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躺在那里生死不明,叫月白顿时就心慌起来,她冲到床前去,便只见着清风闭着眼,无知无觉。
她伸手朝他鼻下探去,还没靠近,手就被抓紧,她顺着手望去,看见清风盯着她笑,顿时鼻子就发酸,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
清风一下子就不笑了,有些着急的想坐起身来,却没力气,只能朝月白无力的说:“别哭别哭,别哭啊。”
月白淌着泪,侧坐在了床边,把清风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她带着点哭腔问道:“怎么了这是。”
清风费了点劲儿,才把手伸过去,给月白擦眼泪。
他看着月白的样子,有心疼又无奈,说道:“你不都看出来了,我登不了仙啦,我都三百岁了,该、、、、、、”
后面的话清风没说出口,嘴就被月白的手捂住了,她头靠在他的颈边,眼泪烫的清风眼眶发热,心里揪疼。
清风想转过身子去抱抱她,好歹让她能安安心心的哭出声来,不用像现在这样,流着眼泪还委委屈屈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他已经老了,三百岁还未登仙,大限已到,外貌看着还是年青人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内里已经枯槁,活不下去了,再也陪不了他的月白了。
月白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哽咽着声音问他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所以不愿意让我给你卜卦?”
清风听着她的声音响在耳边,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他说:“对。”
他回答完,月白就又不说话了,肩上的温热却又铺陈开来。
清风开玩笑似的说道:“如今我都要走了,还同你说了实话,你就当我是遗言好了,别生气,成不成?”
月白听了这话,忽的抬起头望向清风,从她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小半的侧脸,她红着眼睛,声音哽咽的说出话来都不连贯,却还是紧抠着他的肩头,对清风哭诉道:“你骗我,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骗子!”
清风听着她含了哭腔的声音,想转头看着她的模样,如今却只能偏着头,再不能把她都看在眼里,只能看着她的下巴上连成串的眼泪滴落,清风只看着这些就心疼的不行。
清风自从和月白在一起后,就从来没叫月白哭过,他也从没见过月白哭起来的模样,她只会在撒娇的时候,假哭两下,好叫清风遂她的愿。
现在见到了,清风只恨不能让自己没见过她,再不能叫她伤心。
清风也哑了嗓子,朝月白宽慰道:“我是个骗子,月白,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回家去,叫家里人看出来,你怎么办?”
月白不知道这人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又忍不住捏紧他的肩,哭问道:“是不是我扰了你的修行,才叫你登不成仙了。”
清风就是怕她会这样想,等自己死了以后,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便立即出言打断道:“不是的,月白,我登不成仙是我自己道行不够,和你没有干系,你若是要这样想,我断然是要生气的。”
月白哭着说:“你还要同我生气,这样大的事,你居然从来没有告诉我,要是我迟几天来,是不是、、、、、、”说着就再说不出话来,只有抽泣的声音,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控诉他道:“我来,就只能见着你的尸体了。”
清风苦笑道:“你瞧我现在的样子还能活多久?月白,别和我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我们月白是来给我送生辰礼物的,叫我瞧瞧是什么,嗯?”
月白心里早想了许多要控诉他的话,但听到了他问的话,还是忍住了,从袖里掏出一个木盒塞进他的手里。
清风现在力气一点点消散,打开木盒这样的事情都已经做不来了,月白看了一会儿,从他手里又拿过来,替他打开来,里面放了一根小细绳,泛着点莹白色的微光。
清风笑着问道:“我们的定情信物是你送的一根红绳,如今这根是什么说法?”
月白低着声音说道:“没有说法,这是能给你祈福的,如今,用不上了。”
清风也噎住了,平复了一下,才又带着笑意继续说道:“那你给我带上,到了地府,喝了孟婆汤,我也还能念着你。”
月白说:“不会了,喝了孟婆汤,你怎么会还记得我。”说着,把清风扶着靠在了床边上,自己坐在了床榻下,和清风对面坐了。
月白伸手从清风的手上解开了那根红绳,拿在手上,又取了木盒里的绳子,循着手法,把它们缠在一块儿,那根莹白的绳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有些软,拽着却能看到有些韧劲,红绳被戴了两百多年,还是红的灼眼,莹白的绳子绕上去,
丝丝缕缕的,很是相配。
清风却都不在意,他眼里只能瞧见月白,她红肿着眼眶坐在自己前面,手里捏着红绳,编的认真仔细,清风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但不行,他要死了。
等月白忙好了,就又把红绳戴回了清风的手腕上,肌肤相触,月白觉得他的体温低的没有活气。
清风突然问她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月白说:“中秋夜,看杂耍的时候,我踩了你的脚。”
清风却摇着头,含着笑意说:“第一次见你,不是那年中秋,是再往前的好几年,你当街打了几个恶霸。”
月白想起来,那是自己第一次来凡间,也是那一次,她在凡间露了原形。
清风接着讲道:“后来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小妖怪。本想着占个便宜,收了你,不成想,没把你收服了,倒叫我自己赔进去了。”
月白已经不再去想他早知道这件事的缘故,只觉得清风好像真的要走了,说出来的话都像遗言一样。
清风笑着和月白说道:“我是真的讨了一个大便宜,竟然遇见了一位小仙女儿。”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蛛丝马迹,很是好找。
清风原本就是想看看她是个什么样儿的小妖怪,但月白一点儿没遮掩,偶尔还会管不住嘴,只言片语的,很好猜。
月白的眼泪又开始掉,可能因为她是龙女,不是鲛人,眼泪不是珍珠,所以不值钱似的,停不住。
最后月白还是强忍不得,握了清风的手,额头贴在上面,哭出声来。
清风眼里也蒙了一层水雾,把另一只手也放到月白的头顶上,安抚的摸了又摸。
清风最后同月白说:“你活的该比我要长些,等我去了,你费心找找我,下一世,我定然还是欢喜你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白觉得只有一瞬,放在头顶的手就滑落在了床上。
她哭的大声,像是要把苦楚都哭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