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切宛如梦境一般,沈莺初告辞了霁兰溪,还是有些恍惚。
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入眠后,梦到了娘亲温柔的怀抱着她,柔声细语道:“初儿不愿学刺绣,便不学吧!。”
父亲在一旁舞剑道:“女儿家的,也要学点武艺防身的夫人。初儿,来这里,爹爹教你射箭。”
哥哥抱住她,跑到爹爹前道:“爹,我来教小妹射箭。”
郑氏从屋内拿了一件披风出来,系在叶兰身上,二人相视一笑。
沈婉茹从二楼窗柩处,探着身子出来道:“爹爹,女儿能不能不学刺绣了,我也想学射箭。”说完,皱着眉头扬着手里的绣梆。
沈德权笑道:“好,好,好,我沈德权的儿女岂能做窝与闺房之人。”
沈莺初缓缓睁眼,嘴角还带着笑意的看着红蓼。
红蓼笑道:“来京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姑娘睡得这般香甜。”
沈莺初伸出双臂,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在床榻上盯着屋檐看了半晌,才充满希望的起了身。
梳洗完毕,像往日一般到外祖母处请安问好。
便去了陈老板哪里。
“她就是沈莺初。”
“她不是那日在词话阁说自己是个愚钝不堪的人嘛,真有你说的那般有才情。”
“那还用说,昨夜我可是就在现场,听的真真切切。她那句‘小家与大家相辅相成,不分格局大小,皆为利国利民之事’,说的王夫子哑口无言。”
“那也只能说明她是个能言善辩之人而已。”
“非也,最后展示抚琴之技,虽说没有兰溪姑娘技艺娴熟,但也动人心弦非愚钝之人也。”
“那若真如你所言,倒是真的遗憾不能在现场聆听观看了。”
红蓼忍不住拉着沈莺初的手,低声笑说道:“姑娘,她们在夸赞你呢!”
沈莺初神态镇定,但内心虽说也很高兴,但她深知自己不能因此而骄傲放纵起来,嘱咐红蓼道:“切莫得意忘形,还要谨慎行事”
红蓼噘着嘴,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来到秦桑堂,陈老板邀请沈莺初去里屋谈事。
沈莺初看陈老板表情认真,怕是有大事要谈,不敢怠慢,让红蓼在一楼等候,收起杂乱的心思跟了上去。
陈老板让打手的二子去沏了一壶茶来,这才慢慢说道:“沈姑娘昨夜在同庆楼的壮言之语,陈某有所耳闻,十分敬佩。”
沈莺初听到陈老板的夸赞,内心小鹿乱撞般,既高兴又有些害羞。这比听到任何人夸赞她都要让她喜悦。
低着头羞涩道:“陈老板谬赞了。”
陈老板从第一眼看到沈莺初,就觉得此女子并非寻常闺阁之女,看人的时候眼眸里充满着机谨。之后又得知是沈将军之女,更添有好感。
陈老板步入正题道:“不瞒沈姑娘,陈某于近日准备着手开办‘小报’业务,正缺人手,不知沈姑娘可有兴趣参与。”
小报业务?这不是靖州富商何员外弄出来供人消遣的玩意。
而且写的多半是淫词艳曲,上流人士多加鄙夷。
沈莺初若是参与其中,不但给叶府蒙羞,连她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沈莺初一改刚才的喜悦之情,正色道:“若是陈老板说的是靖州的小报业务,莺初怕是不便参与。”
陈老板知其误会,忙解释道:“沈姑娘误会,陈某所要办的小报,所刊内容非靖州那般,而是想刊登大緜境内发生的一些生活日常。”
沈莺初心想,家长里短之事,有何可刊登的。
陈老板严肃道:“不免会夹杂一些政事。”
沈莺初一惊。
陈老板看沈莺初睁着眼睛看他,失声笑道:“沈姑娘莫怕,陈某只希望沈姑娘负责整录一些好诗文在小报上即可。”
沈莺初犹豫不决,陈老板坦然说出此事,也是信任她。可是参与到朝廷之事,又岂能脱得干净。
况且,哥哥即将入考,她不能冒此险,站起来躬身行礼道:“承蒙陈老板信任,只是莺初一介女流之辈,只怕担不了此大任。”
陈老板遗憾的站起来道:“无碍,若沈姑娘不愿,陈某断断不会强求。”
“多谢陈老板体谅。”
红蓼看沈莺初脸色不好,担心问道:“姑娘刚才与陈老板谈了些什么,怎么魂不守舍的。”
沈莺初摇摇头不说话。
回到叶府,潘老太太让文芹来兰轩阁叫她过去一趟。
沈莺初心里莫名一慌。
潘老太太看沈莺初到来,脸带笑容的拉着她的手道:“初儿昨日在同庆楼的表现,祖母听文芹说了,当真是兰儿的好女儿,可真是为你娘挣口气。”
原来说的是这事,沈莺初紧绷的心松了下来。“外祖母莫夸赞了,莺初没有那般好的。”
“说什么垂头丧气之话,初儿本就不比其他家姑娘差。”潘老太太看沈莺初是越看越喜爱。
“初儿,今日蔡嬷嬷前来,对你也是赞不绝口。”潘老太太听了下来,笑着说道:“蔡嬷嬷还想给你说一媒亲事。”
沈莺初一楞,身子向后倾斜了几分,明显的抗拒起来。
潘老太太看沈莺初的动作,脸上的喜色收了收,解释道:“丫头,你且先听听,若不愿,祖母也不强逼”
沈莺初内心还是很抵触,这才从大姨娘哪里脱身了几天,这怎的又要相亲起来。
碍着祖母的面,也不敢直接拒绝,听话的点了点头。
潘老太太欣慰的笑了笑,才道:“说的是刘府公子。这孩子祖母见过,举止文雅,待人亲善。父亲刘大人是礼部官员,与你外祖父也是十分交好。母亲乃将人之后,性情豪爽。你若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
听外祖母这么一说,倒也不是很差之人,但此前两段经历,让沈莺初心有余悸,想了想道:“外祖母对莺初的好,莺初知晓。只是眼下哥哥考试在即,莺初年龄尚小还未及笄。外祖母可否等莺初及笄之后再谈此事。”
外祖母听到这么说,觉得也是有理,只是她原本想趁着现在莺初在京名声不错,可许一门好亲事。
想着还是着急了些。“是祖母考虑不周了,婚姻之事,还是等你及笄之后再谈”
沈莺初回到房内,心里总慌恐不安。
入夜,噩梦连连。
红蓼看沈莺初醒来,出声道:“姑娘,你可醒了,玄音大师要离开叶府了。”
“什么!”沈莺初大惊失色,一下子从甜梦的梦境中清醒过来,掀开被子,拿起一旁的褙子穿了起来。
“怎会如此突然。”沈莺初不解的问道。
这些日子相处,在玄音大师面前,她是最不用掩藏自己的人。
她知道玄音大师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引导她学琴,引导她自信。
只是别扭的不想去承认而已。
心中莫名的有些慌张。
“红蓼不知”
沈莺初急匆匆的梳洗完,打开房门,天色尚还有些灰暗,跑去前厅。
四下寂静。
心中莫名慌乱。
沈莺初喘着气又跑去了府门处。
浑身一怔。
看一匹马车正消失与街角。
眼一酸,心里说不上的难过。
她讨厌离别。
讨厌身边的人离她而去。
“初儿来了,可惜晚了一步,倒是没能和玄音大师好好告别一下”潘来太太遗憾的说道。
叶老走上前,对着还楞在原地的沈莺初,递上手里的一本书和一封信,沉声的说道:“这是玄音大师让祖父转交给你的。”
沈莺初直楞着眼神接过,看信封上还写着“笨丫头启”,这一次一点怒意都没有,眼泪却滴了下来。
含糊着眼打开信封,里面只有草草几字。“丫头日后切莫妄自菲薄也。”
悲切的哭腔声问道:“外祖父,玄音大师不是要待上半年吗?这。。。”
沈莺初一想,原来日子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就不能多留些日子。”
叶老看沈莺初十分难过的样子,安慰道:“初儿,玄音大师本就是个追求自由的人,让他逍遥与旷野天地之间吧!”
沈莺初缓缓抬头,她知道,但她不舍。
没有了玄音大师隔几日的打压,沈莺初觉得还很不适应。
沈莺初默默的希望,不要再有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