”
女仆委屈道:“郎君这么讨厌我?”
宗弼道:“我都不认识你……你先出去吧,我醉了想睡会儿。”
女仆听了,扑簌簌掉下泪来。
宗弼无法,只得自己出来,去找彀英。
彀英正跟个女的调情,尚未入港,见宗弼进门,奇道:“你干嘛?”
宗弼也不管那女的,翻身躺在彀英床上,道:“我要睡觉!”
彀英无法,只得让女的先回,推他道:“睡觉找我干嘛?”
宗弼道:“我爹赐了个女奴在我屋里,长得还行,你要喜欢可去我那睡。”
彀英道:“你怎么不睡啊?”
宗弼道:“我嫌她黑。”说着自睡了。
金使到达汴梁,本拟与宋军约定伐辽日期。
不料宋境内去年方腊在浙江发起民变。徽宗大惊,急忙撤销苏、杭造作局,停运花石纲,撤销朱勔父子兄弟官职,又派童贯任江、淮、荆、浙等路宣抚使,谭稹任两浙路制置使,调集京畿的禁军和陕西六路蕃、汉兵十五万,南下镇压民变。
金使催战,宋朝却无暇出兵伐辽,拖延搪塞许久,复国书说:“汉地等事,并如初议,俟闻举兵到西京的期,以凭夹攻。”
阿骨打见宋国要等金军打到燕云十六州中的西京大同府才出兵,大为光火,本拟自出兵攻打中京,不料阴雨连绵下了一个多月,只好将出兵计划搁置。
[1]粘割韩奴,初从宗弼护卫,后出使西辽,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