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骑在夏珍命人让出来的马上,听薛牧野把最近的情况都说完后已经离开阿提米西布拉克。见到凌辰带着十八卫在戈壁上乱转,急忙过去招呼。凌辰先给莫天悚施礼,简单地说了说彼此的情况。
凌辰当然没提自宫的事情,不过十八卫偷偷告诉莫天悚。凌辰从在昆明时就时时刻刻跟在莫天悚身边,莫天悚心里极为疼痛,怕凌辰尴尬,连问都不好问凌辰一句。
凌辰却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只把这当成又一次外伤而已,听说罗天的惨状极为解气,却也气愤自己没有眼福,掉头气哼哼地问薛牧野:“薛公子,你不说你先过来就是去找阿布拉江王子和阿依古丽公主的吗?为何你又和阿布拉江王子跑到这里来了?万一你出事我怎么向二爷交代?”
薛牧野苦笑道:“唉!别说了,我还没有见着阿依古丽就先看见罗天。当时还奇怪罗天这次对我态度满好的,没想到是被他利用了。”边说边下意识地回头朝阿提米西布拉克看去,不料竟然看见一个山谷,失声道,“三爷,你看,海市蜃楼没有了!”
莫天悚和凌辰一起回头。凌辰失声道:“咦!刚才还是戈壁滩呢,这会儿怎么变成山谷了?”
莫天悚浑身冰凉,恶狠狠地扇自己一个耳光,打马来到夏珍面前,急道:“夏将军,我要回一趟阿提米西布拉克。你先带人回去准备拔营回米兰。”说完就想跑,被夏珍一把拉住马缰绳:“三爷,有事随便派个人去解决就是了,你还回去干嘛?”
莫天悚道:“将军,这事别人办不好!”
夏珍很不情愿,怕莫天悚又惹出事情来,然他刚刚才见识过莫天悚霸道凌厉的剑法,不太敢阻拦。莫天悚大声招呼凌辰和薛牧野,一起回到阿提米西布拉克。
在山脚跳下马,莫天悚没注意到脚上的痈疽,疼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顾不得其他,带头急匆匆地朝山腰跑。跑一半的时候遇见娄泽枫背着罗天下山。罗天的寒毒已经彻底发作,脸色青黑,无力地伏在娄泽枫的背上,一点气息也没有。
莫天悚倏地停下,冷然问:“娄伯伯,是不是你去把乌昙跋罗花给连根挖出来了?”
娄泽枫点头道:“三爷,我知道娜孜拉两姐妹是你的朋友,没有去伤着她们。无涯子前辈对你也算有恩,你就算如何不喜欢罗天,也不该祸及无涯子前辈。乌昙跋罗花给无涯子前辈用,怎么也比给几个妖精用强得多!”
莫天悚悲愤莫名,仰天长啸,怒吼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道吗?抢了人家的东西不算,还有天大的理由?你已经谋夺别人的宝贝,难道还想害人性命不成?娄伯伯,看在罗夫人的面子上,我一直对你礼敬有加,你就算不帮我,也不该去帮罗天。留下罗天,我让你走!”
娄泽枫摇摇头,缓缓道:“罗天先被你羞辱,以至于气息激荡,再被你的青莲寒劲侵入脏腑,命已经丢了大半。我若留他在山上,娜孜拉姐妹俩发现他,他只有死路一条;就算娜孜拉两姐妹不伤害他,他一个人留在荒漠里也是没有活路。三爷,罗天是对不起你们兄弟,但事出有因,罪不至死。就算是替青萝赎罪,我也必须救他。你若一定不许,我们也公平打一场。”凝视莫天悚的双眼,轻轻放下罗天,拔出宝剑。
莫天悚冷哼一声,森然道:“打就打,难道我还怕你?”伸手抓住烈煌剑的剑柄。
薛牧野大惊,上前一把拉住莫天悚,急道:“三爷,想想桃子和映梅禅师!你让他们走吧!”
莫天悚脸上阴晴不定,握住剑柄还是不肯松手。薛牧野急忙给凌辰使个眼色。
凌辰可也不愿意就这样放过罗天,扭头直接当自己没看见。格茸心里不忍,低声劝道:“三爷,算了!罗天已经身败名裂,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呢!”
莫天悚终究还是顾虑莫桃,不然开始他就杀罗天了,犹豫半天,想起不久才被罗天救过一命,松手放开剑柄,叹道:“娄伯伯,你带他走吧!”
娄泽枫也收起宝剑,再次背起罗天,朝前走几步,又回头道:“天悚,谢谢你!你若是有空,可去孔雀河边的一棵联体胡桐边看看。两棵树长在一起的胡桐附近只有一处,娜孜拉多半知道。”
莫天悚愣一下,呆呆地看着娄泽枫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凌辰碰一下他,叫道:“三爷!”莫天悚才回过神来,一瘸一拐地继续朝山腰的海子上爬。
上去后天差不多又快黑了,莫天悚一眼看见海子旁边多出一棵枯死的胡桐树。树干粗壮,只有一丈多高,做深黄色,没有一片树叶,但下面盘根错节,却站得稳稳当当的,没有一丝倒下去的意思。娜孜拉和阿勒罕跪在树下,相对而泣。
莫天悚又后悔没杀罗天。缓缓走过去,迟疑道:“这里已经没法隐蔽。跟我下山吧!我带你们去中原。”
娜孜拉摇头道:“不!我们要在这里陪着爷爷!真后悔我没有听爷爷的话,被你的花招骗了。我悔不该在孔雀河边救你。其实你是认识娄泽枫的,对不对?”
阿勒罕大哭道:“你还来干什么?都怪你把这里弄成这样!你能击败罗天,为何不连娄泽枫也一起打败,要让他拿走我们的乌昙跋罗花?”越说越气,忽然也抽出一根软鞭,跳起来一鞭子狠抽过去。
莫天悚木呆呆也不闪避。凌辰大怒,倏地上前,探手抓住鞭子用力一拉,拉得阿勒罕踉踉跄跄朝前冲出好几步,站立不稳。薛牧野急忙扶住她。阿勒罕一看是薛牧野更是气愤,丢了鞭子,一拳头打在薛牧野的小腹上。格茸飞奔而上,从后面硬把阿勒罕拉开,气道:“姑娘,你没看出三爷和薛公子都是让着你的!”
凌辰用力将鞭子远远丢进海子里,怒道:“狗坐轿子,不识抬举!别把老子惹火了!”
莫天悚不悦地叫道:“凌辰!”凌辰这才后退一步,不再出声。
娜孜拉站起来,长叹道:“三爷,你走吧!以后别再来阿提米西布拉克。”
莫天悚却不放心之极,可惜劝说半天,娜孜拉都不肯改变主意。眼看天也完全黑了,莫天悚只得下山。
回到营地已经是半夜。达乌提和克丽娜还一起等在帐篷里。明早御林军要回米兰,他们也要回叶尔羌河的刀郎部落,怕明早莫天悚事情多,特意来和他告别。
莫天悚又伤感,也没有什么可以感谢他们的,让格茸去拿一千两银子来。达乌提不肯收,说是吐拉罕已经给过他们很多银子。最后看莫天悚要发火了,才勉强收下。
凌辰送他们离开。
格茸这才有空端一盆热水进来,服侍莫天悚洗漱换衣上药。岂料解开绑在靴子外的丝巾,无论如何也脱不下靴子。原来痈疽化脓又受到挤压,脓液流出来将靴子粘得紧紧的。格茸怕弄疼莫天悚,抓住靴子下不去手。
莫天悚极不耐烦,怒道:“滚!没用的东西!”自己抓住靴子用力一拔,疼得浑身一哆嗦,终于把靴子连着一块皮肉一起脱下来。格茸过来想帮他洗脚,又被莫天悚呵斥开。
薛牧野挑帘子进来,皱眉道:“三爷,你何苦?格茸服侍你也错了!”
莫天悚没好气地道:“瞎蝙蝠,你不陪着阿依古丽,跑我这里干嘛?”
薛牧野朝格茸挥挥手,自己过来帮莫天悚洗脚清理伤口上药,轻声道:“达乌提虽然没太明白,但倪可听他说了以后却知道发生什么,不放心你,叫我来看你。你是不是担心娜孜拉和阿勒罕?其实有一个地方她们可能愿意去,就是叶尔羌河边的刀郎部落。达乌提和克丽娜一定欢迎两个美丽的蝴蝶仙子在他们那里安家落户。”
莫天悚一下子兴奋起来,但随即又苦笑道:“她们不会听我的安排。”
薛牧野笑一笑:“放心吧,阿依古丽陪着倪可去阿提米西布拉克了。”
莫天悚这才松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就她们两个人?黑灯瞎火的,万一有危险怎么办?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说陪陪她们,跑我这里来干嘛?”一边说一边就想站起来,可是薛牧野正在给他的脚踝缠绷带,差点两个人一起摔倒,哭笑不得地道:“三爷,凌辰领着十八卫跟着她们的!我去、你去和夏将军、阿布拉江一样,她们看见又该赌气了!”莫天悚又坐下来,深深叹息一声。
薛牧野包扎好绷带,又拿衣服过来帮莫天悚换上:“挟翼我已经给你备好,你可以走了。只是我想和你一起去。”
莫天悚无精打采道:“再一会儿就天亮了,我去哪里?”
薛牧野瞪眼看着莫天悚,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你不去娄泽枫说的联体胡桐树边看看?”