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时间稍稍退回十余小时前。在伊洛迦安睡之后,也在卡洛斯梦遇珞瑟妮后的不久,在黛安娜依旧因失眠而无聊的望着天空时,这个故事就发生在那时。
自黑松镇遭遇娜骆梅的袭击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他们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那名放肆的血族影武侍并非逃走了,她只是换了种存在的方式——以她本该有的形态。
现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俊美的黑发男性光明正大的进入了战斗现场,然后关明正大的离开。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在他们放肆的消除他人记忆时,他们自己的记忆也被人有意的改变了什么。
那男人仿佛并非是我们世界的一员,他行走于虚无,指尖总在拨动着时间与可能性的弦。他打开每个见到他的人的精神,随意阅览,并剪裁掉其中的某些部分,然后为他们填入对应的替代品。只要如此简单的把戏,就能让正直者变得无赖,勇敢者变得胆怯,仁慈者变得残暴,反之亦然。
他梳着一条与黑褐风衣、刃银爪套毫不搭调的宽松马尾,俊秀的眉眼每时每刻都在让人怀疑他的性别。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他的眼神总是迷离飘散,就连他的每声呼吸,都带有些许的诡异。
在他的左手中,就有着一枚雕刻着凤尾鱼的血精石。
“我只是让你去看看情况,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你的老板可没说过现在就要他们的命吧?”
“进攻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试探么?”血精石中,娜骆梅的声音幽幽传出,理所当然的回答了伊利法的疑问。
“这就是你,动杀心的借口?”
伊利法的大拇指稍稍用力,那枚本该无暇的血精石竟然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痕迹。
灵魂的恐嚎不自觉的取代了娜骆梅的冷静,尽管她感觉不到疼,但灭亡的恐惧感却直接在她的灵魂本身里蔓延。那份即非“正义”也非“邪恶”的元素能量几乎不是她所知的任何成分,但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崇敬感延续着恐惧一并浮现。
“跟我讲讲你见到的那三个人,你最钟意那个?”
“哪个都没有真的钟意,只是我们最主要的目标似乎有些没法解释的力量。你也见到了,那女人的进步速度已经超越了已知的情报,要是不知道为什么的话……”
“哦?那个啊,那一击和她的力量是我引出来的,那不过是她本就有的力量,被某个不知道来源的人类封印起来了而已。”
伊利法轻松的语调,就如同在刻意跟娜骆梅开玩笑。
“毕竟要再没人干涉一下,你可就真要动手杀人了。”血精石上的裂痕,在伊利法的嘲笑中又加大了几分。
“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一方太强的游戏总不平衡,而失衡总会让乐趣消失。我讨厌强弱对立然后一方崛起或一方压倒另一方,这种事儿在历史上已经发生过太多了。”
伊利法右足轻轻触碰地面。岩石破裂,碎土飞扬,一震飓风卷同时卷走了死亡和生命,让诺大的黑松镇变为了一座空城。
伊利法伸手挑开了空间的缝隙,将其中多余的一根琴弦掰断扯下。
比起一个一个的更改记忆,还是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来的更快一些吧……
似乎很少有人能注意到,那夜的天空始终在变色,绿红蓝三种能量久违的在这星球之上争斗,刹那间仿佛重新回到了记忆中人类诞生的岁月,又如过去凡人接连将神祗拉下天空的日子。
“主人,您似乎在困惑?”
远极宫的顶层卧室,一位侍女拥抱着女皇的小腹。她二人依偎在窗边,一人遥望天空,一人则只有另一人。
“我是不会困惑的,我只是…久违的……感觉到了一些兴趣。不觉得有趣么?似乎有什么东西回来了?他们前不久改变了,现在似乎又变回来了……”
侍女为她的主人撩开了遮蔽面容的刘海,为她抹去了眼角几近干涸的泪水。她始终保持着自己温柔的笑容,试图告诫女皇要保持冷静。
但显而易见,她并没有任何资格与能力去做任何抵抗。
丽贝卡随意的碾碎了侍女为自己植入的镇静剂和这座孤堡上弥补的静网,她抱着那娇小的少女由窗户飞出,直至停在园林中的一处凉亭。丽贝卡女皇抚摸着她的鬓发和耳后,向她温柔的颂唱一种奇妙的摇篮曲。
在混乱的月光中,我们终于能够看到,那侍女的穿着与城堡里的其他女人完全不同,华丽到了有些多余的地步。大块的钻石和珍珠尽其所能的为身体的每处都染上贵气,这在如今的世纪反而意味着庸俗。
“主人…姐姐她去了哪里您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为什么还……”
“嘘……沄仙,安静的看着好么?改变就快要结束了,咱们马上就能知道成品了。”
这对母女的姿态总会让人浮想联翩,丽贝卡也确实为这个最小的女儿倾注了额外的情感,只因自她出生后这位女皇便失去了丈夫与热情。
“西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主人……我也想出去看看,哥哥和姐姐不都已经?”
文沄仙识相的停下了自己的声音,等待丽贝卡亦如既往的打断她的发言。
“你的两个兄长都已经走歪了,现在连你都要离开我么?”
文沄仙早就料到了母亲会说什么,于是她不暇思索的说出了为了可能打动这位女皇的借口:“主人,我已经十六岁了不是么?即便为了传统也该让我离开家了呀……”
“传统么……呵呵。”
丽贝卡仍旧温柔的将她可爱的女儿“揽”在怀中,但是新的眼泪却重新在她的泪腺中生成,一直蔓延到唇边。
“给我看看你的怜月法好么?我知道你一直在偷学的。”
“唉?我没有……那些东西……”
丽贝卡以一只手捂住了沄仙的脸,另一只手则从她的衣袖里剥出了一根雪白的隼羽。
“睡吧~睡吧!睡吧。”
淡粉色的杏眼中,忽的显现出了某些令人不安的气息。
当丽贝卡将手拿开时,文沄仙扇动翅膀凄笑着从她怀中逃开,飞向了不远处的一颗桃树之上。她的形态在哪里又继续发生改变,直到丽贝卡追上时,这个女孩的身体已经完全变形为了一只硕大的恐怖雪隼。
“倪伦绥,你是还打算占据别人的女儿多久?嗯?”
雪隼又是一阵窃笑,她一摆头,空气中就凝出百余条冰梭奔向丽贝卡飞去——这自然不可能伤其分毫,甚至没资格让她抬起娇贵的手指。仅仅是一声似有似无的低吟,那些冰块就从未曾存在过。
“放开她,我会给你找个新的身体,一直赖在沄仙身上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别妄想和我比寿命,我死的那天就是你从过去的历史里根除的时候,不要以为你有资格去到我不在的未来。”
只有她几乎咬牙说出最后一个字时,过往的英联之像才终于回到了丽贝卡的脸上。
她于瞬间闪烁至雪隼身前,轻轻捏住了那娇嫩的脖颈,以她最擅长的冰将之完全冻结,扛在肩上带回了城堡之中。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都得好好复原自己女儿身上的伤痕,并且努力再次把那只该死的鸟禁锢于文沄仙精神的最深处。
而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没人知道这种日常还会多少次发生在她与她之间。
“你,真的是盟友吗?你到底用了什么花招让老板这么信任?!”
血精石中,娜骆梅的声音在颤抖,颤抖到几乎没法维持正常的声线。伊利法似乎有意在折磨这个女人,他时不时加大自己的力量,却始终让娜骆梅的灵魂保持着一丝牵挂而不离开精石。
“你到底想从我们身上得来什么?”
“嗯,没什么呀,貌似叫醒我的人是你们吧?我也只是在履行契约,所以只要最终结果不会变,过程应该并不重要吧?”
伊利法冲着并不能看到他的娜骆梅温柔的摆了个微笑,然后把那枚几乎碎开的血精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衣袖中去。他从哪里取出了另一枚血精,一枚刻着猿猴的血精。他将这血精抛到地上,然后以指甲割破了自己的某一根手指,用自己的血唤醒了其中安睡的灵魂。
那血精石逐渐在大地上溶解,直至化为一个法阵,链接周围的有机物,构筑出了人形。
那模样,是夏洛克?
“孟迦尼,醒醒呗,你的上一个人物已经结束了。”伊利法又从袖管里取出了一张画像丢给了被称作孟迦尼的“夏洛克”
“您有什么需求么?”
伊利法指了指画像,被称作孟迦尼的“夏洛克”却以摇头拒绝了伊利法的提示。“我的能力无法作用于人造的虚像,请给我一个真实存在的生命。”他如是说道。
“就我吧,虽然可能会有点麻烦。”
伊利法应声张开双臂,任由“孟迦尼”静静扫过他的每寸身体。在这奇怪的仪式的最后,另一个伊利法已经恭敬的跪在了伊利法的面前。
“接下来您有什么吩咐呢?”
伊利法为他递去了一张记忆金卡,然后便任孟迦尼如何提问,都不再继续回答了。
“去做你该做的事,我还有些必须做的事儿,所以,再见了,别让我失望。”
在哪个夜晚,一座城市消亡了。
在哪个夜晚,真正的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