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望见茂德帝姬愁苦,安慰她道:“两国和议又和亲,总该见面的。只是拜见一下岳父和你娘家人,不会为难他们。”
茂德帝姬明知应该向宗望求情,却完全不懂得逢迎,只是徒劳想要止住眼泪。
宗弼听闻宗望抱得美人归,向阿合道:“要不我们也服些补药试试?听说茂德帝姬原本看都不看二哥一眼,一味大哭不肯顺从,谁知服了那药,彻夜浪语呻吟不休,床单都湿了一片,引得二哥这几天,吃药比吃饭都多。”
阿合难过道:“她一个公主,居然被你们这样嚼舌。”
宗弼道:“那又怎么,好歹她只要服侍二哥,又不用被众人欺负——要不我们真的试试,说不定你爱死了呢。”
阿合当众就打了宗弼一下。
众人都习以为常,钦宗和茂德帝姬却颇吃惊。
钦宗心道:往日见她温柔谨慎,倒有勇气对抗。可她终究嫁给了强掳她的金人。
茂德帝姬心道:我若拼死抵抗,一头碰死该多好,如今这样,纵然打死了他,又怎么面对驸马和爹爹?就算自尽,终是失节之人了。
次日,左右二帅召众将商议处置赵氏。
宗望道:“赵少帝已经滞留多日,再拖下去,只怕汴梁人心不稳。”
宗翰道:“汴梁人心不稳也不单为他,为凑那一百万锭金搜罗了这么多日,怎么安稳?”
谷神道:“当初议定全活汴梁老小,保守城池,后来却为了金帛妇女搞得家家危殆,民情汹惧。”
宗辅道:“照搬汴梁是皇上的旨意,大家也不过是尽力执行。少帝质留青城,可不是皇上的意思。”
娄室道:“皇上也没命我们强索人家已婚的公主。”
银术可道:“也没说只许你们兄弟娶公主。”
宗望等着弟弟们说话,宗弼瞪眼不吭声,宗强、宗敏也都沉默。
宗隽道:“纵然未必王子配公主,也不看看你们的岁数。”
彀英笑道:“本来就是听凭处置的俘虏,讲什么般配与否?若论年龄,是不也得论长相?”
活女拍一下彀英头,轻声道:“别胡说。”
宗宪道:“茂德帝姬跟宗弼哥哥和阿合姐姐同岁,宗望郎君强娶人家……”
宗强忍不住笑道:“好歹二哥比她高啊。”
宗望大不乐意,道:“你们不就看不惯我娶了才貌无双的公主吗?到底要如何?”
宗翰道:“一不做二不休,他们有二三十个公主,干脆全部娶来,省的大家眼红。”
宗弼道:“已经破了人家都城,搬了全城值钱物什,又掳了各色男女,再要强索人家全部公主,就不留一点余地吗?”
宗敏点头,道:“是啊,既然讲和,总得两边周全。”
宗宪道:“要我说,还是别再抢人家金帛人口了。当年海上定盟,难道是为了图人家的财帛?终究是钦羡中原文化,想要壮大自身。‘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把自己国都建好了,不强于硬抢别人的东西?”
宗翰道:“现在鱼不在河里,在篓里,我们轻易就能满载而归,何需结网?纵要结网,多这一大篓鱼,也可多吃些岁月。”
宗宪道:“竭泽而渔,明岁如何?”
宗辅道:“不需明岁,我们今年就该满载回家。”
宗翰点头,道:“河泽已经快干了,留个烂泥底也无益,干脆填平,开田种地。”
宗望道:“怎么填平?怎么开垦?”
宗翰道:“废弃赵氏,另立新君,总要教中原长久的归顺我们,而不是轻佻摇摆,左右生事——这亦是皇上的旨意。”
谷神当即表示赞成。
娄室、银术可、活女、彀英等人都没什么政治意图,一脸无所谓。
东路军这边,宗辅向来不好战,又没什么野心企图,也没有发言。
宗弼心道:迁都损害皇上和大哥等人的利益;再打下去两路金军都不情愿;和议和亲的最大受益人是有志夺嫡的二哥,而且抢掠了这么多日,确实保不齐赵氏后续又反复。如今形势,废除赵氏似乎是对宗翰哥哥和大哥都有利的选择。
宗强、宗敏见宗弼不说话,也都不吭声。
宗隽也说不出什么有分量的话。
宗望看一眼五十上下的宗翰、谷神、娄室、银术可等人,再看一眼二十上下一众弟弟和彀英,觉得这帮杠精大事上还不如宗宪有见识。
宗弼见结论已定,道:“果要废立,不要忘了拥兵在外不见人影的‘哭丧王’。”
二月初六,左右元帅命张邦昌和宇文虚中领宗弼和彀英入宫传令,言:“元帅府近以宋主降表申奏,今奉回降圣旨札子:先皇帝有大造于宋,而宋人悖德,故去年有问罪之举。乃因嗣子,遣使军前,哀呜祈请,遂许自新。既而不改前迹,背盟愈甚,是致再讨,犹敢抗师,洎官兵力击,京师摧破,方申待罪之请,况追寻载书,有违斯约,子孙不绍、社稷倾覆,父子败盟,其实如一。今既伏罪,宜从誓约。宋之旧封,颇亦广袤,既为我有,理宜混一。但念出师止在吊伐,本非贪土,宜别择贤人,立为屏藩,以王兹土。其汴京人民,许随主迁居。右所降圣旨在前,今请前宋宰执、文武百官,在京臣僚,一面共请上皇并以下后妃、儿女,及诸亲王、公主之属出京,仍勾集在京僧道、耆旧、军人、百姓遵依圣旨,共议荐举堪为人主者一人,不限名位高卑,所贵道隆德茂。勋业耆旧素为众所推服,长于治民者,虽无众善,有一于此,亦合荐举,当依圣旨备礼册命。赵氏宗人不预此议。旧宋之百姓并宜从新其国,候得姓氏,随册建号,所都之地,临期共议。”
徽宗及众臣属听闻,号绝欲死,不肯奉命。
宗弼给徽宗磕了个头,道:“多谢你成全我和二哥。你可收拾行装,明日入金营,以后虽不是太上皇,仍是我们岳父,可保平安无忧。”
徽宗大哭不应。
彀英道:“如今汴梁内城外城皆由我们把守,元帅已命精兵布阵南熏门外,你若不从命,明天就是死期。”
徽宗道:“你们若获我家老小,将如何处置?”
宗弼道:“保你们性命无忧。”
彀英笑道:“总好过明日就死。”
徽宗又大哭不应。
二月初七,宗弼、彀英各率一队金兵入城,催促徽宗等人出宫。
巳时开始,金人大开南熏门,太上皇帝、太上皇后、诸亲王、王妃、公主、都尉及随从男女三千余人,各携被褥于车后,依次出城,驰入宗翰下寨的青城。午后,徽宗兄弟燕王、越王及亲眷随从亦入金营。百十辆车前后相接,直至戌时才安顿完毕。
汴梁军民惶惑不安,夜不能寐,各持菜刀械具自保。
金军及开封府彻夜弹压,通宵不绝。
二月初八,近上宗室及眷属、六部官吏、后宫各级女史内侍入金营。
金军依宗族玉碟,按图索骥,极尽搜捕赵氏宗族全部成员。
宋朝官员竭力藏匿钦宗太子赵谌,以5000两黄金自民间求得形貌相近的孩子假扮太子,又命勇士护送赵谌出城,不幸被守壁金军发现。
二月十一,钦宗皇后、太子被迫进入金营。
至此,赵氏宗族男女除了在外勤王的康王赵构,几乎被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