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奉戏身形渐渐隐匿下去,徐奉戏自顾自拿出棋盘开始打谱,开始守株待兔,没有什么玄妙手段可言,就是等,运气好的,就可以等来那个幕后黑手,若是等不来,那就只能再另外施展手段,费些功夫从“天官赐福”这四个字开始抽丝剥茧,溯流穷源,直到揪出那个施术之人。
然而事实证明,那个幕后之人的耐性不是很好,仅仅是不到一天的时间,徐奉戏就感受到了一股隐晦的神识波动在百里之外传来,狡兔三窟般先探查了两处掩点,在去往第三处掩点之时神识飘荡经过潘家门口,速度极快的略过没有停留。
徐奉戏嗤笑,分明是个心浮气躁之人,却偏偏要学人耍心眼,简直是不堪入目。
清湖县身为居巢湖小天地与外界接壤的尴尬地段,自然有些自作聪明的人在规矩内外徘徊,摇摆反复。
徐奉戏没用动用修为,足够尊重此地圣人,只是同样阴神出窍,一把抓住这个神游在外的阴神,将其直接捏碎。
顺着阴神消散的蛛丝马迹,徐奉戏本尊缩地成寸,瞬间就站在了阴神本体身前。
若是道家修士聚则成形散则成气的阳神,徐奉戏还不会轻易将其打爆,因为踪迹太难寻了。而这个并非道家正统修炼出来的旁门阴神,与本体牵连太多,徐奉戏一眼局看出千丝万缕的联系,尽管那个本体离此近乎千里距离。
本体是位玉面白袍皮囊年轻的修士当场如遭雷極,惊惧不已,立马施展保命手段,离山头只有百里之遥的他,甚至不惜屏断了心弦,只为那个看守一众祖宗命简的小道士,能发现他命简晦暗下去,上报祖师堂,有所戒备。
他在阴神陨灭神魂遭创的情况下仍能在三息之内逃回宗门,到时候开启护山大阵,也管不的什么移祸自家山头,性命要紧,性命一绝,万事皆休。
徐奉戏没有追击,闲庭信步般向那座山头走去,他识得那条名为群玉山的山脉,有诗称“忽从榛莽窥神秘。似与仙家有宿缘。”
江南道西,庐陵县,原先是全称作群玉山,后划分为玉笥山山脉和群玉山山脉,皆是道门。
建炎王朝府顺元年,册封玉笥山一脉为道教祖庭,作拥两座洞天福地。
而毗邻道家正统玉笥山的群玉山,则要逊色许多。
不过也算一洲之内数的上号的仙家圣地,闻名不如见面。
果不其然,看守祖师堂的小道士,发现了这位最为年轻的老祖的命简异常,立刻以道术通知了山上几位祖师堂的老祖。
苍髯老者模样的霓风真人修为通天,遥有感应,第一时间便出现在自家山门之前。
七窍流血的白袍修士跑上山头之后,看到自己的真人师叔,心下大定,才敢吐出一口心血,常年游历在外的师叔居然在山上,看来是天不亡他。
老真人却面色凝重,接连开启了就近三座山头的阵法,如同坐镇道场。
白袍修士刚要说话,老人就先一步迈过他。
“道友止步。”老真人声正如雷,旋即他又说道,“莫要闯山。”
“好说,”徐奉戏真就原地站定,“那就给老神仙个面子,咱们有事说事,先礼后兵。”
“多谢道友。”老真人点头致意,“既然有事说事,还请道友言明何事与我这小师侄起了冲突,老夫定然会给个交代。”
“你问他?”徐奉戏一指那个皮囊年轻的修士,实际岁数已经不年轻了。
老真人撇头看向自己的小师侄,面带询问。
“师叔,灵泉不知道啊,我今日一念清灵,阴神远游,怕是神游之时有些肆无忌惮,惊扰到了这位仙师。只是没想到这位仙师竟一手捏爆了我的阴神,还瞬息出现在我本体之前,灵泉当时就骇破了胆,施了保命手段才逃回山来。”
名叫王灵泉的修士惊恐无比,就目前的情况,连自己师叔都喝不退这个草鞋汉子吗?
此时的他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引线在何处,但他万般不敢承认,不然以师叔的性情也绝对不会偏袒他。
“翻翻一仙人,面目可憎啊。”徐奉戏讥笑道,面向老真人,“我就问一句,此人可是刘敏全的师父?”
“正是。”老真人回答道,皱着眉头,看来是向山头兴师问罪来的,不算承受无妄之灾。
王灵泉面如死灰,再无侥幸。
“我才懒得与其对质,是老神仙自己动手搜魂,还是我闯山头?”徐奉戏笑呵呵道,“对了,这四个字还给他。”
徐奉戏一抛手,掷出“天官欠福”四字符箓。
老真人一目了然,当下便知是王灵泉以这阴损四字计算别人,才招来的祸端。
老人长叹一口气,忽然就撤去了三山阵法,传音让其他几位占据阵眼的后辈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赶来山门,以免画蛇添足,“道友请先上山,陪老夫走趟戒律堂。”
“善咯。”徐奉戏笑着点点头,也没想到一座山头的掌事人居然这么好说话。
“还是老神仙明事理。”徐奉戏全然没有怀疑是否是请君入瓮的手段。
老真人不搭话,施展在自家山头上才有的改换天地的本事,带着王灵泉和徐奉戏直接挪移到了群玉山头最为浩然肃穆的建筑,戒律堂。
老真人居中坐下,徐奉戏客随主便,任由他给自己安置在了左侧首席的位子。
王灵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弟子知错,恳请师叔不要搜魂,弟子都招,弟子刚刚折损了阴神,神魂大创,再经不起剥落了。”
老真人面色阴沉,看其神色就知此事自家已然是理亏的一方,只是冷冷说道:“从实招来。”
“回师叔……”
“叫真人!”老人厉声打断王灵泉,“戒律堂上不容你攀亲带故。”
“是,真人……”王灵泉颤颤巍巍,从未见过性子和蔼的师叔这幅凶厉模样,“弟子一年前无意在清湖县发现了一个有些修行天赋的女童,只是当时她还太小,根骨都未长开,弟子已然动了收徒的念头,就留下了一册道法入门的小人书,和一件法袍,想着过两年等小妮子长开了,再去探探她的资质,若是真好,就带上群玉山来。”
“真人明鉴,当时弟子真是不知怎地鬼迷心窍了,就在那户人家门面上施展了些鬼蜮伎俩,就是天官欠福这道符箓,弟子想着,以符箓手段制造些小殃小难,过些年头,到时候再以神仙面貌出手化解,挟恩自重,让那户人家感恩戴德,也让那天赋甚高的小妮子对我心生依赖。”
“今年弟子感到扣关在即,修行不出,无暇分身,这才叫徒儿刘敏全代弟子去勘看那户人家,那个小妮子果然是天资出众,是绝好的修行天才,不敢欺瞒山主,弟子这次出关,不日就打算下山去收那女童上山,揭掉天官欠福的符箓。”
“这一年来,那户人家过得诸事不顺,运途多舛,弟子早已准备收手,出面救助,就说是以神仙操手为那户人家收揽气运,实则暗地里揭了符箓,那人家自然就会兴顺起来,到时候,那女童的父母对弟子感恩戴德,对神仙手段肯定也是心驰神往,我再带他们女儿上山修仙,他们定然是欢天喜地,一百个情愿。”
王灵泉以极快的语速道出事情始末,嘴唇煞白,满头冷汗涔涔,阴神修士神色凄惨至此,看着是真吓坏了,不似作伪的样子。
“混账东西。”老真人脸色发白,怒不可遏,“你修得哪门子仙?枉为人师,此事刘敏全可知情?”
“回真人的话,不知。”王灵泉跪伏在地,不敢看自己的师叔。
老真人胸膛微微起伏,不知还好,若是连群玉山上心性资质都尤为突出的刘敏全也帮着助纣为虐,老人免不了悲从怒来。
老人沉吟良久,戒律堂内气氛凝滞入水,刚要传音让戒律堂的掌事出面。
“老神仙你当局者迷,我提点一句,你猜那个叫刘敏全的弟子会不会是父母双亡,师父对他恩同再造?”徐奉戏适时出身,目光冷冽。
六洲象甲,还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抽丝剥茧、去伪存真的本领自然是名副其实。
王灵泉闻言,一下子瘫软在地,肝胆俱裂,等死而已。
老真人怔怔无言,徐奉戏之言入耳不啻惊雷。
他蓦然回想起几十年前,王灵泉带刘敏全上山之时的光景,那时他不在山上,后来回山之后还特意去见过这个天资出众的徒孙,自然是听过他的悲惨身世,当下全然明悟过来,嘴唇颤抖,良久,他只是骂了一句,“畜生。”
老真人一招手,对地上这摊行尸走肉进行搜魂。
王灵泉发出惨叫尤为凄厉,老真看似不为所动,实则袖内十指紧扣,罪有应得是真的,心中不忍也是真的。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但错了,就得认,做了,就要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