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亦新和我说了那事,我知道她是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了,只等着魂飞魄散,好赎罪,省的这事还要落在景纾的身上。
我也不好再劝她,只想着多留几日,好歹叫她走的不至于太孤单,有人送送她也是好的。
我睡的浅,忽然觉得这焦谷里气息不稳,打开房门,昨日还盛开的满眼草木,如今竟尽数衰败了。
我抬眼望去便见着结界上满布着裂纹,我知道是亦新撑不住了。
我抬手渡了些法力在结界上修补,知道是无用的,这结界和亦新息息相关,本来那个叫花花的花精若是在,还能保住这里,如今想必这焦谷真要应了这名字了,冥冥中像是轮回般。
亦新并不在屋里,我是在那棵老槐树下见着了她,原来一夜白头便是如此,满头的银发更衬得她发间的金钗显眼。
她看见我来,有些高兴,她问:“花花,你是来接我的吗?”
我知道她的寿数尽了。
不知怎么的,我听着她这话也是笑了,轻声应道:“是呀!我来接你了,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亦新望着枝头垂下的红绸,抬手扯了一下,笑着说:“我有心愿也再全不了啦!可是我还答应雍宛要喊他来焦谷看看的。难怪他那时候不高兴,他那么聪明,一定知道了,我是骗他的。”
她靠着那棵老槐树,语气怅然道:“你说他喜欢的到底是谁?我真想去问问他。”
亦新消散时,结界也随之破碎了,我拾起来她一直别在发上的金钗,见着上面刻着一行小字“至爱语舒”。
我终于明白她眼底自始至终一直存着的绝望了,又是一个痴情的妖。
难怪她想问清楚,可妖是没有轮回的,她再不会碰见了。
我独自望着那棵老槐树,说道:“你叫亦新,不管旁人如何,我记住了。”
我离开的时候,看到她留给我的书信,写着有关冰草的事,还有她的晶石。
信里说这晶石是她失了内丹后发现在身上的,便送给我了,不知道是不是我说过的那个“一寸光阴”,我看着她的书信有些难受。
我与她不过初识,她却帮了我许多,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原本是不应该的。
焦谷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正是塞北飞雪,不过半天就把这些都掩埋住了,没人知道这里曾是一片仙境,住着两个小妖精。
那金钗是亦新留下的,上面纠缠着执念,我走的时候便把它一起带着了,省的招了什么麻烦,虽说过些日子总会消散的,但放在身边也好安心些。
纵然有亦新的线索,但那冰草也依然并不好找。
那金钗已经恢复了原状,我想起亦新最后提起的那个叫“雍宛”的人,本来想着托客商转交的,但我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往京都走一趟。
他已经是当朝权臣了,门庭若市,我并不好进,便把金钗包好,放在了管事那里,转身走了,没能见着那个人。
等雍宛看到那支金钗时,早已经找不到递东西来的人了,管事只记得是位年轻的姑娘放在那里的,管事的回话时战战兢兢,生怕雍宛怪罪。
雍宛已经不想再计较了,只一个人独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摩挲着手里的金钗。
他轻声说道:“你说的对,喜欢人是很累的。”
他笑着道:“我的名字叫雍宛,雍是我的根,宛是我的家,可因为你我都不要了。从前他们叫我‘公子’,现在叫我‘大人’,可你却并不在意。你说会对我好的,现在却丢下我一个。亦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