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沈诚几天后到咖啡馆是不是友好访问,而是兴师问罪的。二话没说,进了咖啡馆直接冲上二楼揪着颜文的耳朵就了下楼。“诶诶诶诶,放手。什么毛病,一个蜜月把自己活成了个女人是咋滴。又是揪头发,又是揪耳朵的。这是干啥啊?这还有人呢,给我留点面子。”颜文被沈诚揪着耳朵,弯着腰。姿势滑稽。
沈诚大发慈悲放手,说:“瞿哲电话打不通,微信发了不回。昨天晚上睡觉之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你说他去哪里了?我已经等了他一上午了。”
颜文揉着耳朵,不住感叹沈诚见色忘友。沈诚见状蓄势待发,要给颜文整容,却给后面一个人抱住了。
“瞿哲!你去哪里了?我打了一下午电话,你都没有回。急死我了。”沈诚关注点一瞬间被转移。留下颜文一个人待在一旁揉着耳朵啧啧感慨,感觉眼睛亮瞎了。
“我去看一个在这里的老师。谈话时间长了点,我手机又是静音,所以没有听到。后来才发现有几个你的未接来电。给你打回去,你没有接。猜你来了这里。就过来了。颜文,又见面了。”瞿哲安慰好沈诚,向颜文打招呼。
颜文招呼两人坐下,赵瑞泽早就准备好清茶和茶点。瞿哲看了对颜文笑了笑。安颜也被颜文从角落里揪出来坐在颜文旁边帮颜文撑撑门面,好显得颜文不是孤家寡人。
“诶呀。怎么还是这么丑。真是看不下去。”沈诚说完特意捂着脸,表示颜文的容貌对于自己不堪入目。
“嘿!再丑还不是你婚礼的主持人。”
“切。那绝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嘿。不知道是谁婚礼的时候被我写的祝词感动的一塌糊涂。诶呀呀,哭了老半天。”
“你还会顶嘴了!”沈诚照颜文胳膊就是一巴掌。
“哎哎哎,家属还在呢。注意点,别暴露本性。”
沈诚扭头看瞿哲,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瞿哲笑了笑,摸了摸沈诚的头。沈诚朝瞿哲吐了吐舌头。
颜文看着两个人,笑了。笑容就像即将到来的春日的暖阳。
安颜落座时和瞿哲两个人简单寒暄过。偶尔看着那两个“幼稚儿童”拌嘴,不由得一同笑了。
好不容易颜文和沈诚两个人的斗嘴告一段落。沈诚这才抬头看着安颜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记得你是去了南京的。”
“回来时间不长。我儿子大学考的这里,我来陪读。没想到我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我儿子又回来了这里。我也很长时间没有回来过了。这次回来是为了照顾我儿子,也是时候回来陪陪我父母了。”
“哦,那挺好。咱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高考结束之后。真是,时间过去的好快。诶,我怎么悲春伤秋起来了。都是你。”沈诚扭头瞪着颜文“一天天有点什么写完的小说就发给我看。把我看成现在这个悲春伤秋的样子,你赔的起吗?”
“不是?这怎么又怪在我头上。”
“安颜我告诉你啊。这家伙还把你们两个的事改成……”瞿哲看见颜文快要急眼,一把捂住沈诚嘴巴。
“好了。别说了。你看颜文都快爆发了。”瞿哲揉了揉沈诚的头。
“他敢!”沈诚瞪了颜文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颜文无暇理会理会白眼,看着安颜,就怕她生气。安颜却面色如常,平静的喝茶。
瞿哲见状邀请安颜一起去拿茶点。
两个人离开之后沈诚问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老实说,你这次动静搞的有点大,我在国外都能听到一些传闻。”
“对方已经入局了。现在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
“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出手如此狠辣。”
“是啊。你知道,从小到大所有老师和朋友对我的统一评价都是老实。老实就是善良的代名词。一开始我并没打算下死手,处处留有余地。可是对方居然得寸进尺,不知收敛。将我释放的善意当作没看见。他们既然给脸不要脸,那我也就不给他们面子了。对于他们,我已经彻底感到厌恶。一开始我是为了安颜才出手的。可现在,我一定要和他们斗到底。”
“你……还是没有放下吗?”
“不至于。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早就放下了。如果说还有什么,不过是对过去的追念。没有什么意义。但一路走来,故人离散。能够找回一个来,已经让人很庆幸了。要是再贪图些什么,那就是贪得无厌了。再说我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必要了。”
“你这么些年一直单着。我只当是你还放不下。现在你说了这些话,我倒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去尝试恋爱呢?”
“恋爱,结婚,的确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经历。不过又不是必须要经历的。有些事已经知道了结局,那么很大程度上这件事就可以避免。所以,恋爱与否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常常连看书的时间都觉得不够,又有什么精力耗在那些没有意义的事上呢?”
“话不能这么说。很多事情你没有经历过又怎么知道其中的滋味。”
颜文摆摆手,看了一下瞿哲与安颜。“其实我一直没有和你深聊过。有些事情想找人说,但是环顾四周,竟是黑蒙蒙的一片。所幸还有你。只是我又不愿意和你说。怕我的话给你造成烦忧。而且……我自己也可以过得来。虽然难点。我很清楚自己究竟怎么回事,也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其实朋友重在陪伴,而不是倾听。是知道全世界都抛弃我,你还在我身边的那种感受。倒不必事事都要与朋友说。毕竟没有人会真正的对他人的经历感同身受。和朋友说了,不过徒增朋友的的烦恼。这是一道加法题,而不是减法。现在有瞿哲陪着你,我自然要退居二线。很多话已经不适合与你去说。这是很正常。有些话从前没有说过,现在也没必要说。只要我们都知道我们两个的过的很好,都把对方当做朋友,这就够了。”
“你……罢了。我和瞿哲马上会搬回来。到时候我非得给你安排相亲。”
“得,得,得。不说我了。你和瞿哲搬回来是下定决心了吗?青岛那么好的工作,说要就不要了?再说了,你妈那里恐怕不太好应付啊。”
“在青岛呆了二十多年,早就厌烦了。瞿哲也讨厌大城市。回来也好。毕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妈那里已经劝住了,但把握不是很大。就怕她突然反悔。头疼啊。”
“要不我给你当当说客。”
“免了吧。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我过得好,瞿哲不在她眼前晃悠,日子应该可以过的安稳。”
“好。如果有用到我的时候,随时联系。”
“嗯。”
两人刚聊完,瞿哲和安颜回来了。颜文本打算留瞿哲沈诚吃饭。二人却说连日舟车劳顿,要回旅馆休息,改日再约。
送走瞿哲二人,和安颜一起回到二楼,颜文看安颜平静的表情,还是没把心安放回原位。仿佛喉咙连着一根钓线,直直把颜文的心提到半空。
“东西呢?”安颜开口问道。
颜文从书架最底层拿出一个箱子,找寻半天,才把一堆泛黄的稿纸拿出。匆匆整理好交给安颜。
安颜面色平静的看完,看着颜文道:“就这。这里女主角什么破名字,还安康,你才安康呢。还有这儿,男主角怎么知道女主角要被他男朋友求婚,还去蹲点放烟花。福尔摩斯呀他。你这玛丽苏的剧情我也就不说什么了,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旁白和内心描写也是无敌了。你怎么想的呀?”
颜文难得的老脸一红。“写那个时候还是大学。年轻嘛,难免情感丰富了点。而且我实在不会起名字。想着安康这个名字也是含有祝福的意思,就用了。别介意。嘿嘿。”说完颜文局促的挠了挠头发。
安颜轻笑出声。她对颜文写的小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好玩。如今这个年纪,对年少轻狂想起不过付之一笑。
“没有发表吧?”
“没有,没有。我自己都知道自己写的有多烂。不过这是当初第一次动笔写些东西,不舍得扔了。所以一直留着。我保证绝对没有发表。”
安颜放下手里的稿纸,突然想吃马卡龙。看着低头认错的颜文说道:“我想吃马卡龙。”
颜文如获大赦,跑去一楼做了。安颜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如今的颜文与二十年前别无二致。真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为他悲哀。
颜文回来听安颜边吃着马卡龙边表达刚才的想法,低头眨了眨眼睛,声音低沉道:“不一样的。”接着摇了摇头“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安颜突然问道:“你觉得现在我的生活是什么状态。”
颜文一挑眉,道:“怎么说呢。用网上的话来说就是‘恭喜生活喜提你的狗命’。”
安颜快被气疯了。想自己怎么突然会问这么一个白痴问题。一定是像沈诚说的那样,自己被身边这个精神病影响了。而且什么叫“恭喜生活喜提你的狗命”。我喜提你的狗命行不行。
颜文看安颜生气,却不慌不忙,颇为悠闲的喝茶,捎带从安颜手上抢几块马卡龙。“虽然你现在是‘二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也麻烦你像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一样思考问题好嘛。别一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安颜被颜文逗笑,反唇相讥道:“是啊。不像你,一个糟老头子还有那么浓重的少女心。”
“不是,那不是少女心。那是学习。知道不。学习怎么写感情线。”颜文忙摆着手矢口否认。
安颜笑了笑,又低下头,眸光黯淡,道:“其实你说的对。”
“本以为进了心仪的公司,一步一步的奋斗而获得成功就是人生的最大成就了。我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努力工作,为自己,也为家人打好物质基础。无论多苦多难我都不在乎。只要他们生活的好好的。孩子出生,我一直给他最好的。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最好的社交。不瞒你说,我很自豪。他的美好生活都是我的奋斗努力提供给他的。谁能想到一个小小城市走出来的人可以走到一家跨国公司的那个位置呢。可是现在我已经从公司离职,孩子也已经上了大学。我却不知道我应该做点什么。有时候不来你这里,我一个人坐在家里就玩一天手机。其他什么事都不做。现在回头想想,我什么都做到了。唯独没怎么想过做自己。”
颜文哈哈大笑道;“你这是中年危机啊。提前到来了。”
安颜瞪了颜文一眼,没有说话。
“诶。你有没有觉得特别有意思。这两天咱们两个聊天,不是聊过去,就是聊人生。真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啊。”颜文斜倚在沙发上说道。
“那你还想聊什么。母猪的产后护理?”安颜说完这句话自己也笑了。
“你看,这才是面对生活的态度。整天愁眉苦脸,阴风苦雨的干什么。无聊不无聊。”
“我就是有点害怕。现在这个社会太快,停一刻都不行。我现在是失业状态。虽说有点积蓄,可是还要供孩子上学。这中间万一我父母生病,或者是我生病……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所以就来我这白吃白喝?”
“这不是还能省下一天饭钱嘛。”
“你们这些人啊。一天天就想些没用的。感慨过去有用吗?没用。担忧现在有用吗?没用。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路。你操心再多,也不能替他人生活。过好自己就行了。”
“过好?怎么过好?没钱就过不好。现在我们母子一年的开支就要几十万。我上哪找这么多钱去?难不成我还去强劫银行?”
“哦!这就是理由!没钱去工作啊。你别告诉我你是找不到工作,找不到高薪工作的那一类人。那些学历文化低的人,还每天为了生活奔波忙碌。无论他们对现实多不满,但他们还是拼尽全力。因为他们毫无选择。你不一样。你有选择。你就是不想去罢了。你的资历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一份工资合理,待遇良好的工作。只要孩子大学一毕业,你就减少了一大半的负担。生活是苦。只要是你不好好生活,生活就永远是苦的。”
颜文看着窗外人群熙熙攘攘的走过,轻咳了两声,说道:“你已经很幸运了。这个世界比你苦的人多的是。自怨自艾从来都不是改变生活的方式。明明知道抱怨没有用,那就不要去做了。不然就是害了自己,还带坏了别人。”
“你……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安颜重重的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那可未必。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不知道吧。”颜文斜睨安颜一眼。“那就不要妄下结论。”
“那你又凭什么对我妄下定论呢?”安颜反讥道。
颜文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对对对。确实是我妄下断论了。我本意是让你振作。没有想到成了诡辩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还是出去溜达溜达,放松放松。”颜文将茶几上的两杯咖啡端走,打算下楼清洗干净。
“诶,我咖啡还没喝完呢。”
“那你顺便把放马卡龙那个盘子拿下来。”
“什么人啊你。”安颜无奈,拿着已经空了的盘子随着颜文下楼进了厨房。
厨房在一楼柜台的后面。面积不是很大。一侧用于制作糕点,一侧用于制作饮品。最里面是清洗餐具的地方。颜文匆匆忙忙的把餐具清洗干净,转过身又把放在桌子上的杏仁粉、糖霜、咖啡豆之类的放回原位。拍了拍手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做点心。收拾起来太麻烦。”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学着做呢?”安颜倚着厨房的门框问。
“还不是那段时间我骑行去了一趟欧洲。本来是去玩的。谁知道迷恋上了那些小糕点。反正时间充裕,我不着急回国。我就在意大利当地咖啡馆打工学习。后来还去了一趟法国。专门找这方面的大师学习过一两个月。”
颜文把挂在架子上的毛巾取下擦了擦手。安颜可以清晰的看见颜文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沾着一下面粉。甚至在颜文的手背上隐约可以看见一两道伤痕。
“说实话,我真的是?一时?兴起。学完也就学完了。之后就又骑行到波兰。”颜文绕过安颜坐到柜台里的椅子上。“回国之后还是重操旧业,做我的自由职业者。谁知道遇上我一个朋友转让他的店。就是这儿。我一看地理位置这么好,价格我还能承受的起,就买下来了。没两年我就觉得麻烦。索性把赵瑞泽那个臭小子拽过来顶我的班。”
安颜看着走在前面的颜文,眼神有点复杂。低头沉思片刻,问道:“去哪?”
颜文俯身拿起红色布子包裹的锁链,起身环顾了四周,确定全都安排妥帖。“去大学城。离这里没有几步路。对了,你该不会还没去过吧?”颜文俯身锁了门,问身旁的安颜。
“没有。”
“你儿子不是已经上大学了?你还没有去过他们大学?”
“他大学又不在大学城里。说起来我都要气死了。明明可以去北京、天津那里的985、211。偏偏要回来上咱们这里的大学。这里面的差距有多大他不是不清楚。”
“不一定吧。我倒觉得他是看清楚了才来的这里。”
“看清楚?算了吧。他就是和我对着干。这个臭小子。”
颜文伸手摘下一片叶子,慢条斯理的扯成一条一条的。
“明明可以选个更好的专业,却选了个历史学专业。以后干嘛?去考古?还是去教书?以后就业怎么办啊。”
颜文哼着《马前泼水》的调子,脚随着调子乱跳。
“以后还要买房买车。我能帮他一点。可是大头还是他自己承担。要是就业有问题,他能买房买车吗?没房没车,以后结婚怎么办。”
颜文开始学起京剧老生的动作了。
安颜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要走好好走。作什么妖呢。我和你说话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我看啊,你不用担心。这孩子每一步都算的很清楚。”颜文终于有所收敛,乖乖的把双手放到身后。“如果有时间,你把他带过来我和他聊聊。你们母子两个应该好长时间没有谈过心了吧。”
“是啊。自从……自从我和他爸爸离婚,这孩子再也没有和我好好聊过了。”安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目光暗淡下来。
“他理解你的选择。只是他?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这样的变故。给他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颜文转过身面向安颜道。
“你怎么知道?”
“孩子是选择和你一起生活啊。”
“对啊。”安颜抬头看着颜文,笑了。
安宁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就很少再和他母亲见面。偶尔回一次家,也是沉默寡言的。
最近今天他心情越来越烦闷。想和人说些什么,可还是说不出口。自己的学校也越呆越腻烦。只好每周五、六到大学城找自己那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一起打打篮球。
剧烈运动后坐在微风习习的操场上,安宁感觉这几天积攒的烦闷已经发泄出来了不少。用球衣擦了擦头上的汗。安宁背靠在台阶上,想着这个月底到底要不要和以前一样回家。要是不回去,用什么理由搪塞呢?学习繁忙?不好。这才刚刚开学一个多月。同学聚会?不好。同学聚会就一天。第二天还得回去。啊!烦死了!总不能说是因为她的红烧肉做的太难吃,所以不回去吧。谁信呢?
安宁喝了两口水,从身旁的包里取出一包烟。刚刚把烟叼在嘴里想要点着,却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站在观众台下面的跑道上注视着自己。旁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
“诶呦我去。”安宁急忙把烟收起放到包里。
“行了。别藏了。我都看见了。快点下来。”安颜在跑道上向安宁喊道。“臭小子。年纪轻轻不学好。”安颜自己嘀咕着。颜文在一旁暗笑。
“妈。”安宁从观众台两三步跳到安颜旁边。
颜文这才看清安宁的相貌。五官周正,眉眼有他母亲的影子。一米七八的个头不算出挑。他的相貌和身材不多不少,像是完美拼凑起来的一样,使整个人呈现出来一种温和的气质。
“这是你颜文叔叔。叫叔叔好。”
“叔叔好。”
“你好。不用这么拘谨。我本来是和你妈饭后散步,过来转转。你们母子先聊。我一个人去坐会。走了老半天都累了。”
“嗯。你先去坐会。我们母子聊会。”安颜看着颜文坐在观众台上,转身对安宁说:“走吧。咱们两个边走边聊。”
“好。”
安宁跟在母亲身后,暗暗提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安宁知道必定有次一问。早在和颜文寒暄时就想好了怎么应对。“没多长时间。就是上个学期宿舍一起出去玩,他们让我试试。我也就是累的时候才抽一根。”安宁挠了挠头发说道。
“是吗?这样啊。”安颜看着安宁,眼含笑意。
“嗯。就是这样。”安宁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私人事情。我不会干涉。不过抽烟毕竟对身体不好。妈妈还是建议你少抽一点。”安颜拉起安宁的手说道。这孩子手指修长白皙,和个女孩子似得。明明是个拿笔写字的手,偏偏学会抽烟。
“嗯。我尽量戒。”
“然后坚决保证,死活不改。你是我生的。你怎么想,我能不知道。”
“嘿嘿嘿。还是被您戳穿了。”安宁有些尴尬的笑了。
“你呀。这个不省心的。”安颜拧了一把安宁的脸,笑骂道。
母子两人在操场的草地上坐下。安颜开始说起安宁姥姥姥爷最近要去旅游的事。安宁沉默的听了半晌,舔了舔嘴唇,低头问道:“妈。你能放过爸爸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揭发爸爸的事。”安宁额头的汗渐渐变得豆子大,一滴一滴的滴在尚未干的球衣上。
“你觉得我不应该那样做吗?”安颜没有看这个反对自己的儿子,双手向后撑着,抬头仰望星空。
“那可是爸爸啊!”安宁激动的说。
“但是是他做错了。”安颜平静的回答。
“做错就不能改吗?”
“你问问被他伤害过的人愿不愿意让他有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知道你们父子感情好,所以就算你选择和我一起生活也要为他考虑。但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安颜扭头直视着自己这个儿子,眼眶中的泪水被不远处的灯光照耀的闪闪发亮“他出轨了。还不止一次。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可能知道的。他没有胆子告诉你。我也觉得告诉你会破坏他在你心里的形象,所以没说。可是,儿子。我才是那个受到伤害最多的人。这你没法否认。我知道你夹在我们两个中间很为难。所以我从来都不奢求你能理解我。但是,至少你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安颜起身拍了拍安宁的肩膀。她知道自从自己决定孤注一掷之后,儿子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不必她少。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就绝不能放弃。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至于儿子对自己的态度,她已经做了最坏打算。
“妈。你让我想想好吗?”安宁双手捂脸,声音闷闷的问。
“当然。但是儿子,我也要问你。从你自己判断,我现在做的事是不是正确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
“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既然是对的,就要去做。”
“嗯。”安宁的声音疲惫的回答。
母子两再也没有说话,静静坐在夜晚起风的足球场上。他们全都心事重重。人生的十字路口或早或晚摆在人们面前,这是没有其他选项的。面临仅有的选择,那种从心底的抗拒而带来的烦躁不安或是狂怒全都无济于事。那种该死的无力感可以把一个人撕得粉碎。
颜文百无聊赖的哼着小调,琢磨着要不要养只猫。他清楚母子两个心结难消。这不是一次谈话就可以解决的。反正时间还早,他们可以慢慢和解。倒不如想想自己的生活来到实在。
正发着呆,突然注意到远处有两个人影向自己走来。颜文眨了眨眼睛,聚焦了一下视线,发现是安颜带着安宁向自己走过来。颜文起身拍了拍身后,走下观众台到跑道上等着安颜他们两个。
“回来了?哟。这眼圈红的。哭过?看来你们聊到不太顺利啊。”颜文道。
安颜低头沉默不语。后面的安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怎么了?”颜文把安颜拉到自己身边问道。
安颜没有回答。
“宁宁。妈妈先走了。”安颜说完不再理会身后的两个人,径直向前走去。
“再见。”安宁小声道。
颜文凝视了安宁半晌,徐徐开口道:“孩子。做你想做的。”说着拍了拍安宁的肩膀。“我就在大学城附近的页彦咖啡。有什么想不通的找我可以过来聊聊。”
不等安宁说些什么,颜文已经快步离开去追安颜了。附近的路灯照射下来,将安宁右侧身体涂染成橘色。而另一侧身体却没入了夜色的暗淡。
“哎!你等等我。”颜文追着前面快步疾走的安颜。
“有什么话说出来不就好了。别老是压在心里。你和我说说你们两个到底说了什么?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了?”颜文一把拉住了安颜的手腕问道。
“你说……是不是我错了?就因为,就因为我自己的一个想法,搞得这个好好的家四分五裂的。我的儿子还那么讨厌我。我该怎么办啊?啊?”
安颜转过身,低头不去看颜文。颜文感觉到安颜在颤抖,她的眼神也在颤抖。即使他看不到她的眼神,他也可以感觉到。
颜文面容严肃低沉,双手轻轻的捧起安颜的脸。看着她支离破碎的眼神,颜文的心也随着安颜眼眶中波动的泪水上下起伏。
“听着。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没有人要求你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你不能怪罪自己。”
颜文轻轻地把安颜抱在怀中。
“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这件事告一段落。”
安颜在颜文的怀里闷闷的答了一声。
半响,安颜向后一步从颜文怀里退出来,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他道:“抱歉啊。让你见笑了。”
“要纸巾吗?”颜文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纸巾打开递给安颜。
“谢谢。”
“没事。反正你狼狈的样子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颜文整理了一下安颜的衣领。
“嗯?你什么时候见过?”安颜攥紧手里的纸团。
“记得你生了孩子以后又考研去找工作的时候吗?那次你去面试赶上暴雨错过了面试,一个人坐在公司对面的公交站台哭了。我当时就在你们公司。就是那次。我知道你远远没有我想的那么坚强。”颜文轻笑一声。
“你为什么会在我们公司?”安颜手里的纸团越攥越紧。
“你老总没有和你说过吗?我们两个是朋友。当初一起骑行去欧洲的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的。算得上过命的交情。所以才对你那些年的情况有点了解。”
“你......是不是你说了什么。最后我才录取的。”安颜揪着颜文的袖口问道。
“不是。我干不了那么无聊的事。我了解你的骄傲,更明白我朋友的原则。是你留在公司那份企划案为你争取到了机会。好了,这么晚了。你先和我回咖啡馆将就一下。?明天?我再送回去。”
颜文向前走了几步,回过身对安颜道:“来吗?”
安颜看着站在路灯下的颜文,突然觉得冷峻的灯光第一次有了温度。
“好。”安颜几步赶上。“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
“随时恭候。”颜文心里暗暗地念道:“我的阳光。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