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一个杯盏被用力掼在地面,摔得粉碎,即便是质量略显上乘的实木地板,也留下了显眼的小坑。
“荒唐!”李漠脸皮微微抽搐,瞪着浑圆的双眼,气的涨红了脸。
李漠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右侧的城主霍德曼,再扫向坐在对面一脸戏谑的白狮和穿着深蓝色西装表情轻松的霍家家主霍元。
自从收到了海拉的报信,李漠立即动身前往城主府,央求霍德曼调动城卫,搜索李焱的下落。
虽然李府贵为摩崖城四大豪绅之首,但是帝国法律明文规定了,除了帝国管辖下的单位,不得拥有私人武装力量。
那么问题来了,多少人算是私人武装力量?这点法律里也含括了——超过三十人。
所以,李府手下的那点人手顶多就充当护卫,真脑热了拉去剿匪,可能马上就白给。
目前,李漠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城主府内,一个有点宽敞的大厅。厅中摆放着一个白色的圆石桌,周边放着五把准备好的椅子。
李漠一边坐着城主,另一边是坐着海家家主,霍元紧挨着城主,另一边挨着白狮。
海家家主在四大豪绅中,排名靠后,但却受其他三家争取。
由于李府独大,为了抗衡,霍家同白家联手,形成了一幅李府压制不了霍家和白家,霍家白家又无法战胜李府的局面。为了打破这个局面,三家都望向了海家。
李漠先下手为强,在几年前的酒宴中,强行与海家订了娃娃亲。而霍元看出了海家的不情愿,以“帮助海家脱离婚姻”为由,拉拢海家。
海家一时举棋不定,只得保持中立。
“我李府十年多来,为摩崖城的建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什么不能看在这个贡献上,同意呢?”
从讨论开始,霍德曼就在避重就轻,不得要领,一昧的拖延时间,令心急如切的李漠怒不可遏。
“不为城民着想,你还算个什么城主?”
霍德曼似乎是理亏,也不擅长辩论,将求助的面光递向霍元。
看到了霍德曼向自己求助,霍元稍稍闭眼,嘴角上扬,露出无奈而又得意的神情。
“李漠,话可不能这么说,一来令公子下落不明,遇害的可能性很高,二来我们也不清楚山贼巢穴的位置。城主大人按兵不动,看似冷酷无情,实际上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战术。万一调走了城卫正是山贼的阴谋呢?总不能为了救你儿子一个人,置全城百姓的安全不顾吧?”
霍元的话不可谓不毒辣,不仅正当化了城主的不作为,还将“全城百姓的安全”捆绑在李漠身上。
倘若李漠怒火攻心,在辩倒霍元扣的这个帽子前,还执意救援,那就彻底的被打上了“置全城百姓安全于不顾”的罪名。
“霍元!我就知道,这肯定是你霍家和白狮合伙搞的阴谋!”李漠的面色有些难看,一直以来霍家和白家为了挤下李府,搞过很多阴谋,但这次显然过分了。
竟然利用外人来残害李府!
“话不能乱说,帽子也不能乱扣,李漠,在说这种话之前,请拿出证据来。”
霍元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了一种淡淡的优雅。不论是替城主说话,还是反驳李焱,性子似乎完全没有急过,仿佛只是在平静的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霍元有意亲近霍德曼,从他的衣着就能看出。在场的五个人中,金发碧眼的霍德曼穿西装还情有可原,黑发黑眼的霍元也身着西装,座位上还紧挨着霍德曼右侧。
李漠一开始也注意到了这点,联想到前些日子,李焱在兽潮中归来,霍德曼曾登门拜访,并“相约”别大动干戈……
看来,从那时起,霍元就已经和霍德曼勾搭在了一起。
“哼,以为名字开头第一个字都是‘霍’就能成一家人?城主那是名,你的那是姓!”
如霍元所说,所谓的“合伙阴谋”,完全是李漠一时脑热的判断,毫无任何依据。无法进一步质问让李漠心中不爽快,腹诽着霍德曼和霍元的“勾搭”。
“我觉得,还是应该出兵剿匪,一来给李府主一个交代,二来也能将潜在的威胁灭杀。而且我家也通过拷问俘虏,得到了山寨的准确位置。”
由于本该保持中立和做决策的城主,偏向了霍元一方,导致这场议论对李漠非常不利。
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情况下,一直保持沉默的海家家主,发话了。
听到海家家主的发言,霍元沉默了,白狮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道:“海静,你为什么要帮李漠说话?难道你不想……”
“我是想摆脱强加给我女儿的婚约……但是李焱公子救了我女儿们的命,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我丈夫还在的时候跟我提起‘有恩必偿’,是他没落家族的家训,作为他的妻子,我亦当履行。”
海家家主海静,一名处于三个家族的风口浪尖中明哲保身的女性,头一次说出了这般铿锵有力的发言。在以往的风波中一贯的保持沉默,以至于海拉留给众人的是谨小慎微的印象,完全没有在意过她的想法。
而这次的发言,让在场的四名男性想起了曾一度被他们忽视的事实——就算她再怎么谨小慎微,再怎么明哲保身,她也是摩崖城四大豪绅中海家的家主。
十多年里,能保持这个地位,不被一些新兴的富贾商人所顶替,可见其能力所在。
比如刚刚的发言,就简单的完成了对霍元的答辩。
“好吧……我同意……”眼看霍元的理由被驳倒,霍德曼很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答应了起初李漠的请求。
“那么,接下来该商量,什么时候出发吧,我提议——越快越好!”李漠看向海静,用友好的眼光向她点头,同时想趁着风势偏向自己,赶紧把事情定下,免得迟则生变。
“这……”霍德曼话刚出口,就看见自己的管家,风尘仆仆的推开门跑进来。
摩崖城的四大家主都还在这坐着呢!
看到自己的管家如此失态,霍德曼心中不悦,心中暗暗决定,等会议结束了,一定要将他好好谩骂一顿,遇到事情再紧急也不能失了礼仪!
管家跑到霍德曼身侧,凑到耳边低语了几句,原本淡定的霍德曼瞬间变得慌忙,顾不得形象踢开椅子就往外跑。
这回轮到他了……
看着霍德曼这幅匆忙模样,留下了一脸困惑交头接耳的四名家主。
城主府,大堂。
为了附庸风雅,挂着不少人物风景的水彩画,但颜色大都暗淡,显然并非什么名家之作。
一名穿着厚重黑色板甲怀抱头盔的金色短发年轻人站在墙边,认真的观察着那些劣质画作,脑袋有节奏的轻轻晃动。
年轻人的头发金黄而柔顺,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绿眸,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给人一种强烈的阳刚气质。
在他身后,站着一名同样怀抱头盔的黑色板甲士兵,一脸肃穆。比起金发年轻人,士兵的铠甲似乎少了几分精致。
如果李焱在场,一定会感到诧异,因为站在后方的那名士兵,没戴头盔的脸上,露出来的是东方人的面孔。
截至目前为止,除了摩崖城的居民,李焱没见过其他的东方人。像城主的卫兵,拦路的山贼,都是西方人的样貌。
片刻,霍德曼满头大汗的闯进了大堂,看到站在墙边的黑甲年轻人,连忙一边放慢脚步,一边拭去汗水,向年轻人致敬道:“欢迎您,塞缪尔少爷……”
“勋爵……”
“啊?”
“你该叫我勋爵了。”
反应过来的霍德曼,连忙呸呸嘴,暗骂自己这么注重礼仪的人,怎么忘记了这茬?
贵族的长子在成年后,要称之为勋爵。
“欢迎您,塞缪尔勋爵。”霍德曼连忙改口。
听到了霍德曼送出的正确问候,年轻人转过身来,堆着温暖的笑容看向霍德曼。
“几年不见,霍德曼爵士,上次看到你是我十岁生日的时候吧。”
“是的,九年过去了,塞缪尔勋爵。”霍德曼恭恭敬敬的说道,同时用复杂的眼光看向塞缪尔,其中夹杂着几分慈祥,就像是在看自己抚养大的孩子般。
“听着真别扭,霍德曼叔叔,你还是叫我少爷吧。”
“是,塞缪尔少爷。”
塞缪尔将头盔丢给了一旁的士兵,张开双手,抱住了霍德曼:“霍德曼叔叔,退休生活可还舒适?”
霍德曼也抱了抱塞缪尔,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说实话,不太好,我不喜欢这里。”
“因为‘他们’?”塞缪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向霍德曼确认。
“是的,因为‘他们’,”霍德曼肯定了塞缪尔的想法,接着说:“我知道,对于区区一个老骑士而言,这个赏赐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但我真心不喜欢,我宁愿去乡下买个砖头房子,种个葡萄园什么的。有时候为了装糊涂我都几乎忘记自己曾经是个骑士!”
“无事不登三宝殿,塞缪尔少爷,请问您有何吩咐。”霍德曼停止了回忆,准确的猜出了塞缪尔的来意并切入了话题。
对于霍德曼的问询,塞缪尔微微一笑,然后马上转换成严肃的表情,语气变得凝重。
“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呀,霍德曼爵士,不错,我是有事儿来……”
“……斯黛拉被驭龙术士绑架了。”
“您是说,二小姐?”霍德曼有些惊愕,不仅是为这个事情本身而惊愕,也为被绑者的身份而惊愕。
“你也知道,斯黛拉的病……如果每七天不换一次血,那就有性命之虞,而今天,是第五天了……”简单的一句话,塞缪尔就揭示出了问题的关键点和严重性。
“有何吩咐?勋爵。”霍德曼熟练的单膝跪下,低着头,像一名飒爽的骑士,等待着少主子的命令。
“经过暗影卫队的侦查,斯黛拉似乎被藏在附近的一个山寨里,由于地形原因,我麾下的暗影卫队没法同行,若是强攻肯定会伤亡惨重,所以……
……我需要你派遣城卫,将他们赶出来!”塞缪尔冷冷的说出了心中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