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河有三弯五窝,是靠山谋生的猎户发现的五处鱼群最多的水窝子。第三弯的鱼尾窝,距此地不远,逢岳便游向鱼尾窝那里。
上了岸,在河畔树梢处,取下两条锁鱼套,便悄然摸进了水窝子。
鱼尾窝大鱼并不多,他也只是打算摸几条小半斤的青鱼、黑鱼之类的。筑起泥墙,挖了小泥沟,把锁鱼套安置在泥墙之间的空隙。
逢岳捡了几块小石头,一脸坏笑道:“炸窝喽!”
“扑通”一声便投入水中,激起不小的浪花。
平静的水面顿时有如滚水一般沸腾起来,水荡白鳞跃,鱼卷流珠飞,好不热闹。
逢岳转瞬便被锁鱼套吸引了注意力。
“哈!上套了!”
当下少年倍感振奋,熟练的收起了两个套子和两条鱼。
穿好鱼,正要回河畔寻熊叔一道回家,眼中却映入一抹通透的青色光华。
抬眼望去,却见一只青碧色大葫芦顺水漂荡而下。
逢岳心中大奇,倒也没来得及细想,伸手捞了起来,只觉得入手温润,暗想是个好物件。
略一打量这大葫芦,一尺来高,圆肚细腰,青翠剔透,葫芦口处,流光微动,仿佛别有机枢。
莫非是个酒葫芦?刚好给熊叔装酒。便夹着葫芦,拎起鱼,奔回了河滩。
此时牧熊早已收拾好猎物,懒洋洋的倚着老滕树,抚摸着手中清凉木簪。
斜阳映红霞,晚风吹暖,卷起万千白絮。迷离之间,仿佛又见伊人温语含笑的身影。
昔年初见她,心就已然被她牵动。即便族里坚决反对他二人的事,她也未曾怨恨。两人在族地之外,盖了一间小屋,过着朴素而温馨的生活。
可如今,她在哪呢?
牧熊痴痴回想着,陡然却见伊人身影如白絮般消散,只有一个憨笑的圆脸小胖子凑在眼前,不禁闭上了眼睛,别过头去。
“熊叔!我刚……”
逢岳兴奋劲头儿还没过,正手舞足蹈、神采奕奕的夸功,摸了什么鱼啊,抓了多大的鱼,还带回来个青葫芦……
却见牧熊仍闭眼不语,暗自纳闷,便问道:“熊叔,你眼睛怎么了?”
“唉”
牧熊轻叹一声,收起木簪,站起身,没好气道:“让傻子扎了眼!”
“祁老说,沙子进眼,吹吹就吹掉了。叔,我给你吹吹!”
“不用了,吹不掉的……”
“哦……”
逢岳虽然奇怪熊叔的情绪变化,但毕竟年幼,哪里懂得大人思绪。
注意到少年抱着的青色葫芦,牧熊惊疑一声。
“嗯?”
他毕竟阅历丰富,隐约察觉到在这青翠的葫芦皮下有些纹路浮动,像是什么法器一般,接过手来探测,却没有法力波动。
修士惯用葫芦储存物品的风气不知从何而来,以往见过的各道修士,也常见用葫芦养丹装酒的,也有用葫芦充作法器的,却没见多大威力。
酒葫芦?牧熊暗自猜测,摇了摇,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震荡。便一拔葫塞,往下一倒。
青光乍现,只见葫芦流光斗转,离手腾空而起,陡然变得有房屋那么大。
从葫芦口落出一物,落在地上。
惊得一大一小两个人目瞪口呆。
“哇!”
一声婴啼,惊住两人,葫芦口里掉出来的竟然是个婴儿。
小脑袋上稀稀疏疏飘了几缕头发。那一尺来高青翠葫芦,仿佛也失了灵气,缩成两寸来高的普通青皮小葫芦,落在了婴儿身侧。
“我去……”
“怪事儿……”
两人好半晌才玄奇景象中回过神来。
逢岳少年无惧,便好奇的凑近这个婴儿,左看看,右看看,似是要看出朵花儿来。
说来也奇,这婴儿除了适才的婴啼,便再也不哭不闹,只瞪着一双天真水灵的大眼睛似是在四下打量。
“熊叔,是个丑娃娃,好丑啊……”少年回过头,望着牧熊说道。
牧熊眉头都皱出个八字来了,心中有些警惕。
纵使他游历天下,见多识广,也没见过从葫芦里倒出来的婴儿啊。观其气息,也不是什么鬼蜮妖魔手段,就是个普通婴儿,还隐隐有些灵气。
难不成?这个孩子是这葫芦所生的灵婴?
十多年前就听说闻名天下的太苍神白简,便是先天精金化婴,一身修为已然到了灵神顶峰,几近太神之境,百神台品鉴中又得了头筹,得了个太苍金锋的称号,还得了烛龙真神赐下的旧年所蜕鳞片。
如此看来,这先天灵婴当可称得上恐怖如斯的评语了。
牧熊想着,眼神一亮,仔细打量着这婴儿,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是精灵的可爱,小手晃晃悠悠,揪着逢岳的头发摇摇摆摆。探查他体内气息,虽说有些灵气,怎么都不像个灵婴那般灵性天成,但却是一个根骨不凡的人族婴儿。
如此也好,少了诸多麻烦,但究竟是谁抛下他的呢……
“熊叔,怎么办啊,他爹娘呢?”逢岳问道。
牧熊摇了摇头:“带着孩子走吧,他爹娘弃了他,哪还会来?天也快黑了,先下山吧。”
“哎?没爹没娘?这么可怜哎……”
逢岳小圆脸一皱,看着牧熊用衣服裹起睡了的孩子说道:“那石头二丫那些人要是欺负他,可没人护着的。要是我能当爹就好了,就怕我爹会打我……”
“噗!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啊?”
牧熊被逢岳这般言语逗得一乐,不过,却有了别的想法。
石门村上下,除他之外,哪有没孩子的。这日子本就艰苦,谁还有余力再来收养一个婴儿。倒是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添一口,也没什么问题。
自己远离故土,十数载漂泊沉浮,虽然落定石门十多年,心中却一直有所牵挂,所以始终是孑然一身。他心中容不下别人,但多少有些羡慕别家天伦之乐。若是收养了这孩子,他牧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想到此处,牧熊面色渐柔,望着这已然入睡的稚嫩婴孩,缓声道:“我准备收养这孩子。”
逢岳却是大喜:“真的?那以后我罩着他!”
“你罩着他?你不带坏他,带着他打架,我就感谢昊天大德了!”
“叔,你这就不讲理了,他们那么弱,还来跟我打,怎么还是我的错了?”
“那也别下手那么重啊。”
“哎,我已经很控制力道了……”
“那就再控制一点啊。”
“好吧,打架都不痛快了……还不教箭……”
“还有,到村里可别说葫芦的事儿,就说是路边遗子。”
“噢……”
逢岳点头,忽然又问道:“那他叫什么啊?”
牧熊有些头疼,这问题问的也太早了吧……
低头看了看孩子,小手搭在自家箭囊上的火雀箭羽,眼神一亮。
“羽,就叫牧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