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落山,但它的光芒仍折射映在天空上,对着即将消逝的晚霞,灰仔伸手接香包。在碰到香包的一瞬间,老人低下了头,他的脸一下子藏在了阴影里。老人的声音低沉了起来:“灰原哀,你想改变吗?”说话的语气就像西式婚礼上的牧师在探问新郎的灵魂,可这场婚礼没有礼堂,没有观众,更没有新娘。
灰仔一愣,老头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刚才欣宜来时大爷就在了吗?不会吧,当时明明都是情侣,哪来的老头?不过这么瘦弱的老头本来就不起眼,忽视也是自然的,灰仔找到了开脱的理由。
老人看灰仔发着呆,继续询问:“你愿意试着换一换吗?毕竟现在的你看起来真得像一条败犬。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等灰仔回过神来,才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庄严肃穆起来,一股莫名的压力积聚在灰仔心头。灰仔却才从发呆中缓过来,以为大爷还在推销他的香包:“愿意,愿意,能帮助你也尽了我的一份责任。以后我也可以向朋友推荐......等一下,刚刚的你是不是说了败犬?你在指我吗?”
“王侯将相之梦,古已为男儿所求哉!孰愿困于车屋之囚、资薪之缰焉?”大爷霎时成了一位古代圣贤,溯游历史之河而来,道貌岸然。
灰仔顿时大跌眼镜,嘴巴张地老大,大概此刻有人在他嘴里放一个鸡蛋他都不会察觉。“去兮,去兮,多说无益。”老圣贤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灰仔大叫道:“大爷,我后面是马路啊!”灰仔刚说完,便觉得后面引擎轰鸣,心跳瞬间加速。
下一刻灰仔如梦初醒,夕阳竟然未落,依旧傍山,公园内情侣成双,共赏晚霞。而公园门口也没有什么老头,更没有什么卖香包的摊位,一切都像是随梦一样消失了,只是灰仔手中真的握着一个香包,上面的帝王依旧不怒而威。可灰仔莫名的觉得那个帝王很可怜,可怜到灰仔想为他痛哭一场。
灰仔拍了拍屁股习惯性地想拍去裤子上的灰尘,悻悻地走上了回家的路,其实他的内心还是觉得自己真的坐在地上然后和一位奇葩的老人有过交流。
数小时后,月明星稀,夜色里不时有情侣们成双地离去,他们牵着手走在回去的路上。欣宜和男友走在出公园的路上,欣宜柔柔地说:“今晚月色好美啊!嗯......”一旁的男友收回了手,狡猾地笑道:“没事的,夜深了,没人看清的。”朦朦胧胧的灯光中,欣宜红着脸:“嗯......我以为我们只是谈个恋爱。”
王焕之玩趣地说:“这不就是情侣该做的事情吗?”
听到情侣这个词,少女还是害羞地侧过脸:“这些事情还太早了吧,我想我们应该只是在一起散散步、聊聊天之类的,互帮互助之类的。”
“我们确实在做以上的事情啊,只不过再加上一点点更美好的......嗯......情侣之间的举动而已。”王焕之朝欣宜摆了摆手。
欣宜突然认真地看着王焕之:“我还是希望我们......”随后欣宜发现王焕之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两人转过公园的大门,王焕之停住了。不知怎么的,此刻他就这么突兀地注意到公园大门旁的摊位,半坐半躺着打瞌睡的老头面前零星地摆着两三个香包,香包在夜色里格外鲜艳。
“怎么了?”欣宜询问着异样的男友。不知是为了回避刚才的话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王焕之鬼使神差地指着摊位:“我们过去看看。”欣宜好奇地看过去:“嗯?那是卖装饰品的?”
走近一看,欣宜立刻被那个粉黛红妆的香包吸引:“好漂亮啊,小焕,我想买!”香包上的宫女飘逸着长发,一身红衣,翩翩风度,宛若起舞,似人间天仙。
审视着摊位和老头的王焕之觉得眼前之景格外不真实,奈何女友的请求,他只有点点头:“买买买!”
大爷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眯了眯惺忪的睡眼,却依旧半躺着,没有半点招呼客人的意思。欣宜捎带尴尬的问:“老爷爷,请问这个香包怎么卖?”大爷瞥了他们一眼,懒洋洋地说:“你手里的‘倾国红颜’100元儿,剩下的儿都50元。”王焕之皱眉头:“这么贵!”大爷头都没抬:“纯手工丝织,最低价,爱买不买!”
王焕之立刻说:“买,当然买!”因为这时欣宜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香包,喜欢从眼瞳中外溢。他就喜欢女孩这一点——爱得那么纯真,似乎不带一丝瑕疵。就像她给自己的爱一样。
王焕之以前也教过几个女朋友,但是王焕之感觉她们对自己并没有多少爱,也许只是觉得自己好看,有点钱就想交往一下。但欣宜不一样,她是个很认真地女孩,当初他追欣宜的时候,她显得很警惕,就像一只野猫一样,稍微靠近就跑开了。直到后来,王焕之弄清了她的喜好,和她谈历史、谈文学、谈王侯、谈妃子,才终于把她的心谈到了自己手里。虽然王焕之对这类东西不感兴趣——他只对少女的那份纯真垂涎——但甚至出乎他自己的意料,王焕之对这类学科格外地擅长,真的要感谢屈原、司马迁、王杨卢骆、韩柳曾王欧和三苏!
看着心动的少女,王焕之觉得身体很燥热,别说一百,就是一千他也会毫无犹豫!欣宜俏皮地笑着,又挑出一个香包:“给你的。”香包上面的男子着古装,衣冠楚楚,文人雅士。
老人看也没看欣宜给王焕之挑的,开口便说:“嗯,和先前的那个凑成一对。”
“一对么。”王焕之喃喃。他见老头没有接钱,便把150元丢在摊上,和女友消失在夜色里。
于是,在这个即将沉睡的都市里,老头突然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他没有收拾剩下的香包,甚至没有去拿王焕之给的钱。他空手信步走进公园,消失在森然的小径上。
纵使在夜色里,公园内的草地里在灯光下竟也绿得让人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