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卿来到刘安家新房子门前,大门没关,里面亮着灯,有好几个人的声音,推开堂屋门进去,四个人正坐在里间床上打扑克。刘安见他进来,欠欠身子说:“罗卿,没事了?”那几个人也打招呼,拿烟给他抽。罗卿说:“我不抽,你们打牌吧,不用管我。”那几个都是他们村的青年,大概是刘安的堂兄弟,除了一个叫刘军团的,另外两位罗卿也不太熟识。刘安一边打牌,一边对他说:“你小媳妇又来了吧?”罗卿问:“你怎么知道的?”刘安说:“下午路上看到的,你小子真有福气。外面桌上有水,有茶叶,自己冲了喝。”罗卿就倒了碗水,找了本书看着。刘安专心致志地打牌,好像还赌钱。罗卿看着书,喝了几碗水,出去小便,天已经很晚了。罗卿进了屋,看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罗卿又看看他们好像暂时还没有收场的打算,就站起来拉开门,说句:“我走了。”刘安说:“哦,有空再来。”罗卿答应了一声,走出门外。
雪下的稍微小了一些,但还没有停,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刚好能踩出脚印,路面很也清楚。罗卿走到家门口,推推门,门插上了,他把门上一块只有他们自己家里人知道的活动的木板取下来,伸手进去抽开了门闩,再把门板放好,推门进去,然后又把门闩插上。房子里的灯都灭了,院子里静悄悄的,罗卿走到东屋门前。“梦雪肯定已经睡着了,她睡觉会做梦吗?她会梦见我正站在她卧室门前,头上还飘着雪花吗?。”罗卿心里想着,一边小心地敲着门,低声叫着:“梦雪,梦雪。”过了好一会,梦雪醒了,显然有些害怕,问道:“谁呀?”罗卿很高兴,低声回答:“我,罗卿。”里面又没有动静,罗卿等了好一会,有些急了,刚要再敲门,门开了。借着雪光,罗卿看到梦雪披着大衣,睁大眼睛看着他。罗卿没说话,走进去,又把门关上,屋子里立即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罗卿摸到桌前,拉亮了电灯。过了一会,他看清楚了床上的两床被子,掀开了,似乎还冒着热气,梦雪的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的,还套上了她那双小马靴,只差皮手套没带。罗卿有些失望,一时又没什么可说的,就问道:“你不睡觉了吗?”梦雪走过来,小心地问他:“你怎么了,为什么没睡觉?”罗卿说:“没有地方睡。”转过头去不看她,过了一会,听见她说:“那你在这床上睡吧。”“那你呢?”“我睡醒了,坐一会就天亮了。”她说着走到沙发上坐下来。“唉,有什么法子呢?”罗卿心里想着,把两床被子分开,卷成两个被筒,然后拉她到床边坐下,说:“这样吧,两床被子,咱俩一人盖一床,听话,睡觉吧。”又蹲下来替她除下靴子,把她的腿搬到床上,说:“不用我给你脱衣服吧,穿着睡可不舒服”。罗卿到桌前坐了,拿起钢笔在一张纸上乱画着,听到梦雪脱衣服的声音,过一会,瞥见她穿着一件粉红色亵衣,一下溜进了被窝。罗卿又等了一会,她已经躺好了,闭上眼睛。罗卿上了床,俯在她脸上问:“梦雪,你睡了吗?”“没有。”她老老实实地回答,罗卿笑了,亲了她一下,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被子上,穿着毛衣衬衣钻进了另外的被窝。说:“关灯了。”“嗯。”罗卿拉熄了电灯,躺下来才发现还没有枕头,就又把毛衣脱下来,枕在头下。过了一会,罗卿把手伸进了梦雪的被窝,梦雪说:“不要。”她已经靠在了墙上,没法再往里挪了。罗卿抓住她的手说:“不要什么,你怎么还不睡?”梦雪没作声,罗卿也平静地躺着。罗卿和梦雪二人虽然已经恋爱,但也仅是搂搂抱抱亲亲而已,虽然有时二人也会非常冲动,但总是因为各方面甚是不方便,都没能有更多进展。罗卿本来因为今天晚上是个好机会,哪知梦雪还是如此。睁着眼睛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睡着了。
直到听见了母亲轻轻拍着门叫:“小雪,小雪呀,起来吧。”罗卿才醒过来,推了推梦雪,她也听见了,答应了一声,罗妈走开了。罗卿拉亮电灯,坐起来穿上毛衣,然后又倚在床头上,半躺着在那里,看着梦雪。她眨着惺忪的睡眼,头发散乱在肩上,有几根搭在脸上。罗卿下了床,用了几秒钟的时间,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堂屋的灯亮了,但是院子里没人。
罗卿出去,回身把门关上,然后去把大门打开了。寒冷和雪光使他感到神清气爽。天空还比较黑暗,罗卿在雪地上踏着脚印,慢慢走出胡同,来到大街上。白雪一片,使这里显的很空旷,偶尔能听到几声鸡鸣狗吠,告诉人们每一个院落里都有许多正在呼吸的生灵,每一家的屋里都有沉睡着的人。以往的这个时候,罗卿可能也在沉睡,但现在他清醒着,能够想一些有兴趣的事情。这些沉睡的人,把他们的生命交给了静止和黑暗。孩子们做什么都很投入,睡觉也不例外,明天,还有许多有趣的事情等着他们。成年人也许宁肯天明晚一点来。要经过那么长时间的辛苦和劳累,不管是担子,包袱还是锁链,总而言之身上有丢不掉的负担,做事情就好象全凭本能和直觉,脆弱的神经和躯体都崩的紧紧的,或者已经麻木了,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可以放平身子,让大地和床铺暂时承担一下那负担的重量,自己得到片刻的轻松和休息,真是人间的大乐啊。那些年轻的朋友们,则很可能在入睡前做一次浪漫的思想活动。男学生要想想一个他注意了好几天的女孩子,他们在一个班级或是一个学校,他会觉得这个女孩子在注视他的时候目光很特别,他有些怀疑,然后又更加确信,这女孩对他有意思呢。女学生吗,也许想的是一个很古怪的男生,她称之为有特点。也许是一个知识丰富,但有点忧郁的青年教师,他经常说的一些富有感情的牢骚话打动了她。可是他似乎不太注意我,那女孩叹了口气。年轻的工人小师傅,早就对那漂亮的秘书小姐产生了爱情。他们几个同事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她和厂长的玩笑,嘴里一边骂,心里一边痛。他妈的,我要是厂长就行了,他往往在入睡前咬着牙齿说一句。女工想起了有人要给她介绍对象,可她还是喜欢那个成熟的男人,他的风度,他的魅力,啧啧,真是棒极了。可怜的年轻人,可爱的年轻人。如果睡觉前不能想的很尽兴,他们还要在梦中会见所想的人。是的,一般来说,在梦中能够实现愿望,祝他们做个好梦。
正是:
芸芸众生亦可怜
生老病死历人间
纵然梦中一时乐
终究烦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