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真的像!你看,眼睛也像,鼻子也像……你带我走吧,我求求你了……”秦珏哭着,苦苦哀求。她真的害怕失去斡本,即使斡本从来只是在尽一个好人的本分。
斡本怕秦珏看到他流泪,执意不肯转身,任凭热浪将他的眼泪一次次烤干,烤到他的脸都有些僵硬起来。
火炕终于又暖了起来,斡本道:“夜深了,你早点睡,不会再冷了。”
斡本说着,去取自己的外衣。秦珏直直的看着他,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用全身的重量硬把他摔倒在炕上——她之前也不知道,她竟然如此的渴望。
斡本吃了一惊,不待说话,已被秦珏吻住嘴唇,他立刻空白起来,完全不知所措。
秦珏紧紧的吻着他,用整个身体压住他,她分明感到,他是有回应的。
斡本回过神来,硬生生的把她扯开,压着声音道:“你不要这样!”
秦珏并不理会,再次扑倒在斡本身上,满头满脸的吻着他。
斡本的身体被彼此的欲望烧灼的无法忍受,可他的理智却分外清醒起来,他再次推开秦珏,压着声音道:“你冷静点好不好!你才刚生完孩子!怎么禁得起折腾!”
秦珏第三次抱住斡本,哭道:“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带我走!”
斡本无法拒绝,只好道:“好,我答应你,我带你走。”
“真的!”秦珏喜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斡本抚着她的头发道:“你养好身体,我带你回家好不好,不再在这受冻挨饿?”
秦珏喜道:“去哪里我都欢喜!……我们带上阿合好不好?一起回大宋,一起去汴梁,那里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斡本点头。如果一定要伤害,那还是等到她有能力承受的时候吧。
斡本出门,看到门口的另一排脚印,怒道:“斜也,你又偷听别人说话!”
斜也满不在乎的道:“我只是奇怪喂个奶怎么需要那么长时间……”
斡本道:“她的炕冷了,我替她烧炕来着。”
斜也道:“烧炕也不需要那么长时间。”
斡本没好气,道:“你想说什么?”
斜也道:“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的事。”
斡本道:“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别忒鸡贼!”
“大不了我问阿爹要了她,”斜也无所谓的道,“可她就是换一万个男人,也轮不到你吧?”
斡本怒火中烧,却无话可说。斜也说的对,蒲带的家产,早晚是定哥和斜也的[1],就算斜也真的把秦珏怎样了,蒲带也不会为一个小妾把儿子怎么样的。倒是斡本,总不能索要岳父的小妾吧?就算蒲带不在乎一个小妾,忒邻能不在乎吗?乌古论夫人肯定向着女儿;纥石烈夫人肯定向着儿子;至于兀鲁,就算想帮忙又能怎么样……
忒邻恼斡本和秦珏不清不楚,更恼他对自己不理不睬,如今又见他半夜才回来,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斡本不吭声,歪在炕上就睡,忒邻更加生气,推他道:“问你话呢!”
“我帮她烧炕来着。”斡本没好气的道。
忒邻道:“烧炕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她这个样子我能干什么!”斡本压着声音道。
忒邻道:“谁晓得你们以前做过什么?”
斡本恼道:“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我和她怎么样你会不知道!管好你弟弟才是正经!”
忒邻道:“斜也想要她左不过阿爹一句话,你若敢打她的主意,我立刻杀了她!”
斡本霍然坐起,往外就走。
忒邻道:“你干什么去!”
斡本不答,闷声不响的出了门。
忒邻急道:“你若出去就别再回来了!”
天寒地冻,斡本在外面抖了半宿,守着栓死的家门不知所措。还是起夜的兀鲁看到他,将他领进了自己屋里。
斡本赶紧上了炕,搂着小兀鲁道:“还是妹妹知道疼人啊。”
兀鲁道:“大哥,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阿珏和阿合啊?”
斡本皱一下眉,道:“那你喜欢她们吗?”
兀鲁道:“喜欢啊,她们的皮肤就像新采的花瓣一样,粉粉嫩嫩的,一捏都能挤出水来。”
“大哥也喜欢她们。”斡本微笑道。
“所以你就被忒邻姐姐赶出门了?”兀鲁托着腮一本正经的道,“如果定哥喜欢别的女人,我也会很生气的。”
斡本苦笑道:“小孩子家家,懂得什么!”
兀鲁道:“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家里人该着急了。”
斡本沉吟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个主意,道:“明天我把你送回去,顺便跟他们商量点事。”
兀鲁道:“忒邻姐姐也去吗?”
斡本顿了一下,道:“她不去,睡觉吧。”
第二天,斡本辞了徒单蒲带,带着兀鲁回完颜部。一路之上他都在想秦珏的事情——他费了无数口舌才让她相信他只是暂时离开。
完颜部和徒单部世代通婚,他作为未来族长的长子,是绝不能拐了岳父的小妾私奔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别人出面赎出秦珏,然后送她回大宋。她还年轻,现在回去还能嫁个好男人。可是赎她的财物哪来呢?
斡本并不记得生母裴满氏的样子,他只知道父亲另有多位妻妾,而他也自觉了自己“长子”的身份之前,要加一个“庶”字。
斡本问候了部族里的长辈,径自来找谷神。谷神约35岁,身长七尺余[2],是完颜部的大萨满,也是方圆几十里学问最好的人[3]。
“找我什么事?”谷神心不在焉的道。因为是大萨满,又实在高大,谷神常给人神秘恐怖的感觉,但他却极喜欢斡本的聪慧谦和,教过他不少字。
斡本道:“想求阿叔帮个忙……我岳父家有个小妾,是汉人……”
“识字吗?”谷神问。
“识,识好多!我认得的汉字都是她教的,”斡本连忙点头,道,“阿叔能不能买下她?”
“买个识汉字的小妾?”谷神不动声色的道。
斡本略一皱眉,道:“不是做小妾……那姑娘在岳父家三年,快被折腾死了,我想送她回大宋。”
谷神轻哼一声,道:“你知道大宋在哪吗?”
“不知道,不过既然她能来,我为什么不能去?”斡本素知谷神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就不看他的脸色,继续道,“我记得阿叔说过,汉字比契丹字还要精深的多,阿叔若能买下她,她必愿教阿叔汉字的……只当是我欠了阿叔的,三年、五年、十年,我一定会如数归还!”
谷神道:“你看上她?”
斡本道:“那妇人的体质,在这边只怕活不了几年,我想送她回大宋,找个好人嫁了。”
谷神略微点点头,道,“你跟忒邻商量过吗?”
斡本尴尬道:“还……没有。”
谷神道:“忒邻的脾气,只怕不好说啊……也罢,就让她住我这里,什么时候还够了,字教完了,你送她回去。”
斡本大喜过望,起身稍退一步,接着跪左膝,蹲右膝,拱手摇肘,用袖自肩拂膝三次,恭恭敬敬的向谷神行了个女真跪礼。
谷神面带神秘的道:“听说大宋是个好地方,也许哪天,我也能去看看。”
斡本道:“还有,她的女儿……”
“知道了。”谷神漫不经心的道。
[1]女真民族有收继婚的传统,即为防止家产外流,由儿子或兄弟收继后母或寡嫂。
[2]宋代的一尺约合现在30.7cm。《三朝北盟会编》中说谷神长七尺余(约2.2米),是名副其实的大个子。
[3]女真初无文字,与外族交流主要用的是契丹文,谷神识的应主要是契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