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到此才恍然大悟,始终提着的心终于放进肚子里,喃喃道:“原来三爷是既帮自己打算,又帮你打算。让石兰挂名,由你摄政。他事先一句话都没给我漏,真吓死我了!”说完立刻一醒,莫天悚事先不告诉他,正是想逼他去找小妖,一下子不自在起来。
小妖早收起笑容,淡淡道:“你可算是明白了?三爷还准备让你当凤飞大少爷的师傅。老夫人已经选好黄道吉日,过完年就行正式的拜师礼。凤飞大少爷可是文家的长房长孙。你把身心都交给三爷没错!但这和你我的交往有冲突吗?为何这些年我找你无数次,你就是不肯见我?”
凌辰更是不自在,站起来道:“我还在受罚,不能出来太久了!”转身就想跑。
小妖大怒:“你给我站住!我看三爷关你一辈子你也不明白!当初我们一起从卡瓦格博回到巴相,一路之上我暗示过你多少次,你何曾给过我承诺?从那时候起我就对你没有任何奢望,因此后来三爷来问我,我考虑都没考虑就跟着阿兰去了桑波寨。我有没有硬赖上你?你有什么必要躲避我?”
凌辰已经拉开房门,却一下子停下脚步,可又不敢回头。
小妖一步一步朝凌辰走去:“我从前一直将桑波寨当成大敌,当成仇人,但我已经用仇人的心窝血来点做胜利神的药,此后我需要的是回归光明的世界,将阿兰真正当成姐妹,将桑波寨当成家。可是我始终不明白我哪里得罪你,让你十年不来见我一面。我真就如此让你讨厌吗?”
凌辰不是很听得懂小妖的话,僵硬地站在门口,低头不敢出声。
小妖一把将凌辰拉进来,回手紧紧关上门,看起来并不很激动,死死盯着凌辰缓缓道:“三爷告诉我,不做夫妻可以做兄妹。你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吗?在外人眼里,我们应该做夫妻的!可是我知道你认为天底下的女人都是贱的,曾经发誓一辈子不娶。从前在巴相我们不是没有机会,可我说过想嫁人吗?你要跟着三爷走,我拦过你吗?我自问没得罪过你没干涉过你也没要求过你,你为何躲着我?既然你一心一意要躲着我,三爷如何安排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凌辰这次是能听懂的,却没有话说,只能低头不出声。
小妖终于露出霸道凌厉的一面,冷笑道:“失去了,再不能有了,才知道珍惜,是不是?”
凌辰抬头看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嗫嚅道:“我唉!你让我走吧!”推开小妖,又朝门口走去。
小妖一转身背靠大门堵住凌辰的去路,大笑道:“都说你心狠手辣,可是你比起我来差太远了!见个面说几句话也能让你害怕吗?你前几天为何会去绑架我?你真以为我还打不过你,可以随便就被你绑架吗?”
凌辰狼狈地哀求道:“让我走吧!”
小妖大声道:“看着我!蓝姬住了多年的玉龙雪山有很多东巴智者。东巴说,古代大地上有东族和术族,互相争战。术主之子安生迷吾由于向往东族的光明世界而丧生,东主之子阿璐受到术女麦达苟沐命的引诱而误入术地,与麦达苟沐命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孩叫哈巴罗布,女孩叫哈巴罗母。兄妹两发誓要为父报仇,回归父亲的光明世界。蓝姬说我是哈巴罗母,为复仇而生的女孩,复仇之后就该回归父亲的光明之地。你知道蓝姬在去世前说自己是谁吗?她说她自己是向往光明的术主之子安生迷吾,本来就该为光明付出代价,所以她一点也不怪我去找她报仇。凌辰,你也是为复仇而生的男孩,愿不愿意做哈巴罗布呢?和哈巴罗母一起回归光明的世界!”
凌辰一震,喃喃道:“你想我当你大哥?可是”
小妖瞪眼道:“难道你不愿意?”
凌辰慌忙摆手:“不,不是的”
小妖降头伏在凌辰胸膛,轻声道:“哈巴罗布和哈巴罗母不是一般的兄妹,乃是心心相印的双胞胎兄妹。”
凌辰一震,为小妖那绝对不是形容兄妹的“心心相印”四个字,可是他没勇气推开小妖,然更没勇气做双胞胎哥哥。
小妖并没有给凌辰考虑的时间,接着道:“阿兰不肯来榴园常住,但日后不在桑波寨的日子一定很多。我晚上经常做噩梦,实在是害怕一个人独处。当日我杀蓝姬以后,若不是有你,没可能再回巴相,只能一个人在异乡漂泊。因为你,我才是三爷的自己人,他才会费心替我安排。女人找男人更多的时候是找肩膀,找依靠。遇事有担当能遮风蔽雨的才是真正的男人,其余都不算什么。我什么都不要你的,只求有事的时候能借你的肩膀靠靠。凌辰,你和我一样,手上的血太多了,晚上难道不做噩梦吗?就不想借我的肩膀靠靠吗?”
尽管凌辰知道莫天悚考虑的远远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上官真真、石兰、蕊须夫人等等,可听了这番赤裸裸情绵绵的告白还是感觉很好,终于放开怀抱,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小妖,喃喃道:“想!我怎么不想?我也经常做噩梦,害怕一个人独处,所以我在西域一直找一直找,就为给自己找一棵大树”
莫天悚拉着荷露的手,一起去了饭厅。进门就看见桌子的正中央放着一汤碗手掌参鸡汤,很不满意地道:“我在阔罗岭寺天天吃这个,再好吃也腻了,怎么你还弄这个?鸡汤你喝,我喝鱼汤。”
荷露失笑道:“这东西补得很,还是你自己带回来的呢!”
莫天悚嘟囔道:“那是汪达彭措阿尼硬塞给我的。我不是叫你自己不要留,都分给阿妈和大嫂吗?”
荷露舀了一小碗鸡汤放在莫天悚面前,好笑地道:“这是大嫂怕你太累,又送回来的。就喝这一小碗,剩下的我喝就是。”
莫天悚早将石兰忘得干干净净,听话地乖乖喝汤。吃完饭又去书房。下午耽误不少时间,一直忙到深夜,也还有不少账没看,本想熬通宵的,荷露担心他,过来催他去睡觉。
翌日,莫天悚带着没看完的账目和凌辰、向山一起去了昆明。这次的事情肯定和朝廷有关,凌辰做事顾前不顾后,向山太老实,莫天悚不放心他们,只好自己跑一趟。若莫桃、南无或者田慧有一个人在,他就不用如此辛苦。还有几天就是除夕,莫天悚只希望昆明的事情能顺利,能赶回去过年。
一路疾驰,但泰峰原本设在这一路的驿站已经没了,随从只能去公共驿站换马,到昆明也差不多是晚上了。莫天悚没去榴园,直接去了高立丰的家。高立丰大喜道:“我正说明天跑一趟巴相去找你!你来就太好了。”
莫天悚皱眉:“究竟朝廷出什么大事了?”
高立丰苦笑道:“其实什么事情也没有,是布政使大人沉不住气,天天过来问你到了没有,又不肯自己派人去巴相,只一味催我和阿盘。若非年前的事情太多,可能阿盘回来我就去找你了。”
莫天悚松一口气:“朝廷真的派兵部尚书范书培做巡按来云南?”
高立丰点头道:“是真的,如此大事,阿盘怎敢随便说?三爷,朝廷的事情我和阿盘都不懂,但也知道最近倭寇闹得很凶,兵部尚书不去海边来云南是有点奇怪。最奇怪的是,龙将军是皇上特意从蓟州招回来,陪范大人一起来云南的。只看布政使大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知道事情很麻烦。”
莫天悚的头立刻开始疼起来,只是看高立丰并不知道详情,怕引起他的担心却不多说,随口安慰高立丰几句,起身告辞出来。回到昆明榴园后考虑半天,还是换上夜行衣,悄悄走出府门。
布政司府离榴园仅仅一条街。莫天悚看看四下无人,翻墙进去,正好看见一个丫鬟端着宵夜朝书房走。便跟在丫鬟后面,不片刻,来到书房外面。
差不多是四更天了,书房里还亮着灯,可见二公子是真的很着急。莫天悚躲在树丛里,等丫鬟离开以后才出来,伸手在窗框上轻轻敲一敲。是二公子自己的声音:“谁?”
莫天悚后退两步,抱拳道:“是天悚。大人,深夜造访,不胜冒昧。”
二公子一下子从里面冲出来,略显憔悴,看清楚莫天悚就长松一口气:“真的是你!你可算是来了!快进来。你怎么知道先来找我?来来来,我正好有东西要给你看。”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将莫天悚拉进书房。
书桌上摊着厚厚一叠零乱的邸报。二公子道:“你看,我把夏大人出任福建漳州海道使以后所有的邸报都找出来,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天,终于被我发现一件事,夏大人根本就不会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