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福帝姬道:“那,你也不是总在……要不,我还是去你家吧。”她身量娇小,站着只到宗弼胸口,此刻仰脸巴巴看着他,让人没法拒绝。
宗弼颇为难,道:“我萨萨善妒,你旧时虽是公主,不便见她。你若害怕不敢回军营,可悄悄到偏厅边上的房间住几天,我让2只小猫陪着你好不好?它们长大了许多,活泼的很。”
仪福帝姬点头,道:“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宗弼道:“明日若得空就去看你。”
仪福帝姬道:“明日若不得空,你后天一定来看我。”
宗弼点头。
仪福帝姬道:“那,你还是躺回车上,待快到时,我自己走去,也省的你又头晕。”
宗弼点头,同仪福帝姬上了车,把被子让给她盖。
仪福帝姬笑的眼睛弯弯的,道:“我再不想回那了,以后都跟你一起好不好?我情愿不做公主,只安稳过日子。”
宗弼心道:都怨二哥他们忒好色,把好端端的公主贵妇折腾的还不如卖身赔笑的娼妓。
一时宗弼到家,护卫们回报阿合已经睡了。
宗弼甚喜,悄悄进卧室,本想默默躺下,因多日不见老婆,忍不住用力抱着,笑道:“萨萨,我想你了。”
阿合迷迷糊糊的,道:“你怎么才回来?”
宗弼道:“军营里有事,我走不开,以后我都陪着你。”
阿合翻身抱着宗弼,道:“找到师师姐姐和小宝了吗?”
宗弼道:“连日都在找,找的又晕又吐,只不见人。也许,他们趁人多顾不上,偷偷跑了呢?倒是那个王五儿,总是大呼小叫的,惹恼了彀英,被绑起来赌赛射眼珠,一会儿功夫玩死了。以后李娃再不用怕他。”
阿合道:“我宁愿王五儿活着……小宝会不会也被这样对待?”
宗弼道:“他生的好看,又会侍奉人,应该好些。”找不到也好,他不男不女的,万一下场凄惨,你还要伤心。
阿合道:“你身上酒味好重。”
宗弼点头,道:“宗翰哥哥和二哥设宴,我因头晕,原要提早回来,谁知晕的厉害,昏倒在外面,这会子才到家。”
阿合颇心疼,道:“总教你不要喝酒混闹,怎么不听?”
宗弼道:“嗯,以后都不了。”
次日,大草里和蔡松年汇报,李师师夜里自杀,小宝被当成宫女押在寿圣院。
宗弼即收拾前去,嘱咐孙和尚在家守着阿合,不许乱说话。
宗辅见宗弼来寿圣院,道:“今早宗磐哥哥到军营了,从老家一路飞也似的来,没说几句就往女人堆里钻。”
宗弼道:“幸而他昨天没在,要不然公主王妃分不均匀,倒跟宗翰哥哥和二哥打起来。”
宗辅道:“他已经往刘家寺去了。二哥娶了茂德帝姬,宗翰哥哥就给儿子纳洵德帝姬;二哥睡了一众帝姬王妃,宗翰哥哥就搞什么‘太平合欢宴’,逼得妓女都去死。宗磐哥哥既来,不知道这帮贵妇还要遭什么罪。”
阿撒等人四处搜寻小宝不见,宗辅让他们去军营外两处大坑去找,道:“这些日子男女俘虏们成串的死,根本来不及埋,城南和城东各有一处大坑,人死了都往那扔,要不然军营里臭气熏天,谁受得了。”
宗弼听了,不想再找,道:“人各有命,还是当他跑了吧。”
一会儿,宗弼在寿圣院四围略转一圈,见皇族未成年的女孩们多住在这里,倒也清净,心道:二哥那么好色,宗磐哥哥也不省事,与其让她回刘家寺,还不将她安置在这里,好歹三哥在此,也可照应一下。
吃过中饭,宗弼告辞,正好看见金兵推着一堆死尸过去。宗弼让阿撒略看一眼,阿撒忍着恶心翻寻一会,将小宝的尸体拖到地上,见他脸色青黑的可怕,肚子胀得鼓鼓的,刚死不久。
原来小宝因貌美,被当成宫女关押,颇受骚扰。但他终究不是女人,少数金兵因憋的太久,办事不问男女,多数则恼恨无法行事,轻则打骂,重则凌虐。几天前,有人往小宝谷道塞了一截木棍,小宝无法取出,最终胀死。
宗辅看宗弼等人站着说话,也过来看,道:“肚子里吃的什么?”
宗弼和阿撒都不吭声,韩奴耿直道:“肚子里都是屎,几天没拉的屎。”
阿撒一转身,把中午吃的都吐了。
宗弼道:“赶快推走,要不我也吐了。”
自此,宗弼只说李师师和小宝都跑了,也不教阿合再入军营。
宗磐正月里就听闻几位王子入宫,赞公主们个个“惊为天人”,又说王子公主要和亲,他想着宗翰和宗望都不是有好处留给别人的人,就快马加鞭星驰而来,名曰犒军,其实是想赶在好东西分完前多抢一些。
待到了军营,宗翰和宗望果看不上太宗赏赐的东西,也不怎么招呼宗磐。
宗磐得知公主王妃都押在刘家寺,猜想宗望早消受过,也往公主王妃们的营帐闯。
公主王妃中因有20人昨夜已被挑走,此时只剩嘉德帝姬和几名未出嫁的少女。
宗磐本想挑最美的柔福帝姬,宗隽阻他道:“未出嫁的公主,要待皇上发落。”
宗磐怒道:“你们把最年轻漂亮的都挑走了,让我做孝贤?”
说着也不顾阻拦,硬领了嘉德帝姬、仁福帝姬、和贤福帝姬。仁福帝姬和贤福帝姬都只有十六岁,天生丽质的她们,在花样的年纪,还未体验过少女怀春,就成了中年男人的战利品。
宗望听闻宗磐抢了3名公主,虽然生气,也不好说什么。
恰好当年给大家起汉名的完颜昌之弟完颜勖也来了,宗翰、宗望问他“何所欲”,他说“惟好书耳”。宗望想他辈分虽大,其实只有29岁,就挑了永福帝姬送去。完颜勖也没退回来。
宗弼得知宗翰禁令也保护不了公主们,有些同情。但是,谁让她们出身那般高贵,又生的那般美貌,哪个男人不惦记?
宗弼回家吃晚饭,见阿合跟仪福帝姬坐着叙话,大气不敢出。
阿合命人放饭,毕恭毕敬的请仪福帝姬上座。
仪福帝姬略表谢意,并不推辞。
宗弼不悦。
饭后,宗弼送仪福帝姬回偏厅,道:“你为什么会和我萨萨在一起?”
仪福帝姬道:“我跟着猫出来,就见到了她。我说你在宴席上救了我,又把我从军营领出来。”
宗弼道:“她是你爹册封的金德帝姬,论年龄比你还大,况这是我家,她让你一下,你就坐主位?”
仪福帝姬道:“她虽获封,并不进家谱玉碟。且待客之道,本就该让我。”
宗弼看着她,觉她眼神之中,全无阿合那种自卑自怜患得患失的神情,虽遭大难,却自尊自然可亲可爱。
仪福帝姬亦笑望着宗弼,道:“你会一直照顾我,不会欺负我吧?”
宗弼道:“我怎么敢。”
仪福帝姬甚喜,伸手要摸宗弼的头。宗弼手长,轻轻按住她的脑袋,笑道:“别闹。”
仪福帝姬道:“你那么高,我还会再长个儿吗?”
宗弼点头,道:“纵不长个儿,也很可爱啊。”就是五官还没长开,胸还太平,不便下手。
宗弼回来,果见阿合又在伤神。他想:她从小不是个能当家的人,莺哥已经够难搞了,再多个自来熟的公主,她怎受得了?还是把仪福帝姬送走,省的她受气。
阿合道:“你们真要把所有公主娶回去?”
宗弼道:“赵氏已废,她们只是俘虏,需要带回老家发落。”
阿合道:“仪福帝姬呢?”
宗弼道:“她回二哥那不安全,待平复些,我送她去寿圣院,让三哥看顾。”
阿合道:“你不娶她?”
宗弼道:“我已娶了你,不会再娶别人。”
阿合甚喜。
宗弼道:“但我们既成了婚,总该有夫妻的样子,天天睡一张床,什么都不干,也说不过去,对吧?”
阿合道:“你别逼我了,我们已经成婚,那是早晚的事。你总逼我,反而让人接受不了。”
二月二十三,左右二帅召集诸将议事,先说内外城四壁守御和勤王军形势,又说汴梁军民生计人心,又说金银财帛根括数量,又说男女俘虏存亡分配。
说到后来,大家又开始吵吵妇女分配的事,金银可称可量,女人却各不相同。有人想长长久久讨个女人,有人却恨不能把见到的全睡个遍,因此不断有人求告自己的相好被骚扰,以致大小冲突不断,连左右二帅也整日攀比。后来多了皇帝嫡长子宗磐,大家更跟吃了火药一样,闹的颇为难看。
宗翰被众人吵得头大,骂道:“一帮大老爷们,又都是亲戚,为女人吵成这样,丢不丢人!”
宗磐道:“说的轻巧,有本事把你得的都让出来。”
宗翰道:“我浴血奋战打下的,凭什么让你!我早说了不教再祸害那些未出嫁的公主,你居然抢了2个,他还做人情送人!”
宗望道:“勖叔叔领皇命前来,我难道挑个娼妓给他!”
于是宗翰、宗望、宗磐亲自下场互撕,眼看大帐都要被吵翻。
吵到中午,宗翰、宗望、宗磐都饿了,让大家先吃饭,吃完饭接着吵。
到晚上,三人议定:除嫁了宗望的茂德帝姬,嫁了宗弼的金德帝姬,嫁了设也马的洵德帝姬,侍奉宗磐的嘉德帝姬,另选尚未出嫁的惠福帝姬给宗翰的儿子斜保,其他帝姬必须全部送还刘家寺。
次日,诸帝姬公主回到刘家寺,只有仪福帝姬被宗弼送到了寿圣院。
此时一直关押在刘家寺的仁福帝姬因恐惧绝望已经不食多日,诸姊妹回来时,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愣愣看着,眼珠都不待动。第二天,十六岁的仁福帝姬薨逝。
二月二十八,在宗磐处被轮奸多日的贤福帝姬亦薨逝。
同样被轮奸的保福帝姬精神失常,大小便失禁,不眠不食。三月初七,保福帝姬薨逝。
同是三月初七,抗拒、逃跑、自杀均未遂的张邦昌被正式册封为大楚皇帝。他平日“不御正殿,不受常朝,不山呼,不称圣旨,不称朕御。禁中诸门用锁,题曰邦昌谨封。凡晓示文字,不称诏命。……常朝则偏坐。百官入朝,以平交礼相见,称名称诸公。”
只有金人在场的时候,张邦昌才居正座,以免金人怀疑。
三月初八、初九、初十、十一日,张邦昌于宫中连日宴请金使,金人都抢着赴宴,前后轮换了好几拨,禁中财帛男女,凡看得上搬得动的又被搜刮一层。
张邦昌虽不似李纲刚烈有节,毕竟是政治经验丰富的宰执,性机敏,善言辞,一直以来颇得宗翰赏识。他大宴了几日金人,趁机求宗翰、宗望的亲信帮忙,说服两位元帅,议定[1]:
一、不毁赵氏宗庙、陵寝;
二、停止根括金银,减免犒军金银绢帛数;
三、减岁币一百万,银绢二十万,每年缴纳银绢总数定为三十万;
四、存留汴梁城池楼橹;
五、释放主要的执政官吏;
六、待江宁府修缮完毕再行迁都金陵;
七、二帅早日撤军。
至此,经历了攻城、破外城、议和抚民、大肆搜罗各类财物、索人口、根括金银、虏宗室、立异姓等诸多事端,中原王朝史上最惨痛的一页,终于走到了金军北撤的最后一关。
[1]根据《三朝北盟会编》,“三月十五日……酒三行,面议七事,如不毁赵氏宗庙、陵寝,减金帛数,存留楼橹,俟江宁府修缮毕日迁都之类,皆允。”但并列全所议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