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个从未来过龙翼走廊的人见到眼前的一切,或许会感觉到很大的落差。一眼望去,这里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那样的恐怖萧条,到处是翠绿和生机,甚至连土地都是最为肥沃的,能够捏出油的黑土地。
一位驼背的老者驾驶着三驾马车,其后的车厢由纯黑的钢木板材拼成。两扇玻璃窗掩盖在灰黑的丝绸窗纱之下,一双并不好奇的绿瞳正在窥探着外面的一切。
黛安娜似乎并没有对这里的自然感到任何可称之为实际的好奇,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貌似有些微妙。
“每年的重月节,你和文沭轩大哥都得跟着女皇乘船跨过马赫拉尔海,从路路横穿整个奥利安特大陆,对么?”
“嗯。”黛安娜将目光由窗外带回了窗内的卡洛斯身上,说到:“除了我九所,十七岁那两年因为魔雾不得不走了海陆,这条路我每年都得走一次,说实话……已经…有点烦了。”
“每次都经过同样的景色确实会厌倦,所以黛娅,你知道萨坦文明么?”
“我对历史一向不怎么感兴趣。”这无聊的姑娘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了兄长的目的。
“被三月教宗征服的第二个伟大文明,黄金与理性之都,信仰云的异教徒,不吃鱼肉的异端,灭绝千年的传说之国,连他们的文字和容貌都成了未解之谜。”
卡洛斯的番描述,稍稍让黛安娜不再昏昏欲睡。
“他们的城市在龙翼走廊的最南部,至少很久以前是这样。哪里可不像这里这么富庶,哪儿甚至连土都没有一捧。以前为了任务我有去过那地方几次,还和你的卡洛斯在哪儿一起生活过几年。”文沭轩打趣道。
“嗯…知道你们是同学之后,我稍微去了解了几本书。气宗法宗师蓝刃闪老师是么?”
“别用这种尊敬的话形容那个死老头!!”
文沭轩、卡洛斯二人异口同声的怒吼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无论黛安娜、夏琳还是外面驾车的马夫。
那位老人见多了这样的情况,所以虽然被惊了一哆嗦,他还是继续稳稳的进行他的驾驶。那车厢里的大人物们要做什么,就算他知道了也无所谓。反正他们给了很多钱就是了。
“那个,沭轩呀,为什么以前你从来没和我提过蓝刃闪呀?”夏琳小心翼翼的问道。
“因为那家伙根本没必要提。”文沭轩弯着腰,双手捧脸,闷闷不乐四个字已经几乎是写在了他的脸上,那些并不愉快的回忆过去如此多年依然留存在他记忆的最深处,永远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尽管那三年是如此短暂。
“见到之后你自然会理解的。”
这么多天里,卡洛斯第一次冲着夏琳说了句话。
“能让卡卡害怕倒是没什么……能让哥哥他吓成这样的人?”
黛安娜的嘴角重新上扬,恢复了她一如既往的看不透的“坏笑”。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距离他们出发大概过去了两个小时。毫不意外的,他们是这条勉强称得上完整的旧商陆上唯一的行路者。如今这个时代,海上的路线已经完全取代了这毫无安全可言的地方,就连能够穿行龙翼走廊的车队都找不到。即因为人们已经不在需要如此,也因为那长达七百七十公里的道路得不到任何补给,一旦迷失方向就必然遇难。像这个老人这样的马车“个体户”,无论现在还是过去都是危险而不靠谱的。
那么,为什么他们四人不像先前穿行大森林,或更早时卡黛二人自奥汀镇离开后那样依靠自身元能赶路呢?对元素师而言,这么些距离真的只需要奔跑一天就能穿越了呀?
很简单,因为龙翼走廊是法术禁区。
并非是这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能够干扰施法导致法术和身体强化无法使用,而是国际公约禁止在这样的地方使用元素法术——除非遭遇野兽、强盗或其他不可抗力的超自然现象,需要进行紧急避险,否则使用任何程度的元素法术都将视为违反国际法的第一百一十七条。
而之所以这里是法术禁区,则又是因为二十一年前的那场六月战争。
作为胜利者的北龙帝国割战了整个龙翼走廊,却只在尽头与起点各派了少量驻兵,而这期间的广袤土地却无半分指染。移民,垦荒,筑城,建港,都是没做也没法做的事情。一因不定时的魔雾让在这里生存一事本身不可能,二因蔷薇协约批准北龙帝国获得龙翼走廊的前提就是让这里变为其与莫雷洛特的非军事缓冲区。
所以任何人在这儿都只允许进行非军事活动,无论在这儿生活还是通过,只要你敢,那便来,北龙该不反对。但元素法术不行。任何类型,任何程度的元素法术都是明文规定的军事行为或危险行为,是对北龙帝国领土主权和和平的侵犯践踏。来自北龙的观测网会不间断的探测这儿的一举一动,任何异常都会得到第一时间的处理。
虽然并不觉得北龙人真的敢对黛安娜、文沭轩或他们自己的公主夏琳做什么,但遵纪守法从来都不是坏事,而是必须的义务。更别提作为他们这个级别的贵族,任何一丁点的污点都会成为国家的污点,他们当然会小心翼翼。无论再怎么无聊,也都得好好忍受。反正一旦真的抵达北龙境内,有趣的事情就远远不止“奔跑”这么简单了。
“不过虽然说我在这儿走过很多躺了,但说实话,这样只和自己喜欢的人坐一辆车的时候貌似还真的从来没有过呢。以前每次出行都是乌泱泱一大片,光车就有四五百辆,又吵又烦的。”
“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人多的地方呢。毕竟连一只狐狸都想带着一起上路。”刚刚从身后背包里取出一块面包的卡洛斯,随意的对黛安娜的牢骚吐槽到。
“我的话到每次都一个人呢……”夏琳小声嘀咕道:“因为父亲和议会都不是很喜欢我,我也不喜欢父亲和议会,所以每次在这儿和术元都往来就都是只有一辆马车,没有随从,没有护卫,连仪式也没有。”
“这不是挺好的吗!”
嘟着嘴,颦着眉的黛安娜无法理解的问道:“没有那些烦人精跟着难道不好么?没人纠你的毛病,没人说教你的礼节学不用装模作样的觉得很有趣,还不用接受这样那样的问话采访,有什么不好的?”
“我…我也没说不好……就是……”
夏琳似乎以为她惹黛安娜生气了,面对面的那姑娘的语气那样咄咄逼人,确实会让不熟悉的人觉得自己是否做了什么无礼之事。但事实上黛安娜只是在羡慕夏琳的“自由”,并因此嫉妒的升高了声调而已。
正这么说着,马车的速度忽然减慢了。
那老人家从车厢的前门帘中探进了脑袋,恭敬的问道:“四位贵客,再往前不远就是龙玳花园的遗迹了,正好这会马上就中午了,您们可要停下吃个午饭再继续喊路噶?”
“没这个必要,老人家。”文沭轩扭头回复到:“我们就在车上随便吃些就好,抓紧时间继续往东南去。”
文沭轩拒绝的如此干脆,那老头自然也不会再过问什么,马上就又钻了回去。几声“驾,驾”后,马车又恢复了他本来的速度。
“龙玳花园……”卡洛斯停下撕扯面包的动作,稍稍有些愣神。他正在全力回想这个名字,却觉得好像那里不太对。
“别奇怪,咱们现在确实已经在曾经的龙玳公爵城堡附近了。”文沭轩冲他挥了挥手,重新把卡洛斯由思考的世界带回了现实。
“可这才两个半小时啊……路程都已经过了五分之一了?而且这么平稳…咱们做的是马车没错吧?”
面对这疑问,其余三人居然都有些滑稽的笑出了声。
“喂,这有什么好笑的,什么马能跑出每小时六十公里往上啊喂!这都已经赶上海默雷亚人的火车了吧?”
“圣海伦娜金月重蹄马,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黛安娜首先回答道。
“皇室特供,靠元素纯晶喂养,元能驱动,基本上可以理解成是三个四条腿的元素师在拉着咱们跑。不过就这样也还比不上自己跑哩。”伸了个懒腰的文沭轩,不慌不忙的像这里唯一一个没体验过贵族生活的卡洛斯解释了一切。
是的,就如人类能够调动醒核的力量以释放元素法术或强化自身一般,一些动物也有类似醒核的器官。不过他们几乎没法自然觉醒,就算被人类依照人类的方式唤醒,大多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要么会狂暴的攻击人类而被制服,要么会无意识的发动元素毁灭造成灾难。总之,能否让人类驯化的家畜也能以元能强化,并成为更加高效的生产工具一直以来都是各个国家和民族的重点研究,在过去历史的数千年貌似一直在断断续续进行。不过就卡洛斯所知,自从被称为“工业革命”的机械时代来临后,各国应该都已经放弃用血肉之躯承载元能的实验了。毕竟钢铁和机器能够更好的利用与转化元能,也不会有什么动物本能。
“不过这种实验居然真被你们搞出来了?”
“基本上就是为了每年重月节巡礼用的,毕竟我们的世界还不像海默雷亚和雅倪尔特那样到处都是铁路,而且奥利安特的很多地方也没法走铁路。再加上金月重蹄马的体型真的很适合礼仪工作,有需求当然就有市场嘛。”
“反正圣海伦娜岛是妈妈的东西,岛上的一切也都是妈妈的东西像我们搞来三匹也不会很奇怪吧?”
带着一种奇妙的自豪感,黛安娜靠在了卡洛斯肩上。
“我有点困了……别乱动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