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没有直接回小楼,而是趁着天光尚亮,回到了县衙,张安国早已在县衙外恭谨地垂手而立,等候多时。
凌云道:“你怎么在这儿?”
张安国见到凌云,连忙跪地道:“大人,您忘了,今天是月底,所以小人来找账房先生结一下账。”
凌云道:“账房先生不在了,你垫了多少银子?”
张安国道:“大人,这个月雇工加上购置各种物件,一共一百二十两,还有任意车一件,需六十两,一共一百八十两。”
凌云摸了摸口袋,掏出二两黄金,递给了他,道:“这些够了吧?”
张安国大喜接过黄金,道:“大人,我身上没那么银子,待我回去取二十两还给大人。”
凌云挥了挥手,道:“不用了,那二十两当我赏你了。”
张安国跪地连磕了几个响头,道:“谢大人。”
凌云想到一事,道:“有个事情,我想问你,你必须如实相告。”
张安国道:“大人尽管问,小人知无不答。”
凌云问道:“你可了解县衙里这些衙役?”他想起胡芍的话,虽然相信她不会骗自己,但心中仍有几分疑虑,必须找个人佐证才能确信。
张安国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个,大人应该更了解才是。”
凌云怕他忌惮王三城在他面前,不敢说实话,便道:“我听说我的这些手下有的是江洋大盗出身,死有余辜,这个你了解吗?”
张安国听闻了许多类似的传闻,尤其是王三城,还是众大盗的首领,如今见他如此发问,摸不清用意,支吾道:“大人,这个我不了解。”
凌云道:“你不用害怕,尽管如实相告,若是欺瞒,现在就把你抓下监狱。”
张安国一脸难色,道:“大人,我也听坊间有此说法,说大人有些手下曾经是江洋大盗,不过我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凌云心中已然有数,不再追问,心道:“胡芍所说的果然没错。”
凌云道:“其实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县衙里的衙役们因为捉拿要犯,反被犯人所害,所以要麻烦你,最近帮我招募几个衙役过来,不然我成了光杆司令了。”
张安国心知这是美差,本来衙役在靖南县上便是好差事,县令吩咐自己去招募人来,岂不是将任命衙役的权力交给了自己,连忙磕头,道:“一定尽心为大人找最好的衙役来,不辜负大人信任。”
凌云只因觉得这县衙里阴气太重,胡胤山不知去向,只怕躲在暗处随时可能出手加害,所以打算招几个衙役来,增加点县衙的阳气。
张安国千恩万谢地离开后,凌云推门走进了县衙。
县衙里阴气沉沉,凌云本打算趁着天亮,再次细细察看一遍那地牢,此刻看到院子里已然如此阴暗了无生气,便打消了去地牢的念头。
凌云走到大堂上,点燃了烛灯,散开一片昏黄的灯光。
忽然,蜡烛的火焰摇曳闪烁起来,一阵怪风猛烈地吹进大堂,夹杂着湿润的气息,天色阴沉沉的,没多久,大雨倾盆而下。
最不幸的是,县衙大堂的屋顶,因为那一夜刺客来刺杀紫若,踏破了一个大洞,此刻成了一个天井,雨水顺着破洞流下,形成了四面水幕。
凌云躲开漏水的破洞,坐在大堂上,因为没有带油纸伞,只能等待雨水小一些回去。他虽然可以凝固世界,但在一颗颗悬停的雨水中穿行,恐怕身上也难免湿透。
雨一直下,许久不见雨势有减小的迹象,凌云感觉颇为口渴,拿起大堂高台上的茶杯,在破洞流下的雨水中冲刷了一会,接了一杯雨水,拿到灯下观察了一会儿,这个世界毕竟污染极少,雨水十分干净透明。
凌云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茶杯很小,不够解渴,凌云又走到破洞下接水。
坐到太师椅上,凌云将杯子放在一旁,用衣角擦了擦手,伸手端起杯子,刚打算一饮而尽,忽然暗处一枚细针飞来,刺穿了杯子,茶杯顿时裂成了两片,跌落在桌台上,雨水淌落到台面之上。
凌云被雨水崩湿了衣袖,正要生气,顺着细针飞来的方向,看到了暗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的气一下子没了。
暗处正躲着遮着面纱的胡芍,隐藏在大堂西侧的暗处,一帘帷幔正好遮住了她,只见她将手指伸在嘴唇之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屋顶。
凌云立刻会意,原来屋顶有人,故意大声道:“哎呀,怎么手滑了,居然摔破了茶杯,真是倒霉透顶。”
大雨声中,屋顶瓦片有轻微的踏动之声。
屋顶破洞处,一个黑点探头的瞬间,胡芍两枚飞针迅疾刺出,没想到那黑点的速度更快,躲开了飞针,屋顶上传来一阵孩童的笑声,正是神足教魔童。
笑声渐渐远去,屋顶瓦片传来一阵响动,原来是他踏在上面飞速跑开,踢松了瓦片,导致雨水渗入,滴落在大堂上,县衙里到处漏水。
凌云坐的位置漏水最为厉害,一柱雨水直流而下,不得不连忙起身躲开。
胡芍见状,扑哧一笑,道:“你一个大男人,还这么怕水?”古人取水不易,雨水远比河水干净,所以一旦下雨,家家户户便拿出所有盆盆罐罐,接满了水,可以直接饮用。
凌云哼了一声,道:“打碎我的茶杯,打算怎么赔?”
胡芍隐藏之处也开始漏水,走到烛光下,道:“噢,原来是你的茶杯,不知王三城地下有灵,会不会有爬出来掐死你的冲动?”
凌云道:“我会怕他,活着是个肥球,死了无非是个死胖子。”
胡芍眼中含笑道:“地牢里,有人看到了王三城半具尚未成型的身体,竟然怕的双腿发抖,那个人原来不是你。”
凌云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地牢里?”
胡芍冷眼道:“你这半个月,在县衙里玩得很开心啊,左搂右抱,一个雪珠不够,还要再抢一个前朝的遗珠。”
凌云脸上一红,道:“你莫不是装了针眼监控?”
胡芍问道:“什么?”
凌云道:“你听不懂就算了。”
胡芍道:“我怎么看到的自然不会告诉你,本以为你功力高深,对屋顶这种宵小之辈都察觉不到,我跟踪你这么多日也是毫无感觉,真是令人失望啊。”
凌云道:“屋顶莫不是那个号称神行二太保的神足教魔童,为什么会来跟踪我?”
胡芍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欺负人家,抢了人家老婆,谁知道呢?”
凌云见她语带讥讽,邪笑道:“那你为什么跟踪我,难道是因为我没有抢你做老婆?”
胡芍怒道:“你再开这种玩笑,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凌云装作害怕道:“割了舌头,我还怎么对你苦诉衷肠?”
胡芍哼了一声,道:“你这种登徒子,好色如命,早晚死在色字上面。”
凌云嘻嘻笑道:“我的命又不值钱,死在哪里不是死,总比死在某人的针下好吧,死完就变成了一滩黄色的汁水,臭不可闻。”
胡芍啐了一口,道:“呸,我救了你一命,还没说怎么报答我呢!”
凌云嘻嘻笑道:“今天我救了你弟弟胡魁一命,两命相抵,我不欠你了,但你还欠我一个茶杯。”
胡芍道:“我弟弟贱命一条,哪里比得上你,既然你说两命相抵,那你现在就喝了桌上的毒水去死,回去我把弟弟宰了,你们俩地下相见,这样扯平不是更好,我也不用还你一个茶杯了。”
凌云摆摆手道:“算了,茶杯死得冤枉点,但也算死有所值,不用你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