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部分奥利安特人都步入梦乡时,海云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那座城市建立于海洋般宽阔的兰陵江之上,南北两岸与江上的六座岛屿经由大桥连接。自南到北,有序的分为主要种植园区、商业区、港口区、宗教区、工业区、工坊区、学院区与皇城区。属于居民的街道则在每个区块中都有个十几条。上述各区的面积若是全部相加在一起,面积可达到一万九千平方公里,更有超过三千五百万居民居住其中。而这仅仅是海云都的主城区——若把外围的衍生城市,要塞,矿区与隶属海云都的农庄全部算在内,便与一个常规省份的大小不相上下了。
这是座与世界其他地域截然不同的城市。这里的建筑基本都由紫罗兰色的海云石和雪白的大理石雕琢,楼层往往在十五米以上,纪念碑和各式各样的艺术品在两侧装饰着足够二十五匹马并肩奔跑的平坦道路。不仅市容整洁,还绝对看不到任何乞丐——海云都发达的商品经济和鳞次栉比的工厂让这座城市最贫穷的人都有工作和生存的权利。
这是海默雷亚帝国的首都,是整个北半球的商业中心这座城市承担着世界百分之三十五的工业产出,名副其实是当今整个星球最伟岸的都市。以及,这里还是伊洛迦的故乡。
小白熊号客轮駛进港口的时间比预订晚了整整一天,这艘从莫雷洛特出发的航船并不知道一场军事演习发生在他的航行路线。尽管如此,船上的旅客并没有丝毫抱怨晚点带来的不便,毕竟航运公司因此全额退还了票价,全当是体验了一趟免费旅游。
人群从旋梯上有序离开甲班,他们各个穿着得体,精神焕发。那些富裕的中产阶级经受过很好的教育,以至于根本没法分辨混在他们之中的那些贵族。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大多是奥利安特各国的游客——来海云都度假,品尝这里的美食,购买这里的宝石,这是每个“上流社会”一员都会做的事情。
而在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的身影显得格外耀眼。
即使他的穿着尽可能朴素,即使他仅仅孤身一人拎着行李而没有半个随从,大部分人还是会本能的于他保持距离。
尽管没有夏洛克皇子那样明显的琥珀金瞳,他的眼睛还是将他的身份暴露无遗。
他在茫茫人群中悠闲的前进,时不时眺望周围,仿佛在寻找什么。而在大约半分钟后,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她全身白衣,一头及腰的白发,两条积雪般的浓眉,以及颜色与眼白无异的纯白眼珠。这副长相难以说是好看,甚至初见可能让你觉得怪异。尽管她挂着温柔的微笑,模样却更像是恐怖电影中冲你冷笑的洋娃娃。
“洛肯,这次去奥利安特,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么?”
那女人主动上前一步迎住了伊洛迦,结果了他的行李箱与肩上的链包。
“别拿我寻开心了。那些特务早就把消息告诉你了吧?”空出双手的伊洛迦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耶莱雅,我回来了。”
尽管伊洛迦此去莫雷洛特寻找黛安娜是秘密出行,但似乎知道这件事的并不算少。甚至可以说,连他这次“秘密”受到丽贝卡之托去找黛安娜的行动本身,都已经是各方智库研究决定的事情。
只不过,就像身处风暴中心的黛安娜与卡洛斯一样,伊洛迦也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是被人推着前进的。
现在,比起去想那些无趣的阴谋,他更想赶快去面见自己的父皇克瑞斯,在听个六王议会的日常吵架,然后回到他的白日庄园,好好和耶莱雅休息几天。
“咱们直接回家吧,克瑞斯叔父已经知道您在那边的事情了……”
伊洛迦本来放松的笑容,顷刻间挂上了些许不安。
“没事儿,被我知道了也没什么,我家洛肯离了我的辅助本来就是那么弱嘛。”
耶莱雅凑上前去,踮着脚吻了下伊洛迦的鼻尖。然后在他做出任何反应前往后一跳,示意伊洛迦赶快跟上。
伊洛迦被嘲笑了么?似乎并没有。因为耶莱雅实在实话实说而已,谁让那姑娘的体内有着属于他的半颗醒核呢。
让我们暂时忘记伊洛迦的事情,将目光重新带回莫雷洛特帝国残破的首都。目送走黛安娜、文沭轩和夏琳离开,又顺带甩开安赫妮的卡洛斯,刚刚通过了安静的建筑工地。
在宣礼塔之下,有一个人已经等他很久了。
那人的着装酷似刺客信条中的阿泰尔,只是白色兜帽下带着一副滑稽的小丑面具,腰间也并没有佩剑。
“伽罗宁,罗森宁,杜宁铎宁苇胡宁。”
卡洛斯用雅倪尔特北方当方言,念出了这贯口一般的暗语。
“璐菲娅,夏琪娅,黛娅沄娅泰诗雅。”
被卡洛斯盯着的面具人,立马用同样的语言应出了这句话。
十名圣人的名字一一位列,二人脚下同时绽放出红紫色的夜玫瑰。
“我可以叫你帕米尔么。”
“随意。”被卡洛斯称作帕米尔的面具人糯糯的应到。
“龙翼走廊现在应该还有北龙的军队驻扎,对么?”卡洛斯冲他抛出了一把安丁铜币,又说道:“如果是的话,我大概就没必要顾你当向导了。”
“帕米尔”冲铜币飞来的方向竖起了五根手指,那些小圆板便尽数飞到其手心。“很不幸,如果……你们能早几天出发的话确实如此。”收起铜币后,“帕米尔”继续说道:“但昨天那些北龙人撤兵了,似乎是他们的首都出了什么事情。现在那地方基本没有任何驻防。”
“那就是说,我还需要你来带路?”
“正是如此,老板。不过如果那小公主喜欢冒险,您也可以选择自己找路。”
“就是因为她有这意思我才要来委托……”卡洛斯哀叹一声,继续答复到:“要是任由她乱跑,那基本会跑去萨坦遗迹甚至更偏的地方。就麻烦你在暗中引引路了,虽然文沭轩也会跟着一起行动,但万一她要受什么伤?”
“你基本就完了。对么?”帕米尔坏笑道。
“而你们的组织会失去一个最重要的稳定情报提供者。”卡洛斯以最能匹配帕米尔笑声的表情回应了他的嘲笑。
“好吧好吧,不过别以为有关系就能减少报酬。”帕米尔伸出自己的中指与食指,说道:“十二个讷第,少一分不干,多一分不要。”
“我现在就能付清哦。”
“哦?”帕米尔的声音略显有些颤抖,“你什么时候大气了?怎么?和那小公主混了半个月,给你混成阔少爷了?”
“差不多吧”。”卡洛斯从内兜取出了一袋钉钉作响的银币,随意的抛给帕米尔,道:“只不过从她哪儿赚来的钱,基本都为了她能安心旅游又花回去了。”
“唉,放宽心。用她的钱给她攒好感度对你没坏处的。”
“别想太多,她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卡洛斯稍显疲惫的说道:“未来他和海默雷亚皇子的婚礼上能有我一杯酒喝,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没想过借她之手混个爵位什么的?就我所知,三月教宗这些年可是很缺人才的。”
帕米尔扶了扶自己快掉的面具,继续说道:“啊不对,不止是三月教宗。1840那几场仗之后整个世界都很缺人才。要是老板你把用来束缚珞瑟妮小姐姐的力量全部恢复如初,再加上那小公主的引荐,混个伯爵公爵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不得不说,帕米尔确实想到了卡洛斯未曾想过的东西。
“不过!贵族身份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可没什么大用处,真想好吃好喝一辈子,你得能讨到块领地才算。”
“现在月华煌国还有空位的有地爵位吗?”被帕米尔再这么点卡洛斯突然明白了那家伙刚刚提出的议案是多么不靠谱。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卡洛斯都感觉他是在故意开自己玩笑。
“有的哦。”
帕米尔的声音忽的严肃了起来。
“圣海伦娜岛,月华煌国最肥的公爵领。”
“可哪地方不是被三月教宗直辖了一百多年了么?”
“不不不不。”帕米尔从袖管里抽出一本比新华字典薄不了多少的书,将之翻到了第一百九十七页。
“这三代女皇直辖圣海伦娜纯粹是因为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女婿。子嗣数量越来越少,搞得联姻的对象全都是对等的大帝国。在这一百五十年之前,圣海伦娜岛可一直都是属于驸马的领地。”
“开什么玩笑。当今三月教宗丽贝卡可就黛安娜一个真正的女儿,难不成能为了我这么个鬼知道能不能施展全力的平民影武侍,放弃延续千年的日月同盟?”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帕米尔上前几步,在卡洛斯的耳边低语到:“超可靠的小道消息,那克瑞斯皇帝想取消他儿子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