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并不安静的夜晚,正在悄悄溜走。北凉近卫骑军第五营,第七营主将在第五营主将营房里喝着闷酒。从接到虎符,到定下出征队伍,只用了四分之一柱香(一炷香半个时辰,一个小时)。稍远的营房中第三营,第四营的将士正在收拾行装,虽然出征将士不允许携带私人物什,但是毕竟要远赴数百里外的关西,军士总有不少东西需要带着。
第五营主将庞二牛,听着不远处的喧闹,端起酒碗喝下一大口浊酒,大胡子在月色下微微泛光,这黑子长叹一声。“唉,老林呐,你说这叫什么事?那小子带兵随着君上驰援奕哥,却把咱们两个撂下。当年那小子凝练内气的时候,老庞那可是全力帮那小子稳住元火异动。事后足足用了五个月才把损耗的内气给补了回来。现在好了,小家雀(qiao三声)子翅膀硬了。看不上老庞三品中的修为。他娘的,当年可是老子手把手教他如何运用元火修行,战斗。现在成了二品小宗师,老庞我想跟着去一次关西都费劲,那小子还真一点情分不讲,真他娘气死我了。”老庞说着又给自己添了酒,一口喝干。昏黄的灯火照着老庞黝黑的脸,老庞看着被自己唤作老林的第七营主将,只见老林手中白瓷杯把酒一杯接一杯的倒进嘴里一饮而下,自己添酒,又自己饮尽,就像钟摆左右晃荡的一般,倘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每次有什么区别。“老林你倒是说句话啊”庞二牛一把夺过老林手中酒杯,粗壮的胳膊大了老林半圈。“林泉,林二爷,林大祖宗。您老人家这是喝上瘾了?我找你来那是商量怎么让那小子带上咱们两个,弈哥那边可是遭着罪呢!打咱俩当年从军就分在一伙,他王沐可比咱们差了两年了,凭什么去的是那兔崽子。咱哥俩入伍时,弈哥可就是咱们队率,多少年的情分了。别的不说,卧虎口那次老庞俺中了埋伏,不是弈哥带队,老庞就真交代在那儿了。还有你林泉,狗窝山被围,你狗日的,好巧不巧偏就染了风寒,不是奕哥一个人摸下山带回来那张黑熊皮,你坟头都该长满草了。”
“庞铁蛋,你说够了没?你以为你祖宗我就不想去关西?六房山不是你祖宗我拼着崩了牙硬是把青羌四百多放羊的全送回了老家,你还能在这跟祖宗我倒腾你嘴里那点零碎?你庞大将军牛,你庞大将军野,驷溪河,你个猪一脑袋钻进了若羌人的圈套,还不是你祖宗我给你擦的屁股。不是你祖宗我事后给你圆谎,说是我定的计策,你勾引老羊倌上套,我来打埋伏,你这颗脑袋早让狗啃了,骨头都不给你剩下。”原本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的林泉被庞二牛撩拨一番,也是火气渐涌,指着庞二牛鼻子破口大骂。
原本快要暴跳如雷的庞二牛,顿时没了先前的气焰。“我那不是听说若羌那个老羊倌弄了一匹丈高大马,多新鲜的玩意儿。俺这不也是想着弄回来给兄弟骑着玩,再说了,这话不能让你一个说了,又骂我是猪,又要当我祖宗。你当我祖宗,我不敢有意见,可你骂我是猪,你不是连自己也一起给骂了?”庞二牛脸上赔着笑,颇为谄媚,一边说着,一边把酒杯放了回去,给林泉续了杯酒。“三哥,累不累,俺给你捶捶肩膀。”庞黑子说着便站起身,正要上手,却反被林泉一巴掌把手拍了回去,随后抄起酒杯,看着自己多年同生共死的老兄弟搓着手,仿佛受了气的小娘子一般,顿时气消了不少,只是嘴上仍是得理不饶人。“一边玩蛋去,真当自己是接客的姑娘?就你那牛劲儿还不把祖宗我肩膀子给卸了。记吃不记打的货,说你是猪有毛病?多大个人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成天毛毛躁躁的,想起一出是一出。小珏那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虽然性子有些急,却也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他这般做想必自有一番打算。好歹你也是一营主将,军令如山,这还是当初咱们教小珏的道理,当长辈的要是都不学好,怎么给下一辈做榜样。”林泉说着,又给自己添了杯酒,一饮而尽。
庞黑子脸上瞧着有些发紫,可看见林泉喝酒,自己忽然又有些馋了。讪讪的坐下,拿起酒壶正要给自己添酒,却又发现酒已经没了,只添了薄薄的一层。大手又摸向林泉边上的两壶酒,连着两壶都是拿起来又放下。“三哥,你可真矫情,嘴上跟我说这说那,还劝俺老庞,自己这一会儿功夫愣是干了两壶酒。”林泉瞪了他一眼,旋即对着门外吼了一声“煤娃子,给老子拿酒来。把老庞偷藏那一大坛十斤的高粱烧给老子搬过来。”不知月光透过窗户,还是灯火亮了一些,林泉显得有些上头,脸红的厉害。“老子口渴行不行,不知道壬水武修喝水都是修行吗?酒他娘的就不是水了?”林泉把白瓷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庞黑子此时有些憋闷,看这架势自己这三哥分明是已经停了内气自行运转,明显喝多了。自己现在要酒没酒,又不好撩拨一个醉汉,天知道会不会挨揍,只愣了三息庞黑子一捶桌子,也是大喊“煤娃子,赶紧给老子上酒,再不来,你看老子还带不带你出去开荤。”
“来了来了,师父,马上就来。”话音刚到,门外脚步声便已响起。庞黑子心想果然还是自己徒弟贴心,可比那小子强多了,明天可得好好指点自己这个黑徒弟两招。只听门帘一响,那人也进了营房,庞黑子原本眼巴巴的看着门口,就等着酒上来了,正想着自己喝上一碗就装死,反正自己的屋子,最多就是三哥不走自己睡地上,又不是没睡过。不行,一会儿得让煤娃子留下倒酒,这样连地上都不用睡了,我可太聪明了。
“林三叔,庞六叔你俩怎么喝成这样了,这要是被军法处巡营都的人看见,可是最少要打三十杖的。”庞黑子看着来人一个激灵,一下子站起来周身微泛红光,带倒了长凳。然后咧个大嘴笑着看着来人说,“小珏,这可不是俺老庞喝的。是你林三叔喝的。”还好刚才喝酒内气自然运转着,还是咱老庞这丙火内气好用,稍一运功酒什么的早就蒸干了。“哈哈哈,小珏,你林三叔心里郁闷,你不让他陪着去关西,你三叔跑这儿跟我诉苦来了。我这顿劝啊,你也知道你三叔那臭脾气,平时就是个闷葫芦,真要是钻牛角尖十个俺老庞也拉不住。”庞黑子身高七尺七(汉尺23厘米,大概177厘米),腰围四尺,一起身就像小山一样把后面的林泉遮住了。
“二牛叔,你忘了这招我六岁时您就教过我了,四品丙火武修就能做到的事。您当时可是跟我跟我说了,每次回家走到巷子口,就这么一捯饬,婶婶就不知道您又在外面喝花酒了,就为了这事您灌我酒喝,我娘当时可是提着剑追了您五条街。”庞黑子的脸看着紫的发亮,就在这时门帘再次被推开,一个六尺九上下的军士抱着一坛十斤左右的酒,用后背顶着帘子,转身进了屋内。“师父,酒来了,我快不快?”那人抱着酒,也是一张黑脸,虽说不是真的像煤一样黑,却也比古铜色深了好几个色号,瞧着有些年轻,十六七岁上下,露出一副大白牙,傻呵呵的看着庞黑子笑的十分憨厚。老庞原本咧着大嘴,已经变成了苦笑,这傻小子跟谁学的,没点眼力界,成天就知道傻乐。“煤娃子,你先出去吧,我跟你师父有点话要说。”听着那人说话煤娃子把酒坛子放在边上,掀起门帘又走了出去。
刚出屋门,就听里面,传出来一声闷响。话说庞黑子听到那句话马上就想跑路,只是林泉一手捉住老庞衣领,一手抓住庞黑子左手,庞黑子往前一炮,煤娃子刚出了门,林泉双腿发力,两手就力向左下一拉,庞黑子立马横向摔了个五体投地。林泉趁势压在庞黑子身上。
“三哥,我错了。”这庞黑子也是第一时间就认怂了,向自己三哥求饶。
“我郁闷是吧?”林泉唯一用力,将庞黑子胳膊扣住。
“我郁闷,三哥,我郁闷。”
“我跑您这儿诉苦来了是吧?”手上握住庞黑子小臂,嘿,这夯货真是头牛,自己一双大手竟然也不能全握,手上自是一阵蓝光涌向庞黑子小臂。
“我拉着您诉苦,疼疼疼疼,三哥别给我输您那壬水内气啊。”这庞黑子五官都快堆在一起了,也是赶忙求饶。
“您这顿好劝,劳苦功高啊,我可得好好犒劳你庞大将军啊。”说着林泉手上又是加重了几分。
“三哥,您劝我呢,疼疼疼疼,三哥,我错了我。”
“我这臭脾气?”
“我臭脾气,我臭脾气,三哥,疼啊,快饶了俺老庞吧,小珏快管管你三叔,俺老庞这对牛蛋要碎了”。。。。。。
白珏背对着门,坐在桌子边上,庞二牛蔫头耷脑坐在左手方位,揉着自己左臂,对面坐着林泉,桌上换了两壶白珏带来的酒水。一碗两杯装满了浅白色的酒液。“三哥,你也忒狠了,壬水克丙火,你还给我输了快八百息壬水内气。俺老庞这左臂都快炸裂开了。”
“真冷啊,俺老庞这一对牛蛋。都快冻得比铁还硬了。小珏啊,快管管你你三叔,俺老庞这对牛蛋要炸了。啧啧啧,你庞大将军快瞅瞅你的庞小将军,别回头上炕杀敌,庞小将军被人阵斩了,我可担不起这责任。”林泉双颊泛红,满脸坏笑。白珏扶着额头,这平时老成持重的林叔,怎么喝醉酒就跟个小孩子一样。右手按住林泉肩膀一个鹞子翻身,翻到林泉身后,双手平放在林泉后背缓慢而稳定的输入自己的丙火内气。林泉头顶一道白色水汽缓缓生发。过了半盏茶不到,林泉精神了许些,不再一脸醉相。右手轻轻拍了拍左肩胛骨上白珏左手中指食指。“好了,小珏。”白珏随即收手返回长凳坐下。“两位叔父,我刚刚和王营尉,柳营尉商讨完行军路上的安排,回我营房取了这两壶上好的北凉官酿就过来,这可不是要来看二位叔叔笑话的。其实今天之所以最后选了柳驹儿,王沐的三营四营,我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只怕二位叔叔不明就里,这才一忙完正事,立马就飞过来了。”“柳驹儿也就算了,毕竟当年跟狼戎都打过五年,老资历了,他当上队率,俺们也才入伍。他王木头算什么东西,老五手下的新兵蛋子,他们那十六七个都是齐五带着两队老兵断后,才能活着回来。这要是老齐还在,齐五哥上,俺也不说啥,他王木头的名字还是军帅后来给他改的,论资排辈啥时候轮到他那个后生了。”庞二牛两眼瞪得愣大,仿佛要吃人一样。“别管庞铁蛋了,他那想起一出是一出,睡一觉起来,明天比谁都精神。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白珏去到门口,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又坐了回来,“我娘就快要生了,昨日傍晚家里来人带的口信,就在这三五日我娘就要给我生三弟出来了。大哥在父亲身边,我也马上要去关西。我娘身边总得留两个自家人,我才放心。再者近卫八营,公认的二营全军战力第一,又是我的亲军,我这不也没带吗,您二位还能看不出点什么?”庞黑子,此时正生这闷气,听是听了,可这话左耳朵进,还没容过脑子就从有耳朵出去了,反倒是林泉若有所悟。“梁魏?”白珏看了眼林泉,“三叔说的不错,上个月的军报,梁魏河东疑似有大规模粮草调动,只是防备很严密,探子对于调入还是调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狼戎那边安定多少年了?突然来袭,梁魏的粮草调动又有异常,我总觉得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虽说河东梁魏虽然有十万驻军,多是步兵,缺乏机动性,鲜有犯边,可是这两件事的发生,太过于巧合了,不得不防啊。”此时庞黑子也是格外认真的在听,而林泉已经皱紧了眉头。“所以明日我出征后,还请三叔您坐镇第二营,五营,七营暂时交给六叔节制。一旦梁魏寇边,六叔一定要争取带二营五营去蓝田王老将军帐下听命,蓝田大营后日出兵两万,还有五万老兵,加上两营骑兵,以及两万河西边军,梁魏多半在师伯手中,讨不到什么好。三叔自坐镇栎阳,后方无忧矣!”白珏说着便起身,退后三步,躬身一拜“此次小侄随驾靖边,不知何日回还,家国安宁就托付给两位叔父了。”两个大汉眼中微湿,原来自家侄子,少将军并没有忘了自己,二人赶紧起身,一人扶住白珏一侧。“俺老庞没别的本事,真要有人敢来,俺老庞绝对跟他拼命,只要老庞还能喘气,一日就没人能打到陇右,想过去那就得先从老庞的凉蛋上跨过去。”庞黑子单手抹了把眼泪。带着笑脸,微微有些嘚瑟的说着荤话,被林泉瞪了一眼,便嘚瑟不动了。“一天天的,就你零碎多!”而后眼神颇为柔和的看着白珏,当年的孩子长大了啊!拍了拍白珏小臂,“小珏你放心,你三叔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打硬仗。梁魏的小狗崽子,敢来也得多带几副好牙口,三叔骨头硬,他们敢来,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剩下几颗牙。”两人扶着白珏坐回桌子边上,白珏笑着说“小侄赶明儿就要出发了,今晚咱们爷仨小酌几杯,希望小侄此去旗开得胜,父亲大人福寿康宁,母亲和三弟母子平安。还有我走之后二位叔叔可是重担在身,切莫贪杯。”说完看了眼门边那坛十斤装的老字号高粱烧。。。。。。
一夜无话,天色悄悄的亮了。卯时栎阳城门已开,除开北门以及行军路线戒严,禁止出入,其他三门都零零星星的开始有了生气。城北校场,已经有了一标军马(十人一伙,五伙一队,五队一都(du),五都一标,五标一营,根据古代的军队建制略做了修改,强迫症直接用总有些不清楚明白,和不舒服的地方),这标骑兵乃是三营柳驹儿麾下第四标,标长尚方磊关西人氏,麾下军马多是关西汉子,一人双马斗志昂扬。只是随后半刻先是第四营在主将王沐带领下,迅捷而又有序的站在了校场观武台下的右侧,六千余骑兵密密麻麻的铺满右侧,便显得尚方磊有些势单力薄,相熟的几位标率也是互相点头致意。而后白珏作为副帅驱马赶来,站在了观武台右侧面对的正是尚方磊的第四标,而后三营其余人马陆续开进校场。白珏看着尚方磊,一名三十五岁左右的关西大汉,浓眉大眼,嘴唇微厚。白珏几次都想把这人拉入自己帐下,三营能稳住第三的位子跟这个尚方磊每次全军演武稳进前三不无关系,怎奈那三营老将柳驹儿却始终不肯放人。还有一刻卯中之时柳驹儿才牵着自己的战马,安步当车的走到三营队列之前,颇有些倚老卖老。半刻之后,外面来了三百余执金吾(公室内卫),一辆颇为高大的马车停在校场之外。文竹身着明光铠,腰佩北凉国器渭凉剑。除了象征诸侯身份的镶玉金带,几乎每一件东西都是一名北凉武将所能拥有的,甚至明光铠上还有几处划痕。走的虎虎生风,花白的头发似乎竭力证明着他再不年少。身后一名执金吾随行牵着一匹丈余白马(两米五左右),通身上下无一根杂毛。哒哒哒,哒哒哒。马蹄轻快,节奏舒缓的踩在校场之上,上万骑军无一声杂音,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除了这名北凉最尊贵的老将军,再无人出声。走上观武台,金吾卫牵马在观武台正中站定。身侧不远站着的年轻人身穿白氏镇族宝甲浪叠蛟鳞铠,按辈分这个差了自己一半年岁的年轻人,还是自己的堂弟。
将渭凉解下柱在身前,“孤身边这位你们应该都认识,白珏中大夫,他有很多身份,陇右白氏嫡脉,老将军白绶嫡孙,白衣军帅白弈的嫡子,孤的堂弟,北凉近卫骑军副将,第二营主将,去年北凉武举的武状元,兵棋推演曾经跟赵氏上卿李彦老将军战了个平分秋色的小兵仙。但是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身份,年轻人。北凉有很多年轻人,孤年轻时也在关西当过兵,见过很多年轻人,在西边和放羊的打仗,和西北的狼崽子干架,跟北面的义渠小狼狗厮杀。很多年,死了很多年轻人。这是孤的第二件铠甲,第一件给了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年轻人,孤那时候也很年轻,那个年轻人叫铁牛,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身铁甲,他说有了铁甲,再去砍狼崽子,都不怕砍不过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就是血赚。他走的时候问孤‘世子殿下,以后什么时候咱们北凉的年轻人,可以不打仗?好疼啊,我是不是快死了?’他死了,因为身穿皮甲,被唐羌人的骨箭射穿了脾脏。孤很羞愧,因为孤垂垂老矣,可是北凉的年轻人还在打仗。像白珏这样的人如果放在中原其他国家,一定会成为很多君王争相拉拢的对象,甚至会招为驸马。可是在北凉,孤没有女儿,只能给他一个近卫骑军副将,中原人说孤的北凉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说孤的子民茹毛饮血,生吞活人。如果有一天你们的子孙去到中原了,帮孤这个可能不在了的国君告诉中原人,孤的北凉全都是为了家国甘愿赴死的好汉,无论老幼,更无分男女。为了以后,为了以后得以后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不会再上战场,我们一直在战斗,从未停歇。北方,西方的敌人为什么要来北凉。近卫骑军有个庞黑子说过‘该死不死的,成天到爷们家门口逛荡,一天到晚就想着抢钱,抢粮,抢地盘,抢女人。’是啊,他们想抢走我们家乡父老半辈子的积蓄,让我们买不到盐铁越来越弱小;他们想要抢走我们同胞兄弟一年辛劳收货的粮食,让我们的儿女饿死,没人有力气拿起武器反抗;他们想要抢走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去跑马放牧,让北凉子民再无家乡;他们还想要奸淫掳掠我们的妻女姐妹,孤绝不答应,只要孤一日还是北凉国君,孤的北凉还有一个男人,都绝不会答应。”
“杀戎狄,灭胡狗”
“杀戎狄,灭胡狗”
“杀戎狄,灭胡狗”一万近卫军士,喊声震天,文竹右手举起,示意自己没有说完,将士们的喊声随机停下。“你们都是孤北凉的好男儿,都还很年轻。孤老了,走了这么一点路,说了这么一点话,孤就累了。今天我想把这匹马送给白珏。”文竹单手指了指执金吾牵着的白马,白珏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君上。”文竹看了他一眼,伸手示意他起来,继续说道“这马叫雪妃,栎阳人都是说这马是孤的心头好,比最漂亮的姬妾还要受宠,可是孤真的没骑过几次,更没有几年好骑了。数年前孤的亲姑丈白弈上卿以及现在在近卫骑军大营的庞黑子等人,把这匹马从若羌老羊倌的手里给孤带了回来。孤现在还能骑马,但是这匹马应该给年轻人,给孤的北凉最年轻,最英武的将军。宝马配英雄,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孤希望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活到我这个岁数,然后把自己最心爱的兵刃,铠甲,宝马交给年轻人。因为当年孤的君父就是亲手把这渭凉剑交给了孤,我即将老去,未来是你们的。天成,我的次子将会成为北凉未来的主人,所以孤这把老骨头还要再战,因为孤想给天成一个最好的北凉。记得孤当年从军,北凉军中还有一半的人穿的是犀皮甲,牛皮甲,现在你们这一万多人一望去真是铁光凛凛,杀气腾腾。好啊,至少孤让我北凉的骑兵人人铁甲,至少我北凉的士兵再不会像当年那个铁牛一样因为身着皮甲,而重伤不治。现在是时候告诉我们的敌人,北凉汉子的刀都已经磨好了,等着他们把脖子送过来了。上马!”台下二十名传令兵齐呼上马。
一万大军三息上马,文竹脸上有了笑意。“为父母妻儿,姊妹弟兄,战至北凉再无烽烟!”
“北凉万胜,君上千秋。”
“北凉万胜,君上千秋。”
“北凉万胜,君上千秋。”
三声齐呼,声震九霄。“开拔,出征~”文竹拔出渭凉斜指向天,声嘶力竭,有些颤抖,白珏连忙上前想要搀扶,文竹侧过脸,摇了摇头。传令兵齐呼“出~征~~。”十架巨鼓就在观武台两侧不远,数十名彪形大汉三人一鼓,赤膊击之,直至北门也能听到震天动地的鼓声。两营骑兵分别从两侧调头出校场,自校场至北门沿路戒严,畅通无阻。一万骑兵两营并肩而行,八人一排,绵延数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小珏,雪妃归你了,未来的北凉是你和天成这些年轻人的。”文竹先行,白珏随后,那名金吾卫牵马跟上,文竹并不转身的说着。
白珏脸上笑意有些藏不住,看着白马心中甚是欣喜,“白氏一族,死边不死榻,死国不死家。末将白珏谢过君上,愿为我北凉赴汤蹈火,冲锋陷阵。恕末将满甲在身,不能全礼。”说着对文竹恭敬行了军礼,文竹听到白珏停下了脚步,便也停下了,转身望着白珏,笑了笑“去吧,孤这次只是个鼓舞军心的象征,你才是全军主将,有的是你要忙的,切莫让孤失望。”
“是,君上。”白珏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直出校场,吹了一声口哨,一匹白马高九尺余左携弓箭,右挂银枪。白珏绰抢纵马,疾驰而去。“墨染,跟上。”一人双马当先疾行,一队亲卫尽是一人双马紧随主将身后,挂着弓箭的白马颜色微暗,四蹄上各有着一圈黑毛,乃是白弈第一代坐骑的三名子嗣最小的那个,名唤墨染。
那白珏头戴亮银揽月盔,身披浪叠蛟鳞甲,腰缠云纹锦丝带,胯下一匹丈高白马,身后一袭蜀锦素白披风。
端的是白衣白马白家郎,万军满甲出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