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晕染把剪子往滚烫的热水里浸一下,又往冷水里过一下,便立马把白宁那一块的衣服剪了下来,露出伤口,沐林用刀划出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从一开始的小口子,慢慢的扩大面积,外面表面积的肉隐隐约约有些翻了出来,还有腐烂的趋势。
芸晕染看了眼虽然发着高烧的白宁,但是脸色却依然惨白无比,白宁的眉紧紧蹙着,仿佛痛苦万分,芸晕染在床柜上拿起刚刚拿出的用一个瓶子装着的水,倒出来在伤口那一块抹了个圈。
白宁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在那,一会像沉在海底的鱼,挣扎却徒劳,无法呼吸,可一会又像在云上面,轻飘飘的,感觉呼吸都特别重,不敢呼吸,总之很难受,分不清今夕何夕,迷糊间,胳膊上传了一阵清凉的感觉,那种凉直接盖住了那昏沉的感觉,仿佛在海底终于挣扎起来了,伸出头,也仿佛在云上终于落在地上了,靠着地。
白宁艰难的抬起有千斤重的眼皮,迷糊间看见一个面色沉的下一秒就会爆发样的女子,她手上举着把刀,似乎要刺过去,她本能的想挣扎,但面前的人像是察觉到她的动作,沉着声说了句别动,这句话莫名其妙的让白宁冷静下来了,可又沉入了万千深渊,只是这一次却仿佛有光照耀在前方,可能是知道这一次或许她有同伴了,有人担心她,有人管她,在江湖的这几年中她孤身一人太久了,每次受伤了,也不管给它自己愈合,有时候严重了,就随便倒在一个地方,烧个几天几夜,醒来后照样上路。
最狠一次大概是被仇家追杀,打败后,自己中了一箭,她觉得就是普通箭矢,拔下来后,随便抹了点药,可是那箭矢有毒,毒是慢性毒药,等她明白过后,再治就晚了,她在一间破庙里烧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她觉得人生就应该如此了,到这就没了,戛然而止,只是没好好的跟她哥好好告别,毕竟她哥也是这个世上唯一慰藉她的了,但现在好像又多了一个,迷糊间意识又不知道飞哪去了。
芸晕染从容不迫的用匕首剜去白宁身上那坏的肉,手起刀落,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喝茶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是家常便饭,举手之劳。
沐林在旁边看着心惊胆战,她知道自家主子绝情很,可是也没到在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面前,还如此淡定,还是人吗?
被怀疑不是人的芸晕染非常淡定的将坏肉剜出后,白宁的胳膊隐隐能看见白骨,可是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刚刚涂的水是恶清水,这种水使用的是世上最阴的草伴着世上最凉的水调成的,被划的地方,那一块一天之内没有感觉,全身上下也只是冰冰凉凉的。
芸晕染拿起止血粉撒进伤口,刚刚还在慢慢渗血的伤口立马止住,芸晕染站起身用那盆凉水洗了洗手,将手上的血污洗净,那盆水已变得血红,“去换一盆。”
再次望向白宁,止血粉已经消融在伤口里,芸晕染取下在腰上绑着锦囊,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把里面的药粉撒进伤口,之后再慢条斯理盖上瓶子,放进锦囊,再重新绑上腰间,而白宁被剜去的肉奇迹般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等沐林把冷水端进来时就看见刚才还隐约见骨头的那一块已经愈合了,已经看不出那里的肉被换过了,沐林微微张大眼,小姐的本事已经那么强了吗?
“小姐。”沐落推开门就看见沐林惊讶的表情,顺着她视线望去,就见到床边刚刚弄完,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残留现场。
芸晕染淡淡瞥了眼她们,没说话,用那双细腻的手把毛巾弄湿,擦了擦白宁的脸,又把毛巾在沐林新端进来的水里浸湿,放在白宁头上。
“小姐?这种事你不该沾手的。”
“你以为我想沾手?是谁赖床?”
沐落被说的不好意思,用手摸了摸鼻子。
“她还要会时间,先去趟布局。”
“小姐亲自去?”沐林一愣就立马跟上芸晕染的步伐不太确定的问道。
“有些事总归得亲力亲为。”芸晕染垂落眼皮盖住眼里那股狠戾气,杀意全部掩于无波无澜的眼睛里,又是那副高高在上,关我何事的样子。
“不必多说。”芸晕染觉得她待人很好了,可为什么偏偏有人不安于现状,她自认为行事作风光明磊落,不曾亏待于那群曾跟她过过生死之人,可是人心总归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永恒,谁不喜欢权利,谁都有欲望,可是欲望过头,开始觊觎别人的欲望了,那就是错了。
他们怎么会以为她好糊弄呢?
“小姐,万一是挑拨离间呢。”沐林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她跟四尊跟了芸晕染七八年了,这个情分还是过命的,怎么会呢?
“我还没有盖棺定论,你就定了?”芸晕染简直没有耐心去说身旁一心相信四尊的沐林。“沐林什么事自己看过了就有考量了,还是说……你知道什么?”
“没有,小姐,沐林绝对不知,如果知道的话,沐林决计不会告诉你这件事。”沐林心里陡然一惊。
芸晕染没有回答,只是一只手摸上了另一只手的无名指,无名指上有一枚指环,指环似乎是琉璃做的,上面刻的花纹凸凹有致,忐忐忑忑,摸起来倒也不硌手,反而让人能够快速冷静下来,这枚指环陪了芸晕染有九年了,从过来的时候就一直陪着她,这么多年,芸晕染总是在有心事的时候,就无知无味的摸她,仿佛就会有解决办法。
沐林看见小姐又无意识的摸上指环,心里已经凉上半截,无论这一次关不关乎四尊,四尊都会有难。
——
“皇上,臣认为江南水灾没有多大困扰,区区水灾,古往今来,历朝来,都无不经历过,最后又都不是平复了,休养生息几年,又是富庶一甲。”京兆尹齐绝不甚在意道,话里话外都是在贬小江南水灾。
初安七在心里默默摇头,此次水灾可能是历史上最大的一次,距离水灾已经一月有余,赈灾款在长安就已经被层层剥削了,更何况路中要经过的州县,这群总把皇上当傻子,自以为天下为股掌之间,一点都不切实。
这朝中着实该清理了。
“齐大人这话不大对吧,这些天在家可是没少享乐吧,不然连流民进城甚至都已经打伤好几家富贵人家都不知道呢,真是恪守‘职责’呢!还没有困扰?小心流民到你家要饭去。”朝中立马就有人对此做出反驳,自视甚高往往不得利。
齐绝气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当然知道长安已经混入不少流民了,毕竟长安城的基本秩序维护还在他手上,只是如今圣上爱听这些东西,爱听这些好的,认为他的统治完美,而不是话里话外都是他这个皇帝做的失败。
“霍尚书何必如此针对,这些天我为水灾这事可是到处奔波,就差没直接去往江南了。”齐绝对着旁边工部尚书霍顶回嘴道。
“那齐大人可真是辛苦了呢!”霍顶将辛苦二字咬的很重。
大殿上方虽然有一层珠帘,但还是依稀可见已经不惑的皇上在上方坐着,皇上听着下面的人冷嘲热讽,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堪其扰,他用的这群废物只知道争那一亩三分地,稍微有点苦头,就相互抛。
真是群实在的朝廷“栋梁”。
“滚回家吵去,户部尚书?”初安孜终于忍不住了,猛的吼向那群用口水打仗的几人,来来往往总是那几拨人,吵那些那几套套上就能说的说辞。
“回皇上,臣在。”洛振风本来听他们吵的很有劲,冷不防听见皇上喊他,一激灵,立马上前。
“江南那边究竟如何?”
“额……”洛振风脑子飞速旋转,这皇上是几个意思?他以前从来不过问这些,只要结果的,结果好就行,管它过程怎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是实话实说,还是掩盖事实?
“说,怎么?我还撬不开你的嘴了?”初安孜本来就被吵的心烦,现下看自己养出来的废物唯唯诺诺的,怕麻烦样的窝囊着不肯开口,顿时怒了,语气冷了下来。
“臣不敢!还请皇上明察!”洛振风连忙跪下,喊了句明察后,立马飞速的在外人看来是望皇上表情的洛振风在这一瞬望向了朝堂上一年不来几次的摄政王初安七,宽大的暗紫色朝服衣袖下隐隐约约透露出白皙的手,只望一眼,洛振风就明白了,立马开口道。
“六月十日江南开始下雨,暴雨三日,扬州两堤塌陷,冲垮沿河的三个村居,死亡人数为八位,剩余人流窜到城里,六月十四日暂停,将流民暂时安置又逢暴雨,连绵不绝,暴涨的河水肆虐,江南多半被水淹没,流民成倍增长,江南三城数扬州城损失惨重,城里百姓少于流民不止一倍,止六月末七月初暴雨变小,三城首府派人向长安递折子,请求赈灾援助,户部依您的意思拨了五百两白银,七月五日大雨暴虐一日,江南三城五县七乡共十五处,有三处雨水淹没,十处部分淹没但损害不可估计,之余两处受损不甚严重,都已在城中设立灾害点,但流民之多,以至于有部分流入长安,在城西安排了一个灾害点。”
洛振风尽管得到旨意,可还是收着点说了,江南水灾实际上比这还要严重,扬州城横插江河立城,所以首当其冲,现在恐怕早已城空了,府县早已去往立在靠特那山旁的青城,据人说,扬州城留下的是一些孤寡人了,走不了,走不得,还有赈灾款,到扬州城的时候能有二百两都算是体恤流民的了,出长安时就剩三百九十四两白银了,这朝廷早已蛀虫满满。
洛振风想归想,可终究没本事推翻,能做到的大概就是不贪了,秉持着自己两袖清风了,可总是有人要拉他入伙,谁叫他是户部尚书,掌管国家财政,谁将他挥入袖内,就可以贪得更加厉害,可奈何刚正不阿,有些人就参他,但皇上任是保他,那时候洛振风就想一定要好好努力,让这个国家起死回生,枯木逢春,于是他找到了摄政王。
初安七见到他时就明白了,这个刚正不阿的人心里装着的是家国天下,一壶烈酒,烈焰灼烧,烧的满面通红却无处释放,初安七试过他几次后,就将户部纳入旗下了,之后暗中把那些参他的人除掉了。
洛振风成功的变成摄政王的人,成为一条暗线后,发觉朝堂上就没参他的人了,便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可塑之才,这股气俨然感染了那些参他之人!就在好好准备大施拳脚了,但是他还是怂,不敢正面刚。
愚才呀,空有抱负!
洛振风如实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