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狮在身后紧追不舍,每一步山谷耸动,仿佛地震一般,山石震落,好在众人均是高手,剑气碎石,未被伤及。
马匹见到如此神物,早已长啸惊蹄,狂猛奔行,然而巨狮速度极快,转眼已要追上众人。
赵尉松大吼道:“扔下尸体,快逃!”
少主大惊,道:“赵师傅,万万不可啊!黄大叔的尸体怎么可以丢掉?”
其他人神色迟疑。
赵尉松不愿费力说服众人,一边驱马狂奔,一边挽住背负尸体的马匹缰绳,用力扭转马头,朝着巨狮的方向,猛刺马屁股,马受惊狂奔向巨狮。
巨狮丝毫不在意狂奔的马匹,轻轻地挥一挥巨爪,马匹被拍到石壁上,鲜血坠流,成了一幅鲜红色的壁画。
少主眼看着黄大叔的尸体被拍扁,泪流不止。
赵尉松低声道:“前面峡谷到了最窄处,我们可以穿过,巨狮未必,大家快快赶往那里。”
山谷道路逐渐变得狭窄,上方两边石壁仿佛趋近的两道天堑,愈渐一线天。
“冲过去!”赵尉松吼道。
前方只有一马之隙,因为山谷道路逐渐狭窄,众人早已排成一条直线,马匹逐一越过窄径,未有拥挤踩踏。
巨狮一开始迅疾无比,追到后面,体力逐渐不支,加上石壁狭窄,身躯难以行进,更是远远被隔在身后,不得前行。
赵尉松最后一个越过窄径,勒住了缰绳,回身后望,眼神中充满了得意。
巨狮被石壁死死困住,咆哮之声,响彻山谷,震动的山石滚落,行云遏止。
众人生怕官兵纠缠,马不停蹄朝着另一条大道赶去。
好在追杀的官兵得到信报,主力均埋伏在山谷,如今主力溃散,大道上守城的官兵势单力薄,被众高手泄气般地杀个片甲不留,一路畅行至边疆。
到了仙门境内,众人放下了心,此地官兵势力弱极,各大山头耸立,盗匪纵横,还有蛮野之族常来此犯境,属于王土之疆,中央王朝控制极弱。
少主擦干眼泪,换了一身干净服饰,因为关心紫若的下落,来不及休息,连夜策马奔向万仙楼。
本来少主早已派出了当地的探子,探明了紫若将要去往的官妓场所正是万仙楼,本来准备快马加鞭当日赶到,趁着还未妓院还未来得及接收,便营救下紫若。
不料,因为山谷遇到了埋伏,绕行大道,耽误了整整一天,第二天深夜,才来到了万仙楼。
少主焦急万分,心忧紫若已然落入虎口,那悲惨景象几乎时时揪着他的心,他怎能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人如此肆意凌辱?
进入万仙楼,老鸨子看这样一位器宇轩昂的贵公子,满以为来了大生意,不料十余人一阵打砸,将豪华奢靡的万仙楼打成了废墟。
老鸨子饶是地方黑恶势力的代表,也没见过这恐怖阵势,颤抖道:“我说各位大爷,别砸了,想抢劫你们就搬走,想玩姑娘随便你们玩,哪怕老身亲自出马都行!哎呀,别砸了!”
少主怒吼:“紫若呢?”
老鸨子一脸疑惑:“什么紫若?”
一把利剑架到了她脖子上,赵尉松低声道:“最近有没有送来官妓?”
老鸨子恍然大悟,原来接到了一个硬茬官妓,忙说道:“有有有,就在客人客房里,今天陪宿。”
少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老鸨子心里吃了一惊:“莫不是这官妓的老情人找上门了,惨咯惨咯,这群恶煞,看来我小命难保啊。”
少主勉强支撑着到了三楼,推开门,看到正在烤火的紫若,神色淡然,心中稍微好受一些,不料,转头看到床上躺着一名男子,赤着胸膛,鼾声大作。
少主怒火攻心,一番刺杀,不料反而被那床上男子戏弄,连天下剑术第一的双剑宗主都不能擒住他,心中悲凉更甚。
“你到底甚么人?”赵尉松怒问道,手中长剑咣然作响,如随时出击的长蛇。
凌云一脸疑惑不解,怒道:“我还没问你们是什么人呢!半夜来我房间,想要干甚么?”
赵尉松见此人不肯说明,不愿纠缠,转身问紫若道:“紫若,他是谁?”
紫若见兵戎相见,不敢隐瞒,只得如实相告。
少主大喜过望,道:“你真没被辱没清白?”
紫若嗔怒道:“难道你希望我被侮辱了?”
少主扑过来,将她拥入怀中,喜不自禁道:“紫若,太好了,你还是处子之身,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这一路千余里,我三天两夜都没合眼,一路骑马赶过来,万一你出事了,我一定无法活在这世上了。”
紫若眼泪夺眶而出,怒道:“我何尝不是?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一路上我所受的屈辱,一万句话也说不完,还好今晚遇到他……”
少主回头瞪了凌云一眼,虽然他保住了紫若的清白,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名声岂不是败坏了,对他依旧仇视万分。
紫若继续说道:“今晚死老太婆让我侍奉客人,房间里,他本来欲行不轨之事,还好我以死相逼,他倒也没有强迫我,最可恶是这个老太婆!”
少主向赵尉松示意了一下,赵尉松立刻明白,举剑压着老鸨子离开了房间,但他不愿这种下九流污了自己的剑,命其他人解决了她。
老鸨子看到命不久矣,垂死挣扎起来,大声喊道:“公子,我只是奉命接收官妓,你若是杀我,这一路押送的官兵,是不是都得杀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凌云于心不忍,说道:“这老鸨子说的是,她奉命行事罢了,判为官妓的是皇帝,你们怎么不杀了皇帝?”语气中对他们恃强凌弱之风不无嘲讽。
赵尉松大怒,吼道:“死老太婆,逼良为娼,作恶多端,你为她辩护,莫不是你想像他一样?”
老鸨子喊道:“这位大爷说的是公道话啊,这青楼是仙门胡家开的,你们要是想找罪魁祸首,为啥不去杀了胡家?”
凌云心道:“胡家这么牛,这么大的酒楼也是他家的产业,难怪富甲一方。”
紫若细眉轻蹙,道:“留她一命吧,不过,我挨了二十多鞭,要一鞭鞭打回去。赵师傅,你请褚师傅帮下忙吧。”
褚师傅本名褚午,江湖别称“仵作”,原因是他惯常使长鞭和判官笔,时常用长鞭卷着判官笔,精准至极,十丈外敌人亦可无误击中,瞬时毙命,从此江湖上闻风丧胆,不敢与他较量。
赵尉松一听便知紫若的想法,微微一笑。
老鸨子以为老命得保,施礼道谢:“姑娘您真是观世音菩萨,只是二十鞭子老身也未必受得了啊,能不能减少几鞭,剩下我愿意用银子抵债。”
凌云心想:“这紫若倒是心善,对付毒打过她的人,只报复同等的鞭子,换做是我,未必能这么宽容。”
他本身为老鸨子说话,只是因为没有看到老鸨子逼良为娼的恶行,即使是鞭打女子也是打手出面,相反老鸨子对他一直热情招待,人非草木,谁都会有同情心,所以他为老鸨子抱不平,满以为组织卖春不至于杀头之罪。
紫若问道:“你愿意用多少银子换二十多鞭?”
老鸨子沉吟了一会儿,伸出了一根食指,犹犹豫豫地说道:“一万两?”
紫若哼了一声,说道:“一万两?就算十万两都不够我挨的那几鞭子!”
凌云有些奇怪,心道:“刚才她说后院挨打的是她姐姐,我清楚记得她身上可没有鞭痕,难道是很久之前挨打的?”疑惑不解。
老鸨子一脸苦色,道:“姑娘,我一个老鸨子若是有十万两,也不抛头露面做这买卖了,我顶多三……四万两!”
紫若说道:“那好吧,你拿出四万两,然后只需要挨一鞭子。”
老鸨子心想:“若是一鞭子不挨,恐怕十万两下不来,挨打一鞭,省了六万两,值了值了。”连忙应允叩谢。
她哪里知道那一鞭子的厉害,紫若心想,就算褚师傅一鞭子打不死她,也只有半条老命了,以后恐怕躺在床上再也做不了恶了。
凌云低声问道:“你姐姐呢?救出来了吗?”
紫若看着他讶异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噗嗤一乐,笑道:“你是真傻啊,我哪里有姐姐,那是我戏弄你的。”
凌云奇怪地问道:“那你身上为什么没有伤痕?”
没等紫若回答,少主已勃然大怒,满脸恼色,抽过赵夫人的剑,一剑架在凌云的脖子上,怒道:“你说什么?你看过紫若的身子?”他性情纯良,从未对紫若起过邪念,两人虽为主仆,却相敬如宾,连他都没看过紫若的身子,没想到没这家伙的眼睛亵渎了,怒不可遏。
赵尉松急道:“少主小心!”
谁也没有看清,连空气都未扰动。
凌云抬起一脚,少主已经连剑带人被一脚踹飞,落入铺满棉花的床上,将棉花弹飞满半个房间。
天下第一剑客赵尉松,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功夫。
他曾经练习过剑刺飞蚊,双目清晰地看到蚊子飞舞的轨迹,哪怕是正视着阳光,也能清晰地看到蚊虫飞舞,一剑刺穿,剑无虚发。
然而,他在此人的面前,彻底木然了,动作之快,连轨迹都不复存在。
紫若连忙扶起少主,回头哀怨地望了一眼凌云。
凌云懒得搭理这个低等世界的高手们,兀自走出了房间。
楼梯上,拦住凌云的高手,被一个个踹进了木制的墙板里,露出半个身体。
万仙楼的招牌掉落在大门厅前,凌云踏过招牌,消失在夜色里。
“此地名为仙门山,奇人异事,层出不穷,不足为奇。”赵夫人安抚着呆住了的丈夫,毕竟山谷恶斗中看到了那只巨狮,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惊奇呢?
赵尉松苍然如老了十岁,手中宝剑,“啷当”掉落在地。
从未离身的宝剑,相伴一生的人剑合一,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剑,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埋没在尘埃中。
这剑,又有何用?
那个速度,就算没有剑,没有任何武器,只是拳脚,已足以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啊,纵然天下剑术第一,在无敌面前,又有何用?
黯然失色,未战已输。
天下第一剑客的心,已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