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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家人

自李焱失踪归来,已过了两天之久,当初找到李焱时,由于李焱一身血色,吓得仆役尚未细查,就连忙上报府主李漠“李焱重伤濒死”的消息。

李漠虽然时常面无表情示人,但是听闻自己的宝贝儿子重伤濒死,又看到现场的血人,自然关心则乱,连忙快马加鞭的亲自去请来了摩崖城光明神殿的修士。

光明神教是米斯达利亚帝国的国教,为了方便国民日常礼拜,每座城镇内,都至少设有一座大小不一的神殿,而神殿中的常驻修士,则是代神而行听取人民的祷告和忏悔,并给予点拨。

另外,如果遇到了事关生命的特别情况,神殿修士也愿意出诊,但要收取相应的费用。

驻摩崖城的修士,名声似乎不太好,这李漠是有所耳闻,但究竟如何名声差,倒并不知情。寻常医术见效太慢,若想将李焱从死亡的边缘线上拉回来,就只能使用见效快的魔法。另外,就算名声再不好,治疗费用是明码标价了的,李漠不认为修士敢坐地起价或者治疗到一半停下来抬杠。

可惜,李漠终究还是嫩了点,在某些方面……

治疗完毕,确认了李焱的双脸恢复了红润,气息也变得顺畅,李漠才将一小袋银币——说好的治疗费用——丢给了修士。

也没什么差错嘛,看来传闻也只是以讹传讹,李漠这样想。

可当修士清点完费用数目,嗤笑着说出一句话来,顿时让绷着脸的李漠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气的他没法保持面无表情的形象。

“李府主,贵公子已经治疗完毕了,只是仅仅是点皮外伤和失血,完全可以不用在下来医治。”修士如是说道。

摩崖城神殿修士,不会坐地起价,不会中途抬杠,但是如果遇到并不是很严重的患者,他会知情不报,待到收取费用后才如实相告。

帝国的货币换算是简单易懂的百位进制,即一百枚铜币等于一银币,一百枚银币等于一金币。

寻常医生,一次出诊也就几十铜币或者几银币,可请修士出诊,就被告知了一口价,五十银币,不接受还价!

贵,是贵了点,但李府怎么说也是摩崖城为首的豪绅家族,这些钱还是拿得出的。

只是拿不拿得出是一回事,花的值不值又是另外一回事,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李漠算是领教到了传闻中,名声不好的修士是怎么个名声不好,阴着脸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修士倒也不在意,毕竟这种事见多了,已经习以为常。修士捂着刚赚到手的五十枚银币,快步离开了李府。

“我很久都没看到老爷气成这样了。”一名系着素色丝绸袍子,面色红润留着山羊胡的老人,坐在李焱房内的木椅上,笑呵呵的同李焱说着话。

听到自己那一本正经的老爹大意吃了瘪,李焱也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起来,随即又意识到这样的不妥,想收住笑容,却收不住,只得用手掩住嘴巴。

“二少爷,请您还是安心养病,虽然并无大碍了,但还是多加休息更好。老爷为了填补那被坑走的五十枚银币的缺失,而忙于业务,只能等到尘埃落定了才能再来看望二少爷。”老人叹了口气,带着遗憾的口气,将李漠因家族事务繁忙而无法看望的情况告知了李焱,看他感同身受的表情和语气,似乎他真的也为李漠抽不出身而深感遗憾。

听闻了父亲又不能来的消息,李焱那收不住的笑容,立马就淡了下来,眉毛向下撇,眼睛有些失神,说不出的失意和寂寥。

看着老人那悲天悯人感同身受的模样,李焱莫名感到恶心!李焱非常清楚,老人这是在演戏,从小到大,每次父亲抽不出身,他都用这幅表情和这幅语气的来转达。

这名老人,是李府的管家,是父亲李漠的左臂右膀,每当李漠有什么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优先度小于家族事务的事情,就会托管家去办理……包括和家人的亲近!

一开始,李焱还认为情有可原,毕竟是为了撑起这个家嘛。久而久之,开始愤慨,你到底是因为家族事务忙?还是单纯的不喜欢我?明明大哥,明明大哥都……能和你经常见面的……即使是协助处理事务也好呀。

因为这个,李焱逐渐沉迷享乐,每当他花天酒地之时,自己总是坐在上座,因为可以看清门口的往来人员。李焱奢望着有一天,那个绷着脸、一本正经的男人能闯进来,扇他几耳光,大骂他一顿。

只是,每次喝到晕眩,被仆役背回家里,都不曾遇见。

渐渐,他从有目的的花天酒地,变成了彻底沉沦在其中无法自拔,通过挥霍来逃避那个念想。

坐了会,管家也以要巡视府内事务的理由,离开了。

虽然眼下季节正处夏季,屋内如冰盆等的降暑器具还未布置,但李焱,总还是觉得房间有些寒冷,下意识的抱住了双臂。

“不是要死的重伤,就不会来看望吗?真是个‘爱家’的父亲呀。”李焱耐人寻味的喃喃自语。

“嘿,伙计,别难过了,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还不如去修炼,用汗水洗去烦恼吧!”完全不顾李焱的失落感受,火哥的声音从李焱的脑海里想起。

“你在哪!”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李焱一跳,他差点忘了自己的体内多了一个客人,忙吱声问道。

“用不着说话,我是住在你的精神空间里的,你只用‘想’,就能和我交流。”

“这样?”李焱按照火哥的指导,尝试用“想”,来和他交流。

“嗯哼~”得到了火哥肯定的回答。

因为成功做到用思想来交流,李焱阴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喜色,但随即又恢复了沉郁,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又涌现出几分怒色。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不停的督促我去修炼?”

“我怕万一……”

“怕什么万一!我明天养好伤肯定去修炼,你特么能别催了吗?”

李焱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谩骂的同时,身子猛然从床上窜起,叉开两脚,左手叉腰右手握拳,怒目圆瞪的望着天花板,好像谩骂的对象火哥,就漂浮在那里一样。

一如两天前,自己被火哥压着头教训,现在自己也把火哥压着头教训,李焱觉得特解气。加上原本的阴郁情感和不快,也随着一通训斥,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行,你厉害……”

“……比起我你先慢慢和小姐姐解释一下你这幅姿态什么意思吧……”

火哥平平淡淡的说完两句话,便销声匿迹了。

李焱这才反应过来,一名穿着长裙女仆装的少女,正端着一碗放在托盘上的热汤水,站在敞开的房门前,冷冷的望着他。

李焱又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只穿了条裤衩,还是红的!突然间一股羞意涌上头来。

李焱怪叫一声,一头钻进被窝,扯住被子盖脸上。

过了几十秒,李焱慢慢的露出了满是汗水的脸,有些结巴和尴尬的问:“你怎么来了?”

“小时候洗澡的时候都看光了,还羞啥呀。”从冷脸女仆的口中,吐出了一件不得了的回忆,李焱又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女仆的视线也倾斜了。

这名女仆的名字是李风儿,平常称她为“风儿”,是照顾李焱起居的贴身女仆。

不过与名字恰恰相反,风儿生着一副西方人的外貌。不仅如此,一名西方少女穿着西方女仆装,在东方建筑里服侍一个东方少年,这场景,说不完的怪异。

只有一点可以确认,李焱并无任何奇怪的爱好,这身打扮只是条件使然。

精致的鹅蛋脸,小巧的鼻子和嘴唇,水汪汪的宝石蓝眼睛,银色的头发,看上去倒有些可爱。个子比李焱高出一个头,身材算不上丰满但也谈不上瘦,极为的符合中庸之道。唯一让李焱腹诽的是,风儿不留长发只留短发,发尾绝不超过耳垂位置。还有那张冰冷的脸,怎么搞得跟自己老爹一样,一本正经的,真没劲!

因为短发和表情的关系,比起容貌的可爱,她带给周围人的印象,更多的是飒爽。

“啧啧,这个妹子是我喜欢的风格!我最喜欢短发美女了!身材高挑还比你小,大赞!”火哥突然出来发表了一下感想,然后又去潜水了。

是的,别看风儿个子比李焱高出一个头,气质上也有点高冷,但年龄上,比李焱要小。

风儿是李焱小时候,母亲收养的野孩子。据说那是个雨夜,母亲在自家阁楼上听雨,悠哉中注意到府门对面的街边,有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在雨中瑟瑟发抖,无依无靠。李焱的母亲于心不忍,就让人将她领回了家。

恰好米斯达利亚帝国的上层圈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从小就要给少爷或小姐配属一个贴身佣人,男孩配女仆,女孩配男仆。这不仅是为了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也是为了防止他们的爱情观和取向走歧路”。

就这样,风儿住进李府后,母亲就开始以作为“李焱的贴身女仆”而教导风儿。

“风儿小时候还是留过长发的,也爱笑,直到……母亲去世后……”李焱有些感伤的想。对于他来说,风儿也是自己母亲教出来的孩子,算得上是自己的妹妹吧。

风儿挺直腰杆,迈着干净利落的步伐走到了李焱床前,将放着热汤碗的托盘轻轻的放在架子上,转身拿起床上用小桌子,架在了李焱腿上,确认好稳固且未让李焱感到任何不适后,风儿才把架子上的托盘小心地移到小桌子上。

“这是刚刚让厨房给你煮的灵心汤,你趁热喝了吧。”风儿提起盖子,露出了碗中装着的红色汤水,隐约能看见一颗淡红色的球状物在当中漂浮。

灵心汤,是大陆上比较常见的药膳,将属性灵兽的核心——灵心——经过专门的处理方式后做出来的料理,千万别以为是放入白水中就能煮出来的,在促进身体恢复能力的同时,也能多少提高和补充灵气。灵心汤的颜色一般是根据饮用者的属性而定制的,比如火属性的人喝的就是红色,水属性的人喝的就是蓝色,以此类推……

一只雪白的纤纤玉手轻轻拈起瓷勺,将舀起的汤水放在红唇边吹拂,看热气少了许多后才送进李焱的嘴里。

灵心汤水入嘴后,一股火辣的味道油然升起,不断的刺激着自己的舌头,汤汁吞咽下喉,胃里又散发出一股席卷全身的暖和感。

风儿和李焱你一勺我一嘴的,很快就将一碗灵心汤风卷残云的喝光。风儿掏出手绢,给李焱擦了擦嘴角,归位小桌子,端起托盘和汤碗,微微鞠了一躬,正准备离去。

“风儿!”李焱想起了个事,连忙叫住她。

“明天,你把钱带上,陪我去趟坊街,我有东西要买。”

话落,风儿微微侧头,用侧脸打量李焱,脸蛋上的冷色又冷上了几分。

“如果又要去花天酒地的话,恕我有事不奉陪。”风儿干脆而不失礼仪的拒绝了李焱的请求。

知道风儿误会了自己,李焱忙辩解道:“不是,我想认真修炼了,明天去铁匠铺上买把趁手兵器……”

还未等自己说完,风儿就将自己打断。

“撒谎!”

风儿铁青着脸,看着自己,原本冰冷的气场瞬间变得有些危险和骇人。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了我多少次了?整个李府,不整个摩崖城,谁人不知道你李二少是个什么东西?沉沦腐化!不思进取!”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儿冷冽的眼光中,多了些轻蔑和鄙视,盯得李焱浑身不自在。

看来自己的坏形象,已经在风儿心中扎根过深了呀……

难受归难受,但是自己的因自己的果还是要自己来偿还。

“我以我母亲的名义起誓,我……唔!”为了让风儿能信服自己,李焱急中生智,向着自己的亡母发誓,本以为对自己的母亲感情深重的风儿,能多少给点信任,没想,风儿迅速放下托盘,直接一个剑步上前,右手抓住了李焱的衣领,把他举起来摁在了墙上。

被风儿举起来,李焱才想起,风儿是四星骑士学徒,等级高于自己,虽然细胳膊细腿的,但是力气比他大上几分。

“你不配用夫人的名义发誓,你不配!”风儿浑圆的双眼瞪着李焱,银牙轻咬,淡淡的眉毛和眉头扭在一起,怒不可遏的吼道。怒火在风儿心中烧,似乎随时都会炸裂开来,一向冷若风霜示人的风儿,破天荒的涨红了双颊。

激动过后,风儿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有违主仆身份,要是遭人撞见,难免受到“恶仆欺主”或者“主人懦弱无能”的诟病。她手一松,李焱就跌落在床上,不断的按摩刚刚受到冲击红肿的脖子

“别再用夫人的名义随便发誓!”风儿恢复了以往的冷冽风格,丢下这么一句话,端起托盘转身离开,留下了喘着粗气的李焱怅然若失。

摩崖城城西区,霍家。

霍家是摩崖城四大豪绅中,仅次于李府的存在,此刻,在家主房的地下室里,两道人影顶着不足以驱逐黑暗的蜡烛微光,商量着什么。

“一次性的魔道具‘驭兽笛’,仅能催使一只灵兽,虽然遇上了兽潮,但我的属下还是亲眼看到他被拍下悬崖。按理说李府那小子断然不可能活下来才是。”坐在桌后的黑影说道,借着不断闪烁的烛光,仅能看出这人穿着一件干净整洁的暗蓝色西服,交叉的双手戴着白净的绸缎手套。

“但是他依然活下来了,这不是霍兄你的失误吗?没有确认生死就撤走了属下。”另一名黑影生得虎背熊腰,一件马褂简单的挂在肩膀上,露出了盘虬卧龙般的肌肉。

“白兄这话说得就过了,难道你能跳下悬崖去确认生死?”霍姓男子不爽与白姓男子的话,以设身处地为理由反问。

白姓男子自讨了个没趣,吐吐舌头,转移话题:“总之,下次还是让我来出主意吧,不说一定能不明不白,但至少肯定能致其余死地。”

霍姓男子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伸手摸向一旁的黑暗,带回了一瓶装在墨绿色酒瓶中的葡萄酒和两个琉璃石制酒杯,为对方和自己倒上。

“那么,为了白兄与海家的联姻。”

“也为了你对李漠的复仇。”

一声清脆的碰响,黑暗中,一个阴谋就此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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