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安康,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你想吃什么,看看菜单。”
安康接过菜单一看是西餐,上面的英文认识,只是不知道具体做出来是什么东西,又将菜单递给了红姐:“红姐,我也不知道吃什么,你帮我点吧。”
红姐看出来安康是第一次吃西餐,笑着说:“行,那姐就帮你点了。”
这是安康这多日子里吃的最开心的早饭。
“安康,我把你的房东得罪了,她会不会为难你?”
“没事,我可以对付。”安康调皮的眨了眨眼。
“怎么对付?”
“尽量不与她碰面,真得不行,也像你一样和她好好干一架,你说的对,我们生来就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已。”
“记住,真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说完拿过安康的手机将自已的号码输了进去“这是我的电话,有事就打电话。”
“谢谢。”这是她在这个冷漠的城市感受的第一份温暖。
后来的日子红姐还是每天到饭店吃她的云吞面和炒三鲜,安康也会在不忙的的时候陪她聊聊天。老板娘提醒安康红姐不是正经人,安康仍然很喜欢她。
等到红姐找到安康的时候,她正坐在路边的台阶,头埋在两腿之间头疼的在想:老板的店为什么要拆迁!老板回乡下去了,房租月底就到期了,自已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怎么办啊?
“安康!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安康听到有人叫她,有点蒙没反映过来是谁。
“安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红姐?你怎么在这里?”红姐挡住了太阳,让安康一时无法看清红姐的表情。
红姐又气又急的说:“我知道饭店关门了,到你的住处也没找到你,想着你肯定在街上找工作,怎么样?”
安康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了。
“走,姐带你去吃饭。”说完扶起了坐在地上的安康。
“安康,吃慢点,别噎着自已。”
“红姐,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真好吃。”
红姐看安康吃的差不多了说:“我不是给你讲了,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你为什么不来找?”
安康低着头说:“我习惯了,你又那么忙,不好意思麻烦你。”
红姐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自已,心头一酸。
“行了,别说了,你要是信姐,就先搬到姐的家里去,工作我们找。”
安康对红姐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当天下午安康就搬进了红姐的家。红姐安排了房间就有事走了,临走前交待安康冰箱里有吃的,让她晚上自已做饭吃,不用等她回来。
安康仔细打量着自已的新家,一套复式公寓,一楼有客厅、厨房、健身房、卫生间和客房,面积大约有130多平米,客厅很大,装璜的金碧辉煌,楼上有两间卧室,每个卧室都自带衣帽间和独立的卫生间。两个卧室之间有个书房,书房有一面墙的书,安康欣喜的发现书柜里有许多的世界名著和各种各样的小说,安康的手轻轻的抚过,她有多久没有看书了?书房里有一个露台,露台上放了桌椅,太阳正好照在上面,安康静静的躺在椅子,暖暖的阳光就像妈妈的怀抱。安康是被红姐的电话吵醒的,红姐问她有没有做饭吃,安康忙说正在做,红姐又嘱咐安康自已给自已做点好吃的,其它的话安康听不清,只听见一个男子在电话的另一端撕心裂肺唱着死了都要爱。
安康收拾好自已的东西,到厨房打开冰箱,再次被震呆了。冰箱里的食材,让你足以认为冰箱的主人是一位厨师或者美食家,真相是它的主人从来不在家做饭。她拿出西红柿看到超市标签是昨天的日期,翻看了所有食材的标签都是昨天,她知道这些都是红姐为她准备的,她吸了吸鼻子,开始给自已做饭。
安康准备给自已下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又担心红姐回来会饿,就多做了两个菜,肉沫茄子和双菇鲜蔬培根卷。吃完了自已的面条后,收拾干净厨房,又将两盘菜用碗扣起来后上个楼。她在二楼的书房里找了本已经看过好几篇的书--《肖申克的救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可能是下午睡多了,洗过澡的安康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又拿起书看为起来,这时她听到了楼下开门的声音。
“红姐,你回来了?”听到声音的安康下了楼。
“还没睡?是不是换了地方睡不着?”红姐从玄关拿出了拖鞋。
“不是。下午睡了一觉,现在还不困。红姐你饿不饿?我给你准备了霄夜。”
红姐的身体愣了一下,扭过头看着安康重复了一句:“你给我准备了霄夜?”
安康以为红姐不想吃,忙说:“没事,你不想吃我就放到冰箱里。”
“不用,我正好有点饿了,谢谢你安康。”
“红姐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热菜。”
安康等到红姐裹着浴袍出来了,一边忙着把饭菜端上来一边说:“红姐,我不会做云吞面,就给你做了西红柿面,你快来吃。”
安康发现红姐吃的很慢:“红组,是不是做的不好吃,其实我也不太会做,不好吃你就别吃了。”
“做的很好吃,很好吃。”红姐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后说:“你知道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问我饿不饿?也没有一个人为我做过饭?”红姐的眼睛很忧伤。
“红姐,以后我给你做饭吃。”
“安康,你为什么要出来打工?你的父母亲呢?”
安康低声说:“我的父母死的早,家里又没有什么亲戚,为了活命才到这里的。我听我们那里的人说,青州到处是黄金,我现在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
“你读过书吗?”
“读了几年的书,家里没钱就不读了。红姐我觉得你很厉害,这么年轻就住这么大的房子。”
红姐嘴角动了一下,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一个杯子放在自已面前,一个杯子放在了安康的面前,“来陪姐喝一杯。”
“姐,我不会喝。”
“没事,你慢慢喝。”给各自的杯子里倒了酒。
“安康,来干杯。”安康感觉红姐在回来之前应当是喝过了,本不想喝但是看到红姐一直举着手等着干杯,只能拿起杯子象征性的碰了一下嘴,红姐已经一杯到底了。
“红姐,你少喝点。”
“没事,明天不上班。”
“姐,你是不是今天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安康的一句不开心让红姐的前尘往事,不愿想起的、不想忘记得全部都涌了出来,心里感到无比的酸苦:“安康,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云吞面吗?”
“你们家乡的饭?你想家了?”
红姐摇了摇了头说:“安康你有兄妹几个?”
“就我一个,我倒想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可惜没有。”安康想起了自已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弟弟。
“是啊,哥哥弟弟。”红姐大声的笑了起来,那笑在安康看来比哭还难看,“我们家有姐弟四个,云吞面是三妹妹最爱吃的面。”
温暖的房子里安康听到了一个冰冷的故事。
红姐来自一个贫困山区,家里有最值钱的是一头老黄牛。红姐是家中的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妹妹。红姐平时就带着两个妹妹帮家里的大人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日子过得清贫姐妹之间却是很快乐。所有不幸的事情是在红姐的母亲怀上弟弟开始的。知道母亲怀孕后父亲就四处托人打听是男是女,钱是花了不少,最后镇上的医生告诉父亲这次是个男孩。知道是男孩后父亲的嘴就没有合拢过。没几天父亲的笑容又一次消失在脸上,家里本来就困难,为了打听母亲怀的是男是女又花了不少钱,现在吃饭都是问题更别提给母亲补身体了。看着母亲渐渐廋下来的身子,父亲更心疼他的是那未出世的儿子。红姐看着父亲阴沉得脸,只能带着妹妹们拼命的干活。最痛苦的是吃饭,家里的菜是越来越少,最后每餐只有一小盘咸菜,饭也越来越稀,最后每餐一人一碗稀饭。妹妹们每天都在喊饿,红姐带着她们去挖野菜、抓青蛙,最饿的时候甚至吃过老鼠。温饱成了他们必须面对的问题,上学成了她们最大的奢望。妹妹每天站在门口看着放学了小伙们,红姐总会默默的把她们拉进房间里。
有一天,父亲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带进了家,男人进门后父亲就让她们姐妹三个站成一排在房子的中间。男人的眼睛从她们面前扫来扫去,父亲讨好的看着男人,生怕男子露出不满意的表情。男人看了半天后指了最小的妹妹点了点头,父亲高兴的搓了搓手松了口气。父亲开心的就像是过年一样,和男人带着她们姐妹和母亲一起到了镇上的一个小饭店。具体吃什么红姐已经记不清了,她唯一记得是小妹吃了二碗云吞面后就同意和那个男子一起走了。男人从父亲的手中领走了小妹,父亲从男人的手中拿到了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红姐不停的喊着小妹的名字,小妹回了回头,跑到她的面前对她说姐姐我可以去上学了,我会每天给你送好吃的云吞面。红姐一直没有等到那碗云吞面。
红姐喝了一口酒:“安康,一碗云吞面,我的妹妹就不见了。就一碗云吞面----”
“所以红姐你才会每天都吃云吞面。”
“我只是想知道云吞面到底有多么好吃,有多好吃---”说完红姐已是泣不成声。
安康默默的搂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安康,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难道我长的像你的小妹妹?”安康歪着头故作恍然大悟。红姐被安康逗笑了,轻轻的点了点她的头。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是安康过的最平静的,白天去各个人才市场找工作,晚上从红姐的书房里抽本书,边看着书边等着红姐回来吃夜霄。
“安康,我回来了,干嘛呢。”
“看书,红姐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饿不饿?”
“别看书了,我带去逛逛青州的夜市。”
两人穿上衣服挽着胳膊走了出去,红姐的公寓就在市中心,两人也没有开车,走着说着就到了青州最繁华的街道。街上人来人往,两边的商铺灯光通明,安康正在看来看去的时候,被红姐拉进了一间装璜得很简约但很复古的咖啡店。
两人找了座位坐了下来,安康看了看价格:“姐,这里的东西太贵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没事,服务生,给我点一杯这个,再点一个这个和这个。”
红姐给安康点了一个很漂亮的小蛋糕,精致的让安康都舍不得吃。
“安康,你看,那就是我上班的地方。”红姐指着对面说。
安康顺着红姐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座四屋的楼房,在夜色中更显得的灯光通明富丽堂皇,本市最大的会所“帝皇会所”,达官新贵们玩乐的地方。
“是不是对姐很失望,没有一个正经女孩会到这种地方来上班的。”红姐自嘲的笑了笑。
“姐,一个人做什么工作都不重要,只要你遵从本心,就无惧他人言。”
红姐怔了怔,了然一笑。
“姐,你为什么会来到青州,为什么会到帝皇?”
红姐看着眼前的红酒没有说话。
“姐,我只是随便问问。”
“安康,不是我不想说,我真不知从何说起。”
红姐后来才知道,买小妹的那对中年夫妇,有一个需要移植心脏的女儿。父亲用卖女儿的钱换来了小弟的出生,弟弟生下来身体就比村里同时出生的孩子都壮,父亲常常引以为豪,腰也挺得直了。小妹换来的钱再多也经不起小弟的浪费,一个被父母亲惯坏的孩子,对于姐姐不是打就是踢,父亲反而说他的儿子有男子汉的气势。每天不是要吃肉就是要吃鸡,不是要买这个就是要买那个,红姐和父亲母亲吵过闹过,被父亲追着打已成家常便饭。无论红姐怎么的吵,父母亲怎么的对她们姐妹省,钱还是不够用。父亲准备让红姐到邻村的一户人家去做工,实际上是准备大一点了给他家的傻儿子当媳妇,没想到的是那家人看上了红姐的妹妹。红姐知道了事情的真就带着妹妹半夜逃跑,跑到离家十公里的时候被父亲抓了回去打了个半死。第二天妹妹就被送到那户人家做工去了,红姐伤好后到邻村找过那户人家,却再也没有见到自已的妹妹。
从那以后红姐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她知道等到这笔钱用完的时候就轮到她了。她想尽一切办法逃离开那里,被父亲抓回来打的一次比一次的惨,父亲为了防止有人帮她逃跑,和村里的人都断了关系,有人和红姐说话,父亲就会对着人漫骂,就在红姐快要绝望的时候,她遇到村里一个从外地打工回来的年青人强哥,她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曾经和她们姐妹有着一段快乐的时光。强哥同情和怜悯红姐,就在一个清晨偷偷的带着她离开了小山村,望着远去的山村红姐明白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回来了。
一路的逃亡红姐偷偷喜欢上了强哥,她甚至想像着和强哥一起生活,他去上班,她为他洗衣做饭。或许强哥知道了她的想法,没有和她在一起的勇气,等他们到了青州后强哥把红姐丢在了车站就消失不见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红姐找遍了整了车站都没有找到他,红姐固执的认为是他们走散了,她在车站整整坐了二天二夜,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红姐从不怨恨强哥丢弃了她,她相信强哥是怕连累自已的家人才无奈和她分开的。对于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女孩,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可想而知是多么的艰难和狼狈,她扛过水泥、做过保姆、收银员,最后被一个认识的大姐骗到了帝皇。
“红姐,为什么不报警?”
“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已受骗了,心里还高兴终于有顿饱饭吃了。是不是有点被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节奏。”红姐苦笑着说。
安康眼里满是心疼。
“最开始我是在会所当服务生,给客人开开酒、买买东西的,后来是自已傻呗,觉得人家长的还没有我漂亮却能赚那么多钱,为什么我不行?怪只怪我没文化,不懂得羞耻。”
“姐,别这样说自已。”安康心疼的说。
“姐真没事,我已经想通了,我要多赚点钱,等存够了钱,我就离开这个城市,我要去找强哥,我知道他一定是不她意思来找我。等我要和他结婚,我们只要一个孩子,我要让我的孩子让大学,去国外上大学,别像我一样。”
“姐,你一定可以找一个很好的人,你一定会幸福的…姐,我想去帝皇上班。”
“你疯了,去那干什么?”红姐望着安康如同深井一样的眼睛,不知道她的脑子天天在想什么。
“姐,你不是说在那里当服务生的工资要比在别的店里当服务生多的多吗?”
“那地方是赚钱多,但是那种地方不是你这种女孩子呆的地方,我不能害了你。”
“姐,我需要钱,求你了。”
红姐以前只是觉得安康身上有着与同龄孩子不一样的早熟,现在却发现自已似乎从未看懂过她。
“你要多少钱,姐给你,行吗?”
“姐,我不能靠你一辈子。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的,无论你去做什么,只要不忘自已的本心就行,姐,相信我。”
红姐看着目光如此坚定的安康,无奈的说:“你会后悔的。”
“姐,人生即然已经无路可退,那不如拼死一博。”
红姐看着年轻的安康,是啊,人活在这个世上又有多少路是自已可以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