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辅五年(1121年),国论忽鲁勃极烈[1]撒改去世。撒改是劾者长子,劾者是乌古乃长子,乌古乃将族长之位传与阿骨打之父劾里钵,劾者、撒改即以国相身份尽心辅佐,于大金立国有大功。
阿骨打登基时,撒改率领群臣下跪,阿骨打心中触动,哭着说不忍,后来很长时间,大臣宴席上向阿骨打下拜,阿骨打亦会回拜。经过几年的征战和发展,金国已由原始部落联盟逐渐过渡为帝制国家,期间女真大字正式颁行,政治、军事、外交、文化等方面的制度也初步确立,大金,这个年轻的国家,在灭辽联宋的过程中,已经成长为当时世界的军事最强国。
阿骨打听闻堂兄去世,前往悼念,哭之甚哀,按照女真旧俗为撒改送血泪。
撒改长子宗翰、幼子宗宪等抚棺大哭,众人劝阻不住。
丧礼毕,阿骨打向宗翰道:“你祖父、父亲为国宣力,如今你父亲既死,你当继承他遗志,尽国相之职辅政。”
宗翰跪地拜谢。
同年,辽金吾卫大将军、东路都统耶律余睹贿赂金咸州路都统,向阿骨打请降。原来耶律余睹妻姊和北枢密使萧奉先之妹均为天祚帝妃子,余睹妻姊生晋王,萧奉先之妹生秦王。萧奉先恐秦王不得立,诬告余睹勾结驸马萧昱、挞葛里等谋立晋王,天祚帝宠信萧奉先,杀驸马萧昱、挞葛里,赐文妃死。余睹在军中闻知,即引兵千余,并骨肉军帐叛归金国。
阿骨打甚喜,许他自领官属前来,位同宰相,以后仍领旧部作战,自此得知辽主所在的中京大定府虚实。
宗翰奏请:“辽主失德,中外离心,我朝兴师,大业既定。而辽之根本在辽帝,根本不除,后必为患,现在天时人事齐备,当乘机伐辽,误失时机”。
阿骨打深以为然,一边遣使催促宋军出兵,一边着手准备金军部署。
5月,阿骨打诏令祭天射柳,选贤任能,凡年满16岁的年轻男子必须参加。
彀英、宗弼、宗隽均已16岁,阿骨打特许不教宗隽参加射柳。
彀英和宗弼此时身高已超过宗干,这俩人自12岁起就比着赛的拔高,宗弼头发厚密卷曲,看着比彀英高一头顶。
祭天大典之后,族人为两人剃掉顶发,以示成年,结果彀英又比宗弼高了一指肚。
成人礼之后,射柳击球比赛正式开始。早有人提前清理了球场,在球场两侧各插柳条,中间露一小段白杆,以手帕标识。
阿骨打和纥石烈氏并排坐主位,头顶架着护步达岗之战时缴获的辽帝华盖。两侧是诸勃极烈。金国立国之初,阿骨打自任都勃极烈,下设谙班勃极烈[2]、国论忽鲁勃极烈[3]、国论昊勃极烈[4]、阿买勃极烈[5]四位勃极烈,后来又增加国论乙室勃极烈[6]、迭勃极烈[7],撒改死后,阿骨打增宗翰为移赉勃极烈——宗翰是金国二代宗室中第一位入选勃极烈的成员,之后长期担任金军实际最高统帅,是灭辽伐宋的主要决策成员。
贵族看台两侧,有专为平民准备的观礼场地,凡金国百姓,不管女真、契丹、奚、室韦、汉……均可参与射柳,优胜者可入选金军,按功受赏。
作为大金国的超级偶像,阿骨打在祭天大典上的精彩演讲已经让前来观礼的男女老幼山呼万岁,而射柳击球,更是让金国臣民陷入狂欢,加上当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更显得现场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首先上场的是各贵族家中选出的健壮仆役,他们入选后,多数会充当自家主人的护卫[8]。
引领人驰马将射柳者领入场中,射柳者绕场3圈,以各自无羽横簇箭示众,然后逐一驰马射柳,射中白杆且接住柳条者为上,断白杆而不及接住者为中,余者为下。
绝大部分仆役都为下。
宗弼和彀英所在座位,虽有顶棚遮阳,仍然十分炎热,只能让仆役轮流打扇。
彀英望着阿骨打华盖,道:“当年得这把大黄伞的时候,你爹还说下次多夺几把,大家都有的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只有这一把。”
“辽国皇帝不敢出战,有什么办法,等咱们攻下中京,我也抢一把遮阳。”宗弼叉着腿坐在椅子上,十分心烦,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彀英笑道:“早着呢,咱们可是压轴出场!”
宗弼听了,便要回屋睡觉。
彀英拉他道:“且看看他们的水平,到时也可选几个得力的护卫。”
宗弼仔细看去,发现各家仆役虽然草包居多,倒真有几个骑射功夫不错的,尤其既无良弓劲弩、又无宝马良驹的情况下,还能一箭射中,真是不简单。
一时间射柳成功的仆役被领到阿骨打跟前跪下,阿骨打道:“你们虽为仆役,但是身手不凡,今除你们仆役身份,他日若在战场上立功,即可次第升迁,于你们自家,于大金国,都是好事!”说着便教左右赐酒。
众人尽皆欢呼。
接着是平民,此时金国境内居民,渔猎为生的已远不及耕种为生的众多,所以射柳成功的概率大大降低,宗弼看着看着就仰着脸睡着了。
下午,才是女真诸部贵族:完颜部、徒单部、蒲察部、纥石烈部、仆散部、乌古论部等均是女真大部,互相之间通婚频繁,其部族族长多在金国担任军政要职,而较小部落的族长亦能担任金军各级军官。
女真贵族既有从军作战的传统,又多劲弓良马,射柳成功率远超其他人。
阿骨打见贵族之中射柳成功的接连不断,心中甚喜。
“这样射法有什么意思。”彀英说着,推醒宗弼,拉他去挑仆役的弓和马。
宗弼迷迷糊糊的,摸着一匹大耳朵牲口问一名仆役:“你这是骑了头骡子来射柳吗?”
那仆役低了头,道:“是。”
宗弼道:“你怎么不借一匹马?”
仆役不语。
宗弼道:“那你射柳成功了吗?”
仆役道:“射中白杆,未及接住。”
宗弼见他高大健壮,颇有气力,道:“你便骑我的‘青风’再射一次,我骑你的骡子射柳。”
说着真牵了仆役的骡子,引他来骑自己的‘青风’马。
彀英见宗弼牵了头骡子,也觉有趣,也要骑骡子射柳。
宗弼先上场,故意让众人看清他骑的是头骡子。射柳的柳条只有3-4尺高,白杆位置也靠下,如果自远处射柳,则容易瞄准而不及接住,如果自近处射柳,则难以瞄准。骡子速度远不及马,射中白杆而及时接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1]国论勃极烈,相当于国相。
[2]谙班勃极烈,即继承人,此时由阿骨打四弟吴乞买担任。
[3]国论忽鲁勃极烈,最初名为国论勃极烈,由撒改担任,位同国相,撒改死后,阿骨打五弟斜也继任此职。
[4]国论昊勃极烈,最初由阿骨打五弟斜也担任,斜也升任国论忽鲁勃极烈后,由蒲家奴担任。
[5]阿买勃极烈,由贵族辞不失担任。
[6]国论乙室勃极烈,由阿骨打八叔阿离合懑担任。
[7]迭勃极烈,由贵族斡鲁担任。
[8]金军中真正的女真人很少,为了安全,绝大多数女真人从军时会自带多名护卫,所以金对辽、对宋的战争虽然都很激烈,但女真人,尤其女真贵族,伤亡很少。宗弼以皇子身份从军,护卫估计几十人,且不乏贵族,从《金史》看,宗弼对他亲信的护卫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