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家人亦如从前般忙碌。
妈妈和奶奶在客厅的沙发上陪着我,爷爷听着他喜欢的收音机喝着二叔给他带回来的珍爱的茶,爸爸在对着客厅的窗户吹风,思考着什么。
自己坐久了又怕我不舒服,还要费事地将我抱起来,做着滑稽的表情让我开心,拿出各式各样的东西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只为让我笑一笑。我实在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但,如果他们喜欢并且热衷于此,我会配合下去。
妈妈拿起了我喜欢的机器小狗企图吸引我的注意力,我也的确定了神。想要伸手抓住它,却扑了个空。我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妈妈,十分想要得到小狗却扑空的滋味让我有些难过。却见妈妈突然大笑,从背后拿出来重新夺得我欢喜。
我伸手接过,低头玩弄着,因为我觉得这个东西很可爱,很让人愉悦又好奇。我想搞清楚它为什么会发出狗的叫声,为什么会活动四肢,难道它存在生命吗?
这时,奶奶走了过来,将我抱到了阳台上,指着远处渐渐暗沉的天空以及繁华闹市让我长长见识。我嗅着外面熟悉的土腥味,不禁回忆起了今天下午的那场雨,和担心我着凉而去关窗户的他。
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闪烁,下午得热闹转瞬即逝,映衬了此时的冷清孤寂,那种感觉也许就是悲伤。
我陷入了沉思......
我依旧无法忘记他,无法忘记那个委屈,恐惧的表情更无法忘记他的无力与悲伤。
令我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被发现的悲伤竟然是来自于一个小孩子。这足够让人费解——就好比夜空中突然出现的太阳一样反常。
我愣住了,原来这里和我想象中的也许有那么一丝偏差吧,至少我从没料想过悲伤会浮现于一个小孩子,一个孩童。
我还不知道他住在哪。可就算知道,此刻我也无法改变一切。我被肉体的成长制禁锢着,只能任由时间流逝来慢慢发出声响或控制自己的身体。
......
夜色铺满了整个城市,繁华的霓虹灯盖过了黑暗,点亮了孤独。奶奶在我的身边与我一同凝视远方,我想,她也在心里想着她的烦恼和快乐。
看久了,便觉得无趣,更想到客厅的垫子上活动一番,练习练习我刚刚学会的走步。于是我朝客厅扭转了身体,一边发出“啊”的声音,一边拥向那里。奶奶似乎很快懂了我的意思,一边笑,一边将我带了回去。
我被轻轻放在了电视机前的粉色垫子上,全家人突然聚集在这,定睛看着我的“成长”。我扶着学步车,蹒跚行走。也许在别人看起来我的动作是如此笨拙又不紧不慢,我的内心却焦急万分,因为我只想快点满足成长制的规则而达到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不需太多,只要可以去想去的地方,与该交流的人交谈即可。我好像被禁锢在孩童的身体里。
我咬咬牙,一点点松开了学步车,晃晃悠悠地站立,使出最大的力气去保持平衡然后向前迈步——我成功了,尽管还是摇摇晃晃,我却完成了第一次独立行走。这,就是脱离肉体禁锢的第一步!
家人们突然激动的笑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激动的看着我,仿佛是在赞同我的成长。我很开心,我感受到了他们的开心并且能够与他们于同一个频率上共同快乐。我咧开嘴,对他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哎呀,这都几点了,愿愿也该睡觉了!”奶奶看了一眼钟后,对身边的妈妈说道。
妈妈也随即抬头看了看,又同意地点点头,俯下身子抱起了垫子上的我走向了房间。我很听话地耷拉着双手,任由妈妈将我带到屋子。但是她如从前一样并没有放下我,而是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地悠着,低声哼几声摇篮曲,耐心等我睡去。
困意渐渐袭来,眼皮忍不住上下打架,我也不再坚持,随着睡意进入了梦乡,感受妈妈怀中的温暖与美好......
突然,温暖的感觉消失,柔软地怀抱被替换成了硬的床垫,我的梦乡被驱走,刚想哭泣却听见了几声低语:
“她爸,明天又得带她去扎针了,又到日子了。还有,上次买的那几盒药都吃光了,效果也不是那么好,还是再买点更贵的吧。”
“闺女这体质可怎么办呢......唉,这个孩子能活下来都是命大。”
是啊,我能活下来都是命大。从小就听到是体弱多病,常常四处寻医求药,我却不知道原因。不过一想到明天就要面对冰冷的针头,我便不寒而栗。那东西带给我太多疼痛,也夺走我许多泪水,尽管那是为了我好,我还是讨厌扎针。
在恐惧的情况下,我更眷恋妈妈温暖的怀抱,我眷恋那种安全的感觉。于是无法表达的我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声音很大,以至于我自己都为之震撼。我听到了全家人慌乱的脚步声还有急促打开门的妈妈。她二话不说将我抱了起来,温柔地哄着我,像之前那样晃着晃着让我入睡。
这次我再也无法抵抗困意,渐渐迷失于梦境之中,隔绝了现实世界,也忘记了那个奇怪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