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动作快!!”
“我我,我跑……跑最快了……”
平缓的山坡上,星宇在前全力的飞奔,天凌则在后面气喘吁吁拼命的紧跟。二人从山坡上马不停蹄,一路狂奔下来,丝毫不敢有任何停滞。
若说为什么要这样,其实答案很简单——在他们后方,最初的参天火树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汹涌澎湃,奔流而下的火海。咆哮着,焚烧着,吞噬了沿途所触碰到的,这景象和火山爆发是倾斜而下的滚滚熔岩简直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也只有它是没有实体的纯粹火焰而已。只是这火焰好像通灵一般,明显能感觉到它是冲着星宇二人来的。不用问,这一切连带着那参天火树,一定是先前那凤嘴刀搞得鬼。
本以为这凤嘴刀已经罢手,谁成想它却如此纠缠不休。一看到那参天火树,星宇立马反应过来是那大刀在作怪,他第一反应就是回去重新把它打趴下。然而,连一步都还没迈出去,灼人的狂风骤然袭来,烫的人全身发疼。这可好,隔着有几千米的距离都能感受到这样的炙热,靠近都做不到还打什么。
——跑!
星宇当机立断。
“不能朝白沙镇跑,会害了镇上的人!朝海边跑!”确信了这火海真的是在跟随自己,星宇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只是,跑的再快也终究是靠两条腿,气力会用完,可奔流而下的火之怒涛怎么可能会停歇?枯黄的干草遇火即燃,片刻的功夫整座矮矮的山坡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眼瞅着火焰不断逼近,后心不断被热风烘烤只觉得好似身处在熔炉中。其实星宇本不想用飞行术的,就如他所说,他的飞行并未完全掌握。所以飞行的时候必须要心平气和,全神贯注。可就算是这样也时常会从空中掉下来,理所当然也就不能飞高,免得掉下来摔成重伤甚至摔死。现在这种紧张激烈的逃亡时刻,真要能平稳的飞出去,那运气得好到什么程度啊。
——怎么办,要是万一摔下来,可就是掉进火海里了,摔不死也得被烧死。可……
正当星宇想着,火的怒涛里星宇又进了许多。
——可恶!什么万一不万一的,横竖都是死,怕它呢!
诚然,畏~”
还没等天凌反应过来,已经被星宇一把抓住衣领提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哥,你不是说你只有心平气和全神贯注时才能飞吗?”
“所以就别打扰我啊!!”
随着一声叫嚷后,白芒携着星宇二人直冲云霄。说起来,出来最开始几次星宇控制不住飞过这么高外,这还是第一次。高空中风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星宇唯一知道的就是朝着大海飞就对了,飞行的间隙星宇抽空瞟了一眼下面,不知何时火海已经略微超过自己。
要不就是掉进海里,要不就是掉进火里,星宇发现这点,也是无奈的一笑。
——还是掉海里好些。
确信了方向,星宇信心满满的脚向下用力些——想要加速。结果……
来自脚下的那份就这样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消失了。那承载着二人的白芒,在星宇的脚刚要向下用力的时候,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像烟火一样无声的四散,转瞬即逝。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带着一串无奈与不甘心的悲嚎,星宇就这样落了下去。至于天凌,他几乎就在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直接昏了过去。下方奔腾的火海,想发现了这个机会似的,甚至能看出它欢呼雀跃这跑的更快了
火海浪涛翻滚间,隐约可以看到凤嘴刀那闪烁着刺眼光辉的刀尖儿从中冒出头来,向着坠落中的二人兴奋的冲上来。火焰如泉涌般喷涌而上,但二人所处的位置还太高,冲上来的火柱尚离得很远就消散了。不甘心般又试了几次,都已失败而告终。
凤嘴刀顿时安定了,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却依旧追赶着坠落中的二人,始终保持在他们的正下方。看了数次凤嘴刀的举动,分明就是想要一举抓到二人,虽然可能他主要是想要小鬼,星宇心中这样想着,目光注视着下方安静的火海。
——刚刚几次是因为我们太高,它抓不到。继续这么掉下去,不摔死也会被它烧死。
星宇右腿几乎不停的向下狠踢,可那一道白芒没有丝毫出现的迹象。不知是因为下面火海的炙烤还是心中交集,星宇几乎满头是汗,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出来!出来啊!可恶!可恶!!”
星宇几近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膝盖处突然一下刺骨的疼痛,让星宇整条右腿立时变得僵直。不停的用力踢腿,似乎让膝盖处扭伤了。
——从茅山悬崖上跳下来都不会有事,却仅仅只是这样就伤到膝盖,真是没办法啊。
“我就只能到这种程度吗?”星宇望向蔚蓝的天空,耳畔呼啸的风声渐渐远去,能感觉到思绪正迅速被抽离身体。
星宇他,经常会仰望天空,无论白昼云海,还是黑夜星辰。他根本不记得每天都看到过什么,只是这样躺着仰望苍穹,他会有一种置身在天际的错觉。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他所能找到唯一让自己内心快速宁静下来的方式。然而现在,就在他所有思绪即将被抽空前的刹那,最后的一眼,让他忽然有了不同的感觉。
无边无际的天,无边无际的海,还有无边无际的大地。自己现在真的置身在天际了,可是,却让他更沮丧了
小!
真的太小了!!
与天地相比,自身的存在简直微乎其微,就算自己就此死去,就算是自己从未存在过,对这个世界又能有什么影响?既然如此,努力了这么久,又能有什么用呢?渐渐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多的充斥着他的脑海,不断瓦解他拼搏求生的欲望。直到最后,脑海中只留下一片漆黑,还有漆黑之上,那血琳琳的一个大字
“命”!!!
脑海中,走马灯一般流淌着曾经的回忆,童年的生活,命;茅山仙派的修炼,命;授佩式的努力,命;还有,即将到来的死亡,还是命!!
命命命命命,全都是命!!星宇感觉到自己被无数“命”化作的丝线缠的紧紧,仿佛一个血色的蚕蛹。
或许这世上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认为,即将到来的死亡是属于自己既定的命运而或惶恐、或坦然的接受。然而世界之大,总会有那么一群人,会生出不信命、或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想法。但星宇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尽相同的想法。
——我自以为死亡,是我的命。但是如果,我这一次努力的能活下来了。这,又算什么,是我活下来才是真正的命,还是它只是另一种既定的命?还是说,我打赢了命运?!
星宇黯淡的眼神中陡然生出光彩:“打赢命运,这事,有趣!!”
脑袋里不禁回想起一些在岳冰蓝师姐手底下修炼的画面
“茅山仙派,共分七门。七门功法各不相同,但所有法术使用的源泉,无一例外的全部来自于游走在体内灵脉中的法力………………金灵门的法力,和其余六门有些许不同…………故而,它被特别的称之为——念契。”
…………
“岳师姐!我终于会飞啦!!”
“会飞是不假,但你终究感受不到体内的念契,根本无法运用自如。你能飞,不过是在你师兄的帮助下,提前一步学到了纵霄的缘故。念契涌现出来,那是受突然的强烈情感牵引而出。所以嘛……”
哇啊啊啊啊————
茅山仙派大护法岳冰蓝正说话间,星宇脚下的白芒忽然消失,整个人就这么从水灵门山顶掉了下去。
“……所以一旦心神的波动稍微大一些,就会掉下去。诶……”岳冰蓝望着星宇下坠的声音,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听得见,我也不管你能不能听得见。”星宇一手握紧长剑,一手抓紧胸前的衣领,狠狠道:“念契!!虽然我感受不到你,但不论如何,你给我听着!如果你觉得现在这种程度已经足够的话,你可以继续龟缩不给我回应。那样我便只靠自己一副肉身战斗,即使赌上生命也绝不会再依靠你。如果,你相信我,那我便给你一个承诺!回应我,随我战斗!我带你一起,到达降妖师的至强巅峰!!”
星宇一挥长剑,冲着即将再次冲上来的火焰怒目而视:“念契!!现在!给我你的答案!!!”
至此,自星宇飞行失败从高空掉下,到此刻,时间一共过去整整三秒。
时间
又过了一秒……两秒…………
星宇依旧没有感受到那所谓的念契力量。一声无奈的苦笑,恐怕它是不会回应我了,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单单凭一副肉身要是能活下来,那可真成神仙了。
——只可惜还拖累了胆小鬼。
星宇怒视着下方那已经逐渐形成的火焰漩涡,一边抽空看看旁边已经昏过去,和自己一同下落中的天凌。他离自己有五六米远,星宇实在是够不到他——其实就是够到也没什么用。
——竟然还流出来口水,这小子,真想睡着觉赴死吗?
星宇轻轻苦笑。
时间,第三秒,过去了。
——即便要摔死,那么死前也要用这股下落的冲力砍断你!!
黑色的长剑在手上绕了一圈:“烂刀,你不是很嚣张吗!?我就在这!你过来啊!!!”
一声怒喝,在高空想起,宛如一声惊雷,连奔腾的火焰也为之一顿。但很快,从那火焰漩涡的波纹中轰然冲出一条火柱,向着星宇二人所在,极速升空。它越是升高,越是变得细小,到最后,几乎已经变成一条鞭子般粗细。星宇握紧长剑,在手腕上积蓄了全身上下几乎全部的力量,准备做出最后一击。
相遇一刻终于来临,一道细细的赤红色火焰长鞭,从星宇脚下,带着破空的尖啸径直冲上来。
“看招!嘿呀————!!!”
看准了火焰即将冲过来的位置,黑剑甩出的瞬间,被锻炼的十分熟练的纵霄立即使出,黑色的弧线夹杂着点点白光在空中乍现——应该是这样的。
——什……!
出乎意料的,火之长鞭竟然绕了一个极其诡异的路径,躲开了星宇斩击的同时,狠狠缠在了天凌的脚腕上。
——不好!!
眼见昏迷中的天凌马上就要被这凤嘴刀拽下去,星宇睁大眼睛几乎停止了呼吸。他心中一急,左手连忙拼劲全力的向前伸去,向着天凌的所在……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这五米的距离任凭身处空中的星宇使劲浑身的力气,也无法再让手指前进分毫。天凌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星宇身前极速下坠了。而下坠前的最后一瞬,一直昏迷的天凌才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带着完全不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的表情,轻声一句:“大哥?”只眨眼间,天凌就被火焰拖拽而下,离星宇已经有十几米的距离了!
此刻,躲在星宇舌尖上的两个字突然爆出:“小鬼!!”
喊出的一瞬,星宇眼前突然被罩上一层白色的光幕,却还没等星宇反应过来便即刻消散。然而就在这一闪后,星宇立刻觉察到体内有些许不同,虽然就连这一份感觉也随着这一闪而稍纵即逝。星宇不知,这一闪并非只出现在他眼前,而是出他的全身。白色的光源自他体内,几乎同一时间从他身体的每一寸迸发而出,形成了笼罩全身的白色薄膜,紧接着便向外散去了。而这白光,其实正是他一直以来都无法感受,更无法控制的念契。
这一闪,基本没引起他的注意,更没让他的身体有任何停留,追随着下落的天凌的身影,星宇焦急的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御剑飞行时的画面,脚随之下意识的一伸,身体立刻感受到一份小小的推力!
这份推力让星宇全身为之一振,他连忙看向自己的脚下,却只发现一道破碎的脚掌大小的白痕。
——难道……!?
星宇赶忙试着重新想象御剑飞行时的画面,脚下白色的念契快速聚集成一道小小的白痕。不等它长大,星宇立刻狠命的踩上去,随着白芒清脆的破碎声,星宇身体飞速向下,离天凌的距离瞬间缩短了一些。
——有希望。
此刻,自天凌开始被火焰拖拽下来,已经过去两秒钟,而天凌离地面的距离,已经不足七百米……
星宇死盯着天凌下坠的位置,脚下不停的全力踢踏,而念契也毫无例外每次都回应他的心思。星宇已经可以勉强控制一下体内的念契了。虽说控制水平低下,念契形成的白痕不仅小,而且只能支撑星宇一次的踩踏,更不要提飞行了。可这却给现在的星宇一线希望!
空中,天凌被火焰绳子拖拽着坠下来,而星宇却比他下坠的还要快几倍。二人间的距离飞快缩短。尽管迎面吹来的狂风吹的星宇脸几乎变了形,他还是倔强的半睁着眼紧盯着天凌,生怕一眼没看到就跟丢了。
距离地面上弥漫的火海,只剩下不到五十米。不过星宇在不断加速之下,终于在这时赶上了天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了天凌胡乱挥动的手臂,这一抓之下,星宇心思稍微松了些,也总算让一直处于惊恐状态的天凌镇定下来
“大哥!”
“别说话,抓紧了!!”
“大哥!小心!!”
若说天凌的第一声,星宇还未注意,这更为惊惧的第二声,终于让星宇有所察觉,与其说察觉,不如说他已经从天凌那如同害怕的小猫般睁大的双目中看到了。
又一条赤红的火焰长鞭不知何时竟绕到自己身后,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星宇,就好像在学习星宇用过的招数,这条长鞭如带着火焰波浪的巨蟒,在星宇的身上甩出一条赤红的弧线。火焰竟如同爆竹一样接连轰鸣在星宇身上,片刻间将空中二人的一切都隐在了烟幕中。
几乎没有停顿的,烟幕才刚出现后,火焰的长鞭拉扯着昏厥的天凌冲出,转眼便无声的没入了地上滚滚翻腾的火海。而对于星宇,也几乎是同一时间飞出烟幕,虽然还有意识但却也存留不多。左臂的袖子已经不再,沿着左胸口刀右边腰间,衣服几乎支离破碎,露出其中被火焰鞭子抽打爆炸的可怖伤口。星宇向着大海一边飞出去,他几乎是眼见着天凌被拉进了火海却毫无办法——他整个身子已经动弹不得分毫了,只有狠狠的握紧还在手中的那柄已经没有光芒的黑剑。
星宇最后感受到的是和大地的亲切接触,所幸落在柔软的沙滩上。翻滚着,视界中满是天旋地转,任凭身子在沙鸣中翻滚。而在最后的最后,星宇确信自己的脑袋狠撞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就此彻底昏过去了。
再说天凌这边,被拉入火海之中,立刻便被重重火焰裹成一个球。而在球的内部,天凌慢慢的落在地上,火焰只是在他周围旋转,并未靠近太多,甚至就连他周身的草地都还是枯黄的。凤嘴刀时不时从火焰中探出刀尖,等了等后又退回火焰中,那副样子就像是在犹豫着什么。往复了几次之后,旋转的火球瞬时一顿,几条火舌仿佛出手似的向着天凌延伸过来,却在天凌周身不到三寸的地方被一一弹开,发出噼啪如鞭炮一样的声响。
凤嘴刀明显没预料到会有这种意料外的情形,刀刃发疯般低鸣,火球立刻飞速旋转逐渐缩小,不进入天凌的身体誓不罢休。短短时间内,凤嘴刀的火焰向着天凌的身体冲击力不下百次,可没有一次能近的了他的身。无奈,凤嘴刀停下来就这样静静的悬在天凌的头上,就像在注视着他,像是在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间,天凌的身体缓缓开始向外迸发出一股无名气浪,让凤嘴刀一惊,立刻回旋着冲入了火焰中。那气浪越来越大,一时间好似在和凤嘴刀的火球相抗衡似的。翻飞的领口间,一个赤红似鲜血、耀眼如红日的小葫芦,缓缓飞出。刹那间,凤嘴刀几乎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带着一股像是女人尖叫般的声音,带着所有的火焰向着小葫芦奋力砍下……
嘭!
轰鸣的爆炸,在腾起的火光中,凤嘴刀狼狈的被弹飞出去,无力的插在地上。几乎同一时间,整个矮坡上所有的火焰像是听到了号令,整齐有序的飞速聚集起来,被小葫芦一股脑的吞进去了。一时间,磅礴的火海只剩下焦土,风声,还有不远处海浪的声响。
空中,隐约回到起一个浑厚低沉的嗓音
“……还是如此的欺软怕硬,如此的蛮横无道啊……”
“……!!”
“你也用不着惊讶,老子欠他的,自然要护着这小鬼头……”
“…………!!!”
“哼!你尽可试试,老子在这,你休想近这小鬼头的身!!”
“…………”
“那又如何,你不也一样只是残念吗?况且伤的比老子重多了!”
沉默……
随后,
双方迸发的火焰淹没了一切,直到……
“你竟卑鄙,至此……”虚弱的话语间,小葫芦的侧面慢慢的爬上了几条夹杂着火光的裂纹。火光消失间,竟然生生在葫芦上刻下一个奇异的图案。
“…………!”
“哼!你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吗?做梦!你就算能侵入至此,也休想夺了他的……魂………………”
终于,一切的一切,归于沉寂。小葫芦失去了光辉掉在天凌胸前,而其上的图案也消失不见。至于凤嘴刀,它周身的火焰慢慢消失。当最后一丝红光不见时,无力的掉落在地上。长长的刀柄噌的缩短,刀刃却向外延展,转眼间竟变成了一柄刻着奇异图案的朴刀,而那图案看上去和小葫芦上的图案也是丝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