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你有何苦,可与我说说?”老禅师拍了拍云子羽的肩膀问道。
“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
“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一片虚幻?”
“自然,刹那便是永恒,若人生了悟如佛,无悲无喜无梦无幻,无爱无恨四大皆空,生与死又有何分别,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也就舍不得,一念愚即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人生八苦,三苦你未绝,死于你而言并不难,但你是否想过爱你的人怎么想的?是想让你死吗?”
“我爱的人已经化作漫天星辰了,我已经无力回天!”
“愚钝,愚不可及!世间万法无常,你虚度光阴二十余载,真正懂得又有多少?世间回生之术你可知晓多少?”
云子羽猛地偏过了脑袋,瞳孔扩大了十倍不止“你有办法让死者回生?”
他的双手死死地抓住老禅师的衣袍,或许真的有回生之术,那么,那么,……那么自己就可以让雪樱活过来,还有师父,还有父亲……
老禅师默默不语,似乎在故意吊着云子羽的胃口,只是微微地抚着自己的胡须。
“还请大师赐教,晚辈愚钝,还请大师赐教,晚辈愚钝……”云子羽一股脑地爬了起来,跪在了老禅师面前,不停地磕着头,大师说的对,自己涉世尚浅,修为浅薄,对着大千世界还不甚了解,师父也曾说过:世间万般功法殊途同归,千奇百怪无奇不有,。说不定这世上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法门。
院中的青年不停地磕着头,渐渐地,头也破了,一片血肉模糊,可是他眸子里的的坚毅却丝毫不减,而且愈来愈强,但老禅师依旧安安静静地端坐在那里,破旧的袈裟上落满了白雪,不为所动,只有眼中那抹光亮依旧亮着。
一枯僧,一哀求,一落雪,一残花,一静夜。
他似乎永远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般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俯身,磕头,“咚”地一声,起身,在俯身,磕头,“咚”地一声,再起身……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深夜,她活着,比什么都好,如果可以,他愿一命换一命,用他的死去换她的活,他欠她太多了,以至于无法承受,可到头来,他已经存活于世,而她却不在了,已经踏上了黄泉路,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这么残忍,一次次地将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拖进鬼门关,阴阳相隔,他忘不掉雪樱死前,看向他的眼神,宠溺中带着满足,可那是,他还不明白,雪樱的眼神中表达的含义,他只是一味地哭,她走前再没有看见她真正的主人,看见的只是她照顾三年的无忆,一个七岁的孩子。
他亏欠雪樱太多了,两次舍命相救,天雷之祸,杀身之灾,每一次死的都该是自己,可是雪樱用她那微末道行救了两次,整整两次,死的该是自己,该是自己!他现在觉得自己蠢得可怜,当初泗洲城时,自己为什么要逼走雪樱?还刺了她一剑,这一剑现在永远还不清了,可是雪樱依旧没有记恨自己,一直待在幻世山等自己回来,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当年邺都重创,逃回幻世山昏迷的那一年中,是谁将自己照顾地那么好!昏迷中感觉到的那份温暖来自谁!以及醒来后躲在远处窥探自己到底是谁!
一次次的哀求,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磕了多少头了!只是一次次的撞击,一次次地都在扣问着他的心,每一次都疼痛不已,一次次加深对雪樱的愧疚,一次次悔恨自己到底有多蠢。
大雪不停,甚是无情,只是再大的雪,也无法掩盖源源不断的鲜血,老禅师抬眼瞧了他一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
“你可知,生死轮回乃是天道!若强行让死者回生,便是逆天行事,到时,天道震怒,你可知,这等罪过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云子羽抬起了头,露出了无比苍白的脸庞,以及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惨笑了一声,道“我早就不信天道了,不再相信天道公允这四个字,什么天道?什么生死轮回?既然天道于我无情,我何必再跪天跪地,处处敬畏于它,它于我不仁,我就于它不义,两清了,这世间还有什么罪过我承担不起?我失去了一切,这都是这所谓天道给我的,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全都是骗人的,于今日,我于这天道便是死生之大仇,它给我的,以后我会加倍还给它,逆天行事?我偏要逆天,死者回生又有何不可?”
“你一人又如何能对抗这天道?力量悬殊,你可知晓?”老禅师听完云子羽的一番话后,又说到,似在嘲笑他不知天高地厚。
“我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希望地不过是回生之术,我已了无牵挂,只身一人,还有什么好担忧的?这条贱命,足以与它对抗,死了又有何惧?我一人与它为敌又有何惧?败了,又有何惧?”云子羽眼光凌厉,话语愈发猖狂。
“你可知,这逆天行事,强行让死者复生,到时,天灾异象不可避免,妖物四起,救一人折万千人,这值得吗?”
“值得,救她值得,就算是逆天行事,就一人折万千人,那又如何?世上恶人千千万,他们作恶,依旧逍遥法外,这是何理?我不再相信有眼无珠的上天,只求大师点拨,告诉我这复生之术,有生之年,必当以死相报!”
“她是你何人?你竟如此为她?”老禅师伸出枯瘦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雪樱,她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嘴角含满笑意。
云子羽偏过脑袋看将过去,眼眶充满泪水,道“吾妻,十尾妖貂,名曰:雪樱,是我今后一生挚爱的妻子,至死不渝!”
当最后一字落定时,像是打开了他心中的枷锁,如负重释地吐了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