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黄粉掺了些干鹅粪和蛇灭门碎叶,蛇闻必厌!名曰,蛇见愁。”牧羽摇头摆手说道一番。
逢岳恍然笑道:“原来,这就是你天天往雀婶院里窜的原因,我还以为你看上人家小雀丫头了,没想到是看上了人家的家鹅!哈哈哈哈!”
“是鹅粪……”牧羽回道,又连忙止住了逢岳伸向药筒的手,说道,“别动,这药味道有点大,得关键时候用。”
“味大?”
“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涧水激流,若白珠倾泻,在山间凹地汇聚成水潭,潭水溢出又漫下山林,汇成数股溪流。青苔挂灵岩,虬枝走迆斜。(迆斜:曲折延伸之状)
断崖之下,碧潭之畔,一丛萱草,数竿修竹。盎然翠色间,灵气盈幽,又见一支枯茎,几片灿叶。
“洒金玉节香!”牧羽大喜。
草茎有节,其色温黄;枯叶斑斑,其光灿灿。伴竹而生,食金而长,十年一节,节节吐叶,九叶而生玉实。其叶寒香,配之明神。其实清苦,可以解百毒。其茎微甜,食之可以益气血。——《琅羽梦疏—百草篇》
牧熊身有旧疾,看似与常人无异,但体内奇毒败血,气血亏损越来越快。这些年靠着老石头的药压制奇毒,又以肉食增益气血,才撑了这么多年。从医者看,当是静养为主,可是牧熊老爹哪是有耐心静养的人。
如今有了这洒金玉节香,牧熊身体便减少很多负担了。可惜只有六叶,六十年灵药,倒也不差。若是生了九叶有了果实,或许这奇毒就能解了。
“那蛇缠在竹枝上。”逢岳轻声道。
“竹子下面黄叶枯草便是灵药。”牧羽道。
“这么丑的吗?”
“……”
绿竹之上枯藤盘卷,再细观,那枯藤竟缓缓游走,赫然便是那碧眼响尾蛇。蛇身约一丈有余,比成人手臂粗上一圈,碧目若幽光,眉间点赤磷。
察觉有来人,倏然蛇头昂起,幽幽望着两人藏身的斜坡老树处,口吐蛇信,嘶嘶做声,蛇尾轻摇,沙沙轻响。
“这蛇兽倒也有了些灵性,应是有了些血脉术法。”
“赤磷处应有异术,鳞甲偏厚,防御不差。你小心些。”
“终归是兽不是妖,看小爷的!”
逢岳鹰目微眯,神情严肃,缓缓引弓搭箭,巫力加持。陡然自树后闪出。
弦松。
铮~嗖~
弦声箭声!凛冽而出!
叮!
长箭射中蛇首,不想蛇首幽光闪耀,长箭竟打着旋反弹了出去。
“……这是追风箭?”
“嗯…那个…这蛇不简单!我先引开它,免得毁了灵药!”
逢岳额前发丝低垂宛若黑线,强自镇定道。
这一箭并未建功,却惹怒了碧眼响尾蛇,眉间射出一道红光,随即身形疾走,向两人袭来。
那红光竟使得身前树干,被灼穿一个孔洞。两人心头一凛,眼神交换,分头行动。
“你来咬我啊!!”
逢岳喝道,又一箭射中蛇身,箭羽又被蛇躯反弹开。逢岳念叨了一句“皮好硬啊”,转身便走。
两人闪过红光,一人搭箭引蛇,一人潜行盗药。
响尾蛇哪懂什么调虎离山的计谋,只是越发觉得,眼前射箭之人可恶可恨,一边游走,一边眉间红光频出,倏然蛇尾急摇,沙沙声若怒浪滚滚,竟使两人心中分神,逢岳脚下一乱,险些中了红光。
“铃声有异!快些!”逢岳喊道。
牧羽此刻身形已然靠近了竹下草丛,铃声一起,却意外弄出了声响。
声音不大,旋即被响尾蛇发觉,立刻转身奔向牧羽,红光再起。
“小心!它回去了!”逢岳大急,高声呼喊,手中箭如追风,不停射中蛇身,却再也不能将之引来。
牧羽弄出声响,便心知不妙,脚下疾行,躲避红光,挥刀断节,夺得洒金玉节香。回神一望,便见狰狞蛇首已然不远,连忙腾跃飞奔游走林间,再度避开红光。
眼见这蛇又要靠近了,牧羽赶忙摸出蛇见愁,拔了塞子撒向碧眼蛇。
“看我熏死你丫…呕!”
“我去!呕!”
“嘶……呕!”
……
黄烟弥漫,草木枯灼,隐约还可以看见其中蛇身翻滚越加无力。而两人早就跑到黄烟范围之外,眉头紧锁,面色苍白。
“小羽,这叫味道有点大?”逢岳虚弱的问道。
“还行吧,哈哈……”牧羽干笑两声,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这蛇见愁本来用一点就可以的,谁料想那蛇来的那么快,情急之下就全都给抛了出去,看这样子,也算得上是半个化学武器。
“你当初是怎么把这玩意做出来的?”
“嘿嘿,就在雀婶儿院里的禽窝边上,要不然怎会被雀婶儿打出来……”
逢岳翻了个白眼,说道:“该!去看看那蛇怎么样了,害我受了这么大罪,哪能饶了它。”
黄烟渐渐散去,花残枝断,草木枯黄,远远望去,那碧眼响尾蛇也真的成了闭眼蛇,蜷曲挂在半坡老树根上。
“昏过去了,没死…”
“等下,我给它补一箭。”
“我还能信你吗?”
“有的选吗?”
“……”
逢岳撘弓引箭,调动巫力,凝气加持箭羽,顿时一股凛冽锋锐之气自箭锋散发。寒气逼人,即便在正午时分也难以消减,牧羽不禁打了个寒战。
锐箭离弦,无影无声,登时洞穿了蛇身七寸。碧眼响尾蛇登时一阵抽搐,很快便僵直在地。
逢岳走上前,手中寒锋乍起,登时身首分离,刀尖一挑,便把蛇首挑的远远地,随后倒退了数步,只见那蛇首忽的跃起,往两人处又射了两道浅色红光。
两人身形一跃,闪避开来,见狰狞断首,昂立在地,却是再也不动。
逢岳打量着这断首,不禁感慨道:“即便身首两分,还能断首噬仇,够狠,够痛快。”
他常与熊叔上山打猎,听说过不少人杀蛇不成,而被蛇首反噬致死的事故。除了可惜这些人大意丧命外,却也觉得死前若能复仇,也是件快事。
牧羽点了点头,目光打量着蛇尸,心下却忍不住急速计算。
这蛇鳞坚厚,若做内甲,勉强可以制成下品法器。眉间赤磷倒是灵性非凡,添些材料或许能承载几道禁制,倒是能就成上品法器。蛇骨虽大,没啥用,蛇肉倒是有些灵气,可也太腥,哪知道有什么毒还没去清的。这五环蛇尾铃,倒是有些妙处,适才盗药之时,奇声一响,让两人神情恍惚,可以炼成个奇门法器。
总之,这些……垃圾材料……还是有些用处,可这一没丹火,二没地火,三没奇火,手再痒也炼不了啊……
当然,除了可以吃的,但还是不吃了,小命要紧……
牧羽心下不禁哀叹,太难了,自己这么大牌面的炼器宗师,居然对这些低级材料动了心,若是被昔年同门知道,还不要笑飞了道冠?可悲可叹啊……
“哎,可叹啊……”
“是啊……哎?”牧羽随声附和,旋即一怔,望向逢岳。
只见逢岳呆呆看着狰狞蛇首,似是有些茫然失神。
这是一声有故事的感叹,牧羽听得出也不必追问。
他猜得到,应是与故去的逢叔母有关。老爹曾说过,逢家人曾被人算计遭了变故,逢叔母就是在那场变故中身亡,尸骨无存。
逢叔父每至八月,便要休炉几天,不再打造器具,离开村子不知去哪。他回来后,只静静呆在村北墓地的角落里,那有一座小坟,是逢叔母的衣冠冢。逢叔每年都会把这座坟及右侧空地的杂草杂物除的干干净净。
逢岳在逢叔父离开的那几日,也不见人影。逢叔回来后,他也回来了。只是从来不去墓地,但那几日里,逢岳身上酒味格外的浓厚。
后来,大兄曾给牧羽带来不少城里的新奇玩意儿。
城里?最近的城也就是朝歌城。
牧羽也不愿他沉浸在迷茫之中,眉头一挑,喊道:“哎呀!这蛇想来已经蜕过几次皮了,得找找它的蛇蜕!”他嘴上说着,脚下便往那水潭附近走去,眼神却瞟向逢岳。
被牧羽这一声打断,逢岳果然回过了神,轻吁了口气,神情微松,却又疑惑道:“哦?要它干嘛?”
“蛇蜕清热明目,刚好请石老配几副清目丸,给祁老缓解翳障眼。”
“此话当真?果然有这般效果吗?”逢岳精神一振,忙问道。
当然不会,有灵药叶就足以,石老哪还缺蛇蜕?
“哇!~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兄弟我吗?”牧羽故作恼怒道。
“哈!自然信得过!走走走,找找看!”
两人细细搜寻,果然在那几竿翠竹附近找到了两条蛇蜕,又找到了两株重楼草、一块鸡首黄精。
而那洒金玉节香根系所在之处,便是这小灵地灵穴,对牧羽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将来老爹要是允许,就在这搭个竹楼,在此修炼,想来进度是会快很多的。
此时已过正午,两人在水潭饮过山泉水,看了看药篓里快满了的草药,还有逢岳背篓里的一堆低阶材料。
便改变计划,下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