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思前事玉颜遐想
任玉颜对着安文点了点头,走到刘擎天身前,却没有直接扶他起来,颇为戒备的将剑鞘放在刘擎天的肩下向上抬了抬,谁知并未用力,就见到刘擎天跪在地上的身子晃了几晃,然后便倒在了地上,只有嘴角的一丝笑意,在表达着他内心的欢愉,以及对安文的谢意。
一生放浪豪情,虽然算不上逍遥,但也算是活出了自己的快意人生。
这一生曾荒唐过,蹉跎过,也有过机心算计,少时也曾行侠仗义,只是不知何时起,行事渐渐偏颇,也曾做下过一些恶事。
但自从认了皇甫静涛为大哥之后,就从未在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一直在为自己曾犯下的罪孽赎罪,只是这一生做下的错事、恶事不少,虽有赎罪之举,但终究难以洗清,心存愧疚。
或许也只有在命至终途之际,才蓦然想起,自己也曾是一个梦想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阳光少年。
只是无缘再见自己那命途坎坷的大哥最后一面,终究还是有着些许的遗憾,不知道自己这条命是否能够洗去那一身的罪孽,是否能够洗去那些人的怨恨,是否能够偿还些许大哥的这一世恩情。
也不知是否会有……来世,若是有来世……若有来世……
或许是想到了来世再次与大哥相遇的画面,也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安文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也或许是想起了曾经那个梦想仗剑江湖的自己,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临死之愿,刘擎天心心念念的,仍是那无缘最后一面的,此生唯一的大哥——皇甫静涛。
任玉颜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刘擎天,并没有上前细查,再加上天黑又下着大雨,视线模糊不清,任玉颜也没有察觉到刘擎天有什么异常,便回头看向了安文,若是她能及时上前仔细查看一番,或许能在刘擎天那似微笑,似颤抖的嘴唇中,读懂两个字……中州。
或许是因为在这不长的月余时间里,见多了生死,渐渐开始习惯,即便确定刘擎天是真的死了,安文也并没有生出多少感慨,只是将刘擎天以及那个不知姓名的人的尸体,在路旁的树林间匆匆掩埋了,然后拿了刘擎天死前留下的那三样东西之后,顺便发了一小笔的死人财,安文便和任玉颜驾车离开。
“不进来吗?”
马车缓缓前行,坐在车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南宫秀凤淡淡的问道。
任玉颜照常赶着马车,因为她知道这句话并不是问自己,虽然此时她也一样在外面淋着雨,只是忍不住的看向那个依旧斜倚在车架上的身影,头也斜靠在车门上,只见他似乎一直在发呆,双眼无神的看向前方。
“嗯……算了,西泽的雨虽然大,但从来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等雨停吧。”
安文说完,便在此沉默,只是不在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的天空,而是看着之前溅在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此时浸了雨水,慢慢晕开,仿佛是一朵朵在风雨中绽放的红梅,随着雨水的不断的冲刷,艳红之色渐渐淡去,但却终究无法真的散去,留下点点痕迹。
安文不想进车厢,不是因为他喜欢淋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这么一身血污的进车厢,若不是现在下着雨,他都想把现在这身衣服脱了,然后扔了,再进去车厢大睡一觉。
“你进去吧。”
安文看了眼陪着自己一起在外面淋雨的任玉颜,不知为何,先前想要和她分道扬镳的想法,稍稍淡了些,不过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身影,不由得出言说道。
任玉颜有些讶异,按照往常来讲,安文一般不会搭理她才对,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就进去,而是等了一会,见南宫秀凤没有说话,便点头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钻进了车厢,换下了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服。
实际上,要不是因为安文在外面,她不敢自己一个人就进去,她早就进去了,毕竟刚才挖坑埋尸这些活,都是她一个人做的,真可谓是劳心又劳力,而安文就一直都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别说出手帮忙了,便是一句鼓励加油的话都没有说过,就好像对这些事情全不在意,又像是全程都在发呆,双眼无神。
……
正如安文之前说的,西泽的雨虽然大,但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下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渐渐地停了,西泽的雨就是这般,说下就下,说停就停,不想北国那样,下雨就像是那些文人作诗,下雨前需要酝酿,下雨后也会有余韵残留,总是要缠绵些许时间,才会真的止住,云散雨收。
雨停之后,任玉颜换好衣服从车厢走出来,替换脱了外衣的安文,继续驾车,方便他进去换衣服,就在这不知不觉中,东方渐亮,等安文从车厢出来吃饭的时候,朝阳已然挂在了树梢,完全看不出,就在一两个时辰前才下过雨的样子。
“这皇甫静涛你们谁听说过?”
安文吃饭期间对着任玉颜和南宫秀凤问道,既然担下了这件事,就要尽心尽力的做到。
虽然当时安文当时只是打算让刘擎天起来,至于要不要答应还在犹豫,但是现在人都死了,而且也以为自己是答应了,安文若是不把这个荷包里的东西转送到皇甫静涛手里,心中颇为不安。
“没听过,不过少爷,他真是您二哥?”
任玉颜犹豫了半晌,决定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因为根据这段时间的了解,她已经确定安文这是第一次来南疆,而且也只在北月楼住过一夜。
而且根据任玉颜的观察,刚开始刘擎天喊安文“三弟”的时候,安文当时确实没有认出来刘擎天,如果真是“二哥”与“三弟”的关系,安文不应该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但如果不是,又说不通安文后面不发一言的默认态度,而且刘擎天提到他们之间的交情的时候,为什么不提别的更有纪念意义的事情,而是只单单提了“在北月楼把酒言欢”这件事?
所以任玉颜觉得,这个刘擎天和安文应该没有什么比较深的交情,很有可能也就是在北月楼的时候,一起喝过一次酒,而且从那之后,很可能就再没怎么见过。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当时刘擎天在打算强行拉安文当他的盾牌的时候,为什么当时会没有认出来安文就是他的“三弟”,而实际上,当时的刘擎天或许是真的没有认出来,安文就是他所谓的“三弟”,只是后来才又慢慢想起来安文这个所谓的“三弟”,于是才有临死一跪,逼迫安文答应他的请求。
任玉颜心中这样想着,但又觉得以安文的性格,不像是那种会和人攀交情的人,如果真的反常的去和别人去攀交情的话……
任玉颜又想到自己在安文进卧虎城的第一天,便送了他一大荷包的金银珠宝,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很清楚,安文的身上,包括他那个空间葫芦里,并没有当初她送出的那些珠宝,那是不是说刚开始打算算计他的时候,他就已经……
任玉颜心绪翻飞,暗中偷偷打量了几眼安文,只见他或许是淋了雨的缘故,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莫名的,任玉颜突然想道昨夜安文那一剑刺出是的果然与狠辣,以及将剑从那人身上拔下来时的淡然,然后又想到后来哪怕刘擎天跪地乞求许久,安文都不屑一顾的样子,任玉颜心底莫名有些发慌。
任玉颜不由想道:
“如果那天不是有很多人在场,恐怕他也会像昨天对待刘擎天那样,对于跪地求全的自己也是不屑一顾吧,只不过后来是因为南宫秀凤先一步应下了,所以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所以之前对我好像处处看不顺眼,其实也不是因为对自己要杀阿秋这件事感到厌恶,实际上他是想要以此为借口,赶自己走,而又不让南宫秀凤有留下自己的理由?”
任玉颜心中不断的分析着:
“我看中的是南宫秀凤背后的势力,而其实他也看中了南宫秀凤的势力,而南宫秀凤之所以选择留下我,是想要以后能够制衡他,而如果有两个救命恩人的话,也就表示两个人都无法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其实像任玉颜这样的大家族出身的嫡生子女,虽然未必会有君临天下的一天,但该懂的像这些“帝王心术”、“制衡之术”等还是要懂的,毕竟人生在世,不是君便是臣,为君者要用这些巩固自己的权势,为人臣者,更要懂这些,以免莽莽撞撞给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安文不知道任玉颜只是问了一句话,心中竟然已经转了这么多的弯弯绕,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会笑着说一句:
“你的内心戏这么多,都够我爷爷当成话本说上一段的了呐。”
不知道任玉颜心中想法的安文,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淡淡的回了一句:
“当然不是,我跟他都不熟,你以前见过他没有?要是见过,咱们说不定就能很快找出那个叫皇甫静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